「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时差电影 ,作者暮声」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意义的感同身受,就像旁人永远无法理解方圆内心的苦痛,而方圆永远不能明白工厂女孩最后无声的啜泣,时空交叠重影,情感错位追逐,老牛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奋力吼叫,雨滴在灿烂耀眼的阳光下飘然坠落,浮云周身的观音慈眉善目的看着世人在泥泞中挣扎,身陷囹圄的苍生在桃花源记的幻想里寻找情感的最终归途。
父权、制度、抗争、和解,无言之歌,清白之年。
在磅礴大雨中,这是一场独属于方圆的,最后的告别。
《最后的告别》海报八月一号,《最后的告别》在FIRST青年电影展上完成了它的世界首映,导演张中臣,制片人王磊等携一众主创上台与观众进行映后交谈。
从左至右分别是初审评委、主持人张序、导演张中臣,男主演王耀德、女主演罗梦思、配乐陈若彤、文学策划张中玉、制片人赵语嫣、王磊、陈坤阳《最后的告别》讲述的是先天聋哑的方圆其一家三代聚合离散的命运故事。
在影片中,张中臣导演将镜头对准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中国人民,他将伦理关系与社会变迁的大潮相结合,用冷静而克制的笔触细细雕琢世间的苦难与心酸。
不可言说也无处言说的钝痛,不敢反对也无法反对的政策,一次又一次的灾难降临到这户象征着中国改革进程中被牺牲掉的普通家庭身上,但他们只能默默忍受,给予苦难以谅解,体味生命价值的裂变和触及灵魂的阵痛。
《最后的告别》剧照“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方圆牵着老牛行走在碧绿青翠的白堤边,仰望天空,透过斑驳树影里的阳光去寻找心灵的归宿,天生的聋哑让他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只能用一双眼睛去捕捉人世情感,感知社会温度。
离家的母亲、患有精神病的父亲,坠井而死的妹妹,垂垂老矣的爷爷,这个破碎的家庭在岁月里摇摇欲坠,小心翼翼维持着大家都自以为是的平衡,直到那口深井覆没掉妹妹的生命,吞噬掉父亲人性中最后的理智。
在影片里,张中臣导演很大胆的将第一视角给到了方圆这样一个聋哑人身上,人物主观上视听的闭塞带来的却是内心情感世界的汹涌波涛,反而更让整部影片拥有了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撼感。
《最后的告别》首映现场在许多人眼里,这是一部非常“慢”的电影——长镜头随处可见,叙事节奏过于迟缓。
但这并不意味着本片就与“无聊、无趣”这类词语挂钩,并且恰恰相反,本部影片故事的可看性极强,同时在确保了故事结构上的流畅与完整外,更用这样一种娓娓道来的的方式,润物细无声的将一种思考赋予给观众,并建立起观众与片中人物之间情感共鸣的联系,将不可捉摸的人类情感实质化,由此引发出该片有关生命的探讨,对于生活状态与情感追寻的理解。
在今年第十五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上,《最后的告别》无疑是一部备受关注的影片,其影片独特的风格引发了广泛的探讨,对于其故事剧情的研究猜测在影迷群体里也一直没有停歇过。
而我们这次也专程采访了张中臣导演,就这部影片展开详细探讨。
左:导演张中臣 右:男主演王耀德Q:影片故事与你的生活经历是相关的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感受到“计划生育”的存在的?
我的老家在安徽省砀山县的张庄村,我们县位置有点特别,位于是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处,骑着摩托半个多小时到河南芒山,两个小时到江苏徐州和山东枣庄,是“四不管”地带。
砀山盛产梨,古时梨会进贡给皇帝,也称“梨都”。
我生于 1991 年,在 1991 年到 2000 年间,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是极其严重的,特别是在华北平原的农村,因为我那时候年龄比较小,只能感受到周边的整个氛围是极其压抑的,大家都沉默着,躲藏着,每家每户的梨窖成了计划生育的避难所。
我家姊妹三个,我排老小,上面有一哥一姐,属于超生,父亲是大队里的教师,因被别人举报,当时缴了罚款 4000多块钱,那时的罚款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社会抚育金”,缴了罚款后父亲的教师资格才得以保下来,那时父亲的一个月工资好像是 280块钱,以至于后来因为一些小事和父母吵架时,母亲总是让我先还她这 4000块钱,可是现在三胎政策都已经开放了。
《最后的告别》幕后花絮这个电影的故事来源是 2000年左右我们村发生的真实事件。
因为一块丢失的手表,我的发小和其弟弟被他患有精神病的父亲杀害,这个事件对我影响特别大,事情过去了多年,我就去外地上学了,回到老家,发小的母亲已经改嫁,其父亲说是被枪毙了,也有的说是还在精神病院关着呢,发小的墓地已被杂草隐藏。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个遗失的手表,被发小的奶奶在村东头的桥上捡到了,很邪乎,一块手表改变了家庭的命运走向。
《最后的告别》映后交流Q:在本片中你担任了导演、编剧、剪辑的工作,从前期一直跟进到了影片的后期,作为首作/处女作,都顺利吗?
这部电影我是从 16 年开始写这个剧本,因为我写剧本比较慢,平时自己做剪辑养活自己,空下来有灵感了就写一下,18年算是才写出完整的剧本。
当时我和制片人坤阳去河南平顶山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他带我在平顶山周围转了转,我很喜欢周边的空间环境,既有平原也有山峦,很像我老家那边的地形,所以我们决定在河南平顶山拍摄这部片子,当时我们都没有什么资源,也不懂走创投什么 的,然后我的几个朋友知道我要拍电影,在没看剧本的情况下,语嫣和一些朋友开始加入进来,每个人拿点钱,加在一起几十万,就准备撸起袖子干了。
《最后的告别》幕后花絮然后我们 19 年初就开始做筹备。
筹备的时候父亲这个角色当时定的是一个民谣歌手,剧本也看了,也面聊了,什么都定好了,开机前两天经纪公司说演不了啦,因为这个角色很重要,我也不知道为啥忽然想到一个编剧朋友,他的状态特别像剧本里的父亲,当天就定了他来演,然后就直接坐火车进组。
因为资金和职业演员的时间问题,最终我们所有演员都是选用的素人,都是在当地的村子里找的,还有那三头牛,是我们在村子周边转悠时发现的,然后带牛的主人也一起进组,牛的主人就是影片里爷爷的角色。
我们这个剧组很特别,里面有将近 10位工作人员都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保安,我在电影学院学习的过程中,11到15年一直在电影学院兼职保安的工作,都是白天上课,晚上上班。
在保安队里认识了共同爱好电影的这些朋友,没有他们的支持与帮助是不会有这部电影的。
那四年的学习是纯粹的电影时间,没有杂念,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拍电影,只是很享受在影像世界里。
所以这个片子整体的拍摄时期我们都很开心,虽然条件有限,但没有觉得苦什么的,能拍自己的电影,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杀青的时候,我们去送爷爷和三头牛,爷爷哭了,哭得很厉害,因为他一辈子只身一人,无儿无女,这一个月的拍摄,我们就好像是他的子女一样,他被这突然的情感闪住了,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这种情感会不会是对他的另一种伤害?
《最后的告别》幕后花絮片子在剪辑过程中反而很煎熬,后期我一个人在剪,又是剪自己拍的电影,极其痛苦,后来磊哥的加入帮助很大,有个旁观者可以拉着我抽离出来,我们做了一些内容上的调整,使表达更加准确精炼。
再也不要剪自己拍的电影了!
Q:相比方圆,似乎他的父亲方路军才是影片的主⻆,你怎么看待这个人物?是的,父亲其实也是当下时空的方圆,他们的内部世界是相似的,我没想批判父亲这个角色以及这个身份,他在那个时代是无奈的,宿命的,不可反抗的个体代表,这个片子是送给父辈的,父亲的人物特性来源于我的父亲,片子里出现的三首诗,是我父亲以前写的,也是他当时真实的生命感受体验。
片中的父亲其实一直在抗争,他也是受制于上面的父权,这个父权不只是爷爷,也是时代的,体制的。
父权的功能是“不”的功能,孩子获得主体性的时候,就只能接受父亲的禁令,放弃对母亲的欲望,这个禁令是象征性的,就像时间错乱的手表一样,他在试图去跟上时代的步伐,直到女儿的意外去世,才彻底把他整垮掉,当手表落井的那刻,他也被黑暗的深渊所吞噬。
《最后的告别》剧照Q:影片结尾结束在一场太阳雨中,那是真实存在的吗?
最后一镜的空镜头有何喻义?
太阳雨是在剧本中设计的,片子里所有的雨戏都是我们营造出来的,一些雨戏因为制作条件的限制,有一些画面呈现上的问题。
太阳雨在原剧本中是代表着宿命的东西,小时候每次下太阳雨的时候,我们都会唱一句童谣“老天爷不讲理,出着太阳下着雨”。
《最后的告别》剧照Q:影片结尾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延伸感,在表达三代人的命运时,有没有感觉因时⻓限制而篇幅不够?最后一镜头在剪辑的时候修改过很多遍,有多种尝试,最终定的现在这个镜头,不想把落点在人物身上,就像你说的这个镜头有延展感,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家庭,更是所有生命的孤独,流淌的水面,飞燕,孤牛。
所有的一切!
《最后的告别》剧照因为时长的问题电影的篇幅受限,不像文学作品和电视剧,但电影有它的特性,通过镜头语言和蒙太奇观众可以感受到人物的精神世界,沉默的爷爷在双手祈祷时,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在为过去的一切赎罪,赎自己的也为赎别人的。
一口井出现三次,两人的生命都在此结束,我们感受到命运的轮回。
雨滴和泪水混为一体在方圆脸上流淌时,那种影像的情感力量是独特的,也是无限的。
命运是无法言说的,但可以在人物的缝隙和裂口处以隐喻的方式呈现受难的美,这是电影的魅力所在。
Q:徐冰的作品《蜻蜓之眼》中用了许多监控镜头来组成整部影片的剧情,注意到该片里也出现很多监控视⻆下的镜头,除了是他的工作之外的寓意是?工厂/监控来源于我的个体生命经验,监控就是内部和外部世界的连接,当一个聋哑人在封闭的环境观看监控时和普通人观看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无声的,观众在看电影里的监控时也是无声的,我在想,这样是否可以尝试一下让观众感知一下自己作为聋哑人的感觉。
《最后的告别》放映现场监控是割裂空间的,我们可以同时看到多个空间在一块大屏幕上,看似我们看到的东西更多,其实是更少,就像现在的世界一样,我们在互联网可以很快捷的找到讯息,我们今天可以吃个明星的瓜,在同时另一个空间在被洪水侵袭。
监控着世界,控制着世界的一举一动,我们并不安全,因为这些东西看不到我们的内部世界,反而时时刻刻影响到内部世界。
方圆每天看着工厂仓库里的女孩,看似很了解她,但最后工厂女孩的哭泣代表着,你根本无法感受到我的痛苦,我也无法感受你的痛苦。
从左至右分别是导演张中臣、男主演王耀德、女主演罗梦思Q:这部影片中,“镜子”出现的频率似乎非常高,这是因为什么呢?电影中小男孩多次更换了其面具的颜色,这是否有其他的用意?镜子的运用一是因为电影的叙事空间,镜子可以带来视觉上的错位,可以映射记忆,在拍摄前看了拉康的一些镜像理论,镜子可以从视觉上象征主体与客体的转变。
三次镜子的出现,三次井的出现,三次面具的出现,三次鸡蛋的出现。
三次代表着三界,想象-象征-实在,需要-需求-欲望,想象的父亲,想要得到母亲的爱,想要成为母亲的儿子。
方圆对家庭的心理情结是以重复出现的元素构建主体(父亲)对环境的各种身体和心理的反应,这些元素又再反噬方圆的内心,和父亲的主客体关系发生转变,当他在井边看到父亲虚焦的身影时,他就成为了父亲,当他最后一次远观加油站戴面具的小男孩时,他就成为了改嫁后母亲的儿子。
我不知道这些表达能否传达到观众,这是在拍摄和剪辑的想法。
导演张中臣与观众交流想法‘Q:影片里多次出现的《桃花源记》是否有别的用意?影片中出现的一头从小⻓到大的牛贯穿的全部剧情,牛是否作为一个重要的意象,或有别的含义?《桃花源记》是上学期间必背的课文,很奇幻,小时候经常做白日 梦幻想里面的场景,就把它放在了电影里,在第一次小牛转时空的 时候,学生在朗诵它“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便舍船,从口入。
”,小牛跟着时空隧道回到过去,牛在农村是劳作的工具,和土地上的农民很像,每日汗洒土地,就像父亲1980年写的那首《老牛泪》:锁头肚带人未早,犁翻新泥寒雾绕。
里外吆喝声声紧,纵横锁耙知未了。
俯首耕种万颗籽,汗酒阡陌一根草。
一身鞭痕无人抚,泪润黄土谁知晓。
牛在西方又有神性的东西,原剧本里有句引言,大意是“小牛哞哞叫,圣婴惊醒了, 不哭也不闹”,后来剪辑的时候感觉太直白就拿掉了。
片中的几处牛哞叫声,“哞”的叫声很像聋哑人叫“妈”的声音,它可以让观众感受到方圆对母亲的欲望,被爱的对象,但是这种爱到最后又是想象的幻觉,因为爱是不可抵达的。
《最后的告别》剧照Q:将这部影片的主要叙述视⻆给到了方圆这样一个聋哑人身上,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选择聋哑人作为主角是因为小时候我的一个堂妹是聋哑人,旁边的邻居也有聋哑人,我就很好奇她们的内心世界,男主的饰演者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是南方人,他的生命经历和片中的方圆很像,他话很少,状态特别好,开拍之前他在平顶山的村子里住了一个月,又去聋哑学校呆了半个月,在聋哑学校体验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聋哑少年,也就是方圆少年时期的饰演者,这个少年的父母也是聋哑人,虽然现场沟通起来比较麻烦,但还是想这个片子里能留下他们这个群体的身影。
我想整个片子是比较安静一点的,不需要什么言语,通过肢体和神情去传达,再用蒙太奇解构其意义。
《最后的告别》映后交流Q:地域特色,这是否也是作为导演的一个⻛格元素?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片电影,很多东西都是我自己的生命经验,地域的空间性塑造了人的性格,我出生的地理位置就像拼贴的监控画面一样,既是割裂的又是统一的整体。
我觉得新导演还是要把电影语言用扎实,再慢慢去打破一些东西,我还在学习摸索阶段,不会把它框住在一个风格下面,会继续对心理的,神秘的,黑暗的东西着迷,这些东西能让我慢慢看清自己的内部世界。
《最后的告别》杀青剧照END
1.据公开资料,这片投资了约近50万。
我觉得不好,太奢侈了。
制作也按传统电影去花钱,更不好,浪费。
如今天提问有两场太阳雨场景,是实拍还是怎样?
导演说,小时候经常看到太阳雨,但这两场戏都是人造太阳雨——我真觉得奢侈,我个人觉得不能这么干。
导演和剧组人员,创作过程我做了功课的,我认为,10万投资内对这片才是对的,5万甚至2万就更好了。
1.导演及班底社会本色的底层逻辑是孱弱的,大部分场景的取景、调度、表演处于影像表现的美,梦幻的噩梦或美好及最终呈现的孱弱,这个孱弱,能看出体验和经验。
1..任何个人创作者,或具体说这片的导演及班底不缺的是个人生活体验。
但又因电影行业从业的环境渲染,令他们不得不拍这片。
但更深的东西没拍出来也就如此,对历史、大地的疼痛感、败坏感,及更本质的讨论没有。
就成为一个梦幻片。
如上述,它是孱弱的。
原文首发于真实故事计划撰文:葛诗凡;编辑:温丽虹1.起点北京的西土城路4号,北京电影学院,是一个承载梦想的地方,这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想当导演,包括保安。
早上七点,C楼保安监控室里,张中臣摘下对讲机放到一边,脱下保安帽,解开别着保安袖章的制服大衣,套上自己的羽绒服。
2013年2月的一天,他下班了,今天是他的开学日,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剧作专业的新生。
此前,他已经在北电做了一年多的保安,蹭了一年多的课。
多了个学生身份,他就又有理由在北电多呆两年。
北电的校园不大,从保安的角度来看,它有五个校门,最大的西门要有保安值守站岗。
每幢教学楼的一层,都会设置一个问询台,保安会负责坐在那里。
C楼是保安队监控室所在的地方,实时播放监视器录下的影像。
标准放映厅周一到周三播放电影,保安需要检票、把门。
校园的每条小道上,保安带着手电筒和对讲机,巡逻、在执勤点打卡。
从2011年到2015年的四年间,这些岗位张中臣都呆过。
每天下午两点,是他一天中最紧张的时刻。
保安队会全体在东大门集合,汇报当天的工作情况。
在宿舍穿戴整齐好保安制服后,他把帽檐压到最低,跑着穿过人流,迅速把自己埋到队伍中间。
他不想让相熟的学生认出来。
C楼的监控室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比宿舍还久。
大部分时候是在晚上,十一点上班,次日七点下班。
北电的监控室有一整面墙都是监视屏幕,被分割成十几块长方形,上面分布着北电的角角落落,俯视着碰巧经过的行人。
张中臣对正在发生的影像没有太大兴趣,他在监视屏前支起另一块电脑屏幕,放贾樟柯和比尔·道格拉斯、黑色电影、法国新浪潮,沉浸到自己构造的影像世界。
监控画面显示,徐浩峰走进了西土城路4号的大门。
两分钟后,张中臣又在链接教学楼C楼门口监控的显示屏里看见了徐浩峰,导演往114教室的方向拐了过去。
张中臣面前,监控室墙的另一面就是114,北电最大的阶梯教室,备受学生推崇的热门课往往都安排在这里。
有时,来蹭课的人们会把教室的过道都塞满。
徐浩峰在北电的《视听语言》也在这里上课。
徐浩峰的电影里遍是武侠、侠气,上课时则喜欢讲新好莱坞时期的美国电影,从《荒野大镖客》讲到《教父》,分析经典的镜头。
现在,好莱坞经典结构的分切已经不再吸引张中臣。
在北电的四年,他看了许多欧洲电影,渐渐地,他站到了用诗意承载更多表达可能的那一派中。
这不算反叛或者推翻,只是另一种方向的生长。
不过张中臣喜欢听徐浩峰讲《视听语言》,因为他讲课金句频出,很少重复。
张中臣前后听了四年,不会感到厌烦。
早晨7点,夜班结束。
张忠臣脱下保安制服走出监控室。
他戴着黑框眼镜,身形瘦削,本就在上大学的年纪。
脚踩着一双帆布鞋,他很快就混入了上课的人群中。
在踏入电影学院之前,张中臣过早地被扔到流水线上,承担起生活。
2010年,他大专毕业后,进入安徽芜湖一家空调制造厂工作。
这里离他的老家砀山县有7小时车程。
高中毕业后,每个暑假他都在流水线上度过。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工厂是新时代的田地,前途既定安然。
在空调厂,张中臣被分配到胀管车间,做空调外机所需的过滤网。
前面的女工给一个网片穿上十根铜管,配件躺在流水线上经过张中臣,他一次取下三片网片,放进胀管机,关门,按下开关,几米高的机器就压下来——轰隆轰隆——叶片成型,每个流程不过几十秒。
这样的动作他每天重复做12个小时。
2.松脱的螺丝钉厂房外的开发区,三车道的马路比一般的省道都要开阔,方便大卡车进出于此。
从高空俯瞰,一间间工厂四四方方,模块式地嵌在城市和乡村中间。
工人可以在厂区完成任何事,吃饭、娱乐、结婚生子。
张中臣租住的公寓楼属于奇瑞汽车厂,新晋的员工分到一间单人宿舍,有了意中人后,可以用员工价买一套两室一厅,在厂区成家、完成生命的延续。
一次,胀管车间隔壁车间的一个电工在检修电路时触了电,从两层高的机器上摔下,跌落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张中臣看着救护车拉走了那个电工。
此前,他们是烟友,是在工作间隙围在一起抽廉价香烟,在烟雾下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工友之一。
他们还曾在半夜爬上大卡车后面乘凉、睡觉,但谈不上有多相熟。
那之后,张中臣再也没有见过他。
电工的意外,让张中臣意识到,工厂区许诺着安稳的未来,也伴随着危险和意外。
有时,庞大的机器轰鸣着升起又落下,张中臣会想象在某个失控的瞬间,自己的手会落得和网片一样的命运,被无情地压成薄片。
想要逃走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想起大二的暑假,在一家制造风力发电叶片的工厂打工。
两半叶片合模的时候,需要工人爬到中间一点点地刷胶。
天津的盛夏,模具底座不断加热,他被封闭的防护服包裹着,给叶片刷胶,一路刷,一路往叶片中心走。
越往里面,叶片的缝隙就越狭小,他感觉自己身处一个黑洞,没有方向。
流水线上的一颗零件松动了,只是还不知道落向何处。
2011年国庆假期,张中臣坐着绿皮火车北上到北京电影学院,投奔在那里当保安队长的哥哥。
在北电,他每天混入上课的人群,在校园里闲逛。
一天下午,他晃荡到114教室,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学生,张中臣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那是第一次,他在好奇心驱使下,想听听看北电的课是什么样的。
一个女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告诉学生这堂《大师研究》要研究李安的《喜宴》。
窗帘拉合、灯光熄灭,教室旋即陷入漆黑,唯一的光亮在大屏幕处。
课上播放的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一场戏,男主向父母宣布下午结婚的消息,西方简单的结婚公证和东方隆重的仪式传统产生了冲突。
放毕,老师打开灯,在黑板上画机位图,这场戏五个角色,用了三个摄影机,通过镜头的剪切和衔接表现出了人物的冲突以及文化的冲撞。
《大师研究》是北电高年级学生才会上的课,那时候,张中臣不知道这叫拉片,他所理解的电影就是村委会露天放的抗日片,县城电影院里放的好莱坞动作片,同学在录像厅租借的港台警匪片。
张中臣单纯地被电影吸引了,问哥哥要来了北电各个专业的课程表,穿梭于北电的各个教室,能蹭的课他都蹭。
年底,为了维持生计,张中臣去应聘了北电保安的工作,保安队的工资是他在空调厂的一半还不到,但包吃包住,让张中臣在北电有了落脚处,方便他白天在这里蹭课。
一天上夜班,张中臣打开了贾樟柯的《小武》,小武在一辆晃荡的城乡巴士上行窃。
贾樟柯的汾阳与张中臣的砀山交汇出了叠影。
这辆巴士和张中臣初高中每周从学校坐回家的那辆一模一样。
从砀山县城到他的老家张庄村,有五十分钟的车程,那趟车破破的,人也没那么讲规矩。
有个角落的座位被拆了放轮胎,大家就凑合着往轮胎上坐。
张中臣背着书包,妇女牵着孩子,老人提着X光片,巴士依次在村镇停靠,大家各怀心事。
高中时他不想在学校待,也和小武一样,终日在县城晃荡,去网吧、游戏厅、台球厅。
他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有时在远处看朋友打架。
影片里警察穿的大衣,他妈妈也有一件。
原来电影可以拍身边的小人物,创作也没那么复杂,他想。
从流水线上松动脱离的零件,在那时找到了想要落下的地方。
3.想表达的第一次举起镜头,张中臣从模仿开始。
贾樟柯的纪录片《公共场所》给了他灵感。
2013年冬天,他借来相机,将镜头对准边缘的人:北京西站里的农民工扛着蛇皮袋,奔赴流水线;天安门礼花下,保安正在站岗。
他和张中臣一样,无法在春节返乡。
生命力在镜头里、在北京的积雪上氤氲,琐碎又鲜活。
那个夏天,张中臣开始寻找自己想表达的。
回老家探亲时,他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村庄。
他拍打扑克,三四个人围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后面又三三两两围成了松散的圈。
他们打扑克特别用劲儿,喊着“对A”,啪一下把一双牌甩到木板上,眼里透着得意。
张中臣用镜头放大他们抽烟的姿势、脸上的褶皱,真实的生活因为镜头的截取,有了电影感。
西瓜结成拳头那么大的时候,张中臣的妈妈沿着田埂,给每个瓜苗松土施肥,相机跟着妈妈,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回家时,妈妈在河边的柳树下捡了一捆树枝。
镜头里水面闪着波光、柳树随风飘摇,妈妈转过身来冲着镜头笑了笑。
这个画面击中了张中臣,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拍《最后的告别》,水面和柳树组成了全片的第一个镜头,也定下了全片的美学基调,明亮又干净。
一个赶集的日子,张中臣拿着相机,坐上爷爷的三轮车去集市。
小贩们带着应季的蔬果,从村庄汇入镇上,招呼着买卖。
砀山酥梨是当地的地标产品,小时候家家户户都种。
后来卖不上价,有几年梨子都烂在了坑里,很多梨树就被砍掉了,包括他家的。
张中臣记忆里满园的梨花已经变得很淡了,村里簇新的楼房逐渐取代了一层的砖土平房。
甚至连他的父母,也在几年后离开了村庄。
镜头带着张中臣去重新审视这块自己生长的土地,原来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村庄被时代推着走,个人在里面沉浮。
想法逐渐明晰起来,他决定拍他的村庄,而切口可以是那一桩杀人案。
张中臣的童年,被十岁那年村里发生的一桩杀人案分割成两半。
九岁以前是亮色调的,太阳能照得皮肤反光。
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没多受管束,和发小在田间爬树打闹,在树林里捉蝉猴,走几里地去村小上学。
夏天太热了,一家人就睡在屋顶上。
九岁那年,张中臣升三年级。
开学前夜,发小被他的亲生父亲杀害了。
凶杀发生得没由来。
男人患有精神病,半夜里找不到手表,就拿斧头把睡梦中的两个儿子劈死了。
命案的阴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笼罩着村庄,张中臣不久之后就被父母送去了更远的小学,告别了在村庄生活的日子。
发小的墓地逐年被杂草掩盖,这件事的阴影挥之不去,每次回到老家,一个念头就会浮现在张中臣脑海里:如果发小没有被杀害,他该如何面对父亲?
这成为了张中臣的长片《最后的告别》剧本创作的原点。
4.保安队和乌托邦《最后的告别》的主人公方圆是一个聋哑人,三十出头,在工厂当保安。
有一天,警察找上门来,他的父亲在精神病院杀了看护潜逃。
故事简单,人心复杂。
复杂的人心浮在脸上。
全片大量的镜头给了方圆近景特写,这张脸承受苦难、疏离淡漠。
饰演方圆的是张中臣的保安同学王耀德。
在北电读书的时候,王耀德就是张中臣的主演,演过保安、销售员和杀手。
那时候北电保安队二十几人,有七八个人特别爱电影。
来到北电,有些为了逃离,张中臣逃离流水线,王耀德逃离家庭。
还有些为了梦想,比如李想和张秘密,都毕业于师范大学,想考北电的研究生。
他们都爱电影,也都没什么钱。
李想相当于张中臣的半个电影导师,带他入了门。
相对于其他白纸来说,李想那时候已经对许多电影理论信手拈来,他的硬盘里,按类型、按导演躺着很多张中臣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冷门艺术电影。
那时候,宿舍随意地贴着电影海报,聊得也大多和电影有关。
他们从来不聊未来,好像期待这个被电影填满的乌托邦不会醒来。
有时候他们需要提交一些短片作为课程作业。
几个人凑一块儿,签下“对赌协议”:一周内交不上作业的,罚款五十块。
有些北电学生的一个作业就能启用一个完整的剧组。
保安队的同学没有相机,就用手机拍摄。
没有苹果电脑,就借电脑剪辑。
人员也都是互通的,我做你的剪辑,你做我的演员。
放暑假的时候,学校空荡荡,成了他们最自由的时光。
一次,张中臣写了个小剧本,在当时住的二号公寓拍,剧名就叫《二号公寓》。
王耀德本色出演保安,在巡逻过程中遇到了鬼。
学生时代的短片顶多称为习作,不过这倒让张中臣喜欢上了剪辑。
他没什么预算来制造道具,就用后期把水池里的水渲染成红色,通过倒放、拼贴、配乐等手段营造恐怖的氛围。
剪辑对他来说,是二次创作。
他帮张秘密剪过记录短片《浮草》,记录了北电几个保安的上班片段。
上手后,逐渐有些学生把作业交给他剪。
毕业之后,张中臣很长一段时间以剪辑为业。
他从现场的剪辑助理做起,跟着剧组全国跑,在空余时间剪一个自己的版本,与剪辑师的对比。
这是一个有趣的学习过程,剪辑师像第二个导演,通过对画面的编排,拯救演员浮夸或者不足的表演,控制甚至改变剧情的走向。
同样的原料,煮出了两碗不同味道的汤料。
2019年开年,张中臣已经剪了十几部剧情长片了。
他觉得他对影像有了掌控感,有能力处理好现场的各种状况,也就是说,他有信心作为一个导演制作一部长片了。
《最后的告别》的制作班底,和学生时代没有什么不同。
剧组人员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朋友的朋友,主演依然是王耀德。
独立导演要拍电影,起初只能求助身边的人,张中臣联系了之前的保安同学们。
当时他们已经散落各地,王耀德回了老家,送外卖维持生计,同时进行剧本创作。
收到张中臣的邀请后,为了演好聋哑人,王耀德去聋哑学校呆了半个月。
张秘密离开北电后一直在拍纪录片,有时候穷得连烟都抽不起,他成了张中臣的演员副导演。
李想是最后一个离开北电的,他拒绝了张中臣的邀请,他只想当导演。
2019年6月底,《最后的告别》在河南平顶山开机。
钱是几个哥们儿一起凑的,出于对张中臣能力的信任和肯定。
电影里,还临时凑了一些演员。
王耀德在体验生活的聋哑学院找到了饰演少年方圆的演员。
剧中的爷爷是平顶山当地村民,带着他的老牛出演。
用着几十万的小投资,最省钱的配置,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把这部影片拍了出来。
那个夏天,大家好像梦回了在北电的乌托邦生活。
5.下一个阶段2021年九月初的一天,张中臣去了趟北京的库布里克书店,打算选几本新进的电影书籍。
他保持着每天看一部电影的习惯,最近看的是托马斯·温特伯格的《酒精计划》,一部讲述中年男人通过酒精越轨的电影。
听说我喜欢侯麦。
他说:“那你应该不喜欢我的片子,我的片子几乎没有对话。
”的确,《最后的告别》几乎没有没有对白,很少有这样的电影,完全借由影像本身进行叙事和表达,画面构建的意象所指涉的意义,比单纯的对白传达的还要多得多。
这确实符合他本人的风格。
他话少,几小时的采访后,他觉得采访时说的话,超过了过去三个月的总和。
张中臣觉得自己过着这样一种生活:重复的,却在重复中不断发现新的事物。
最近几乎天天在剪片子,有时候剪辑累了,他就出门溜达,散步的范围总是不会超过家附近一公里。
但在重复的一公里内,每天也能看出新的东西。
他习惯从不同的“机位”观察同一件事物,今天走了天桥,看到人行道的角落有一个垃圾桶,明天就走到对面,看构图有什么变化。
有一天他起的比往常早,阳光洒在白色的桌面上,被玻璃杯折射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半圆体,他记录下了这束当天八点三十分的光线,又盯着光束游移了七分钟。
他对光线着迷,觉得一束光打到了白纸上,有了阴影,一层平面就有了立体感。
《最后的告别》画面特别亮,张中臣说,明亮才能衬得出黑暗。
导演的眼睛就像镜头本身,打捞生活中不被人注视的事物。
张中臣的镜头,捕捉着后视镜中的蓝天,水坑里一棵树的倒影。
镜像就这样成为了导演影片中一种表现手法,他让主角方圆通过橱窗的反射观察远处的母亲、在后视镜里看到差点溺死的自己。
2021年8月2日,FIRST电影节颁奖礼,《最后的告别》包揽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剧情长片两项大奖,张中臣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成了本次电影节最大的黑马。
这是张中臣第一次参加电影节,在FIRST放映期间,《最后的告别》声量很小,他们甚至连返场座谈会都没有。
最佳剧情长片的颁奖词评价他:“以身体力行的勇敢与真诚,照望那些被隐去与忽视的痛楚和面孔,在有限的时长内展开漫长的岁月,并以电影的温暖,尝试抚平那些折痕。
”张中臣猜,是他的真诚让他得到了肯定。
生活开进了新的一章。
荣誉改变了一些事情原本的逻辑。
最明显的是资金。
《最后的告别》做后期时,正值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还差二十万,这是硬成本,省不了。
他拿着粗剪好的片子,见了几个投资人,都没了下文。
最后还是团队的人东拼西凑挤出来的。
之前怎么都寻不到的投资人,现在开始找上门来。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与投资人接洽。
尽管有在尽力和投资人聊,张中臣还是不敢确信他们真的会给他投资。
毕竟按照张中臣的理解,选择拍独立电影,本就是选择了一种边缘的表达方式。
而资本天然地对这种边缘保持投资谨慎。
风头来得快,去得也会快。
在电影市场持续低迷的后疫情时代,情况更甚。
像一个循环,张中臣又回到了在生养他的村庄拍摄的那个夏天,寻找下一个想表达的内容。
下一部片子拍什么,是他近期听过最多的问题。
投资人问、制片人问,记者也问。
剧本仍在构思阶段,他坦承说,目前很难给出具体定论,是否会沿袭这一部的美学风格,也不敢保证。
“一切还很未知。
”张中臣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觉得自己会一直拍边缘人物,因为:“中产的导演拍中产,边缘的导演拍边缘。
”
听不见/说不出的儿子,对世界的认知产生变形,他眼中的世界,如同镜面/水面/玻璃的反射后形成的影像,也类同一个监控录像中呈现的世界,于同一时间敞露出生活的各个侧面。
线性的时间,作为一种空间的隐喻,是人类语言后的思维产物。
当“我”无法说话,“我”的感知超越了线性时间的限制,可以触达任何时空。
因此“我”可以通灵,“我”眼中的世界呈现出似梦的逻辑:不同身份、年龄的人叠加一起,不同场景、画面任意切换,不受到物理时空的限制。
“我”在看到父亲的通缉布告后,回忆起儿时自己几近被父亲溺亡的恐怖往事,摩托车后视镜里的玩水画面突然浮现,而这一视角在后来的追溯中是父亲当时的视角。
儿子与父亲的视角合一,过去的父亲与当下的自己叠影。
电影结尾,喊出“最后的告别”的洗车女人,此前一直是爱慕窥视的工厂女工,此刻却变成不告而别时的母亲。
戴面具的儿子显然就是童年的自己。
在郊野,工厂女工突然变换为幼年妹妹的脸,在这个女性身上,我投射了家庭温暖的渴求?
父亲需要精准的时间来维系精神世界的稳定:手表时间必须与标准的钟表时间对准。
但钟表时间能说是绝对准确吗?
也许校准手表时间的同时也把准确的时间给调错了。
时间乱序正是他发疯的根源。
上课时间没有孩子来上学,时间错乱了;女儿坠井身亡,对他而言时间停滞了。
时间发生错误,世界陷入混乱,精神世界于是崩溃。
电影说手表丢失导致了父亲杀人,但手表不正是他自己丢进了女儿亡故的井里,这是否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作为维系生命之本的精准时间,随同女儿一同消失了。
他的世界不再有能够校准的时间。
全面两孩消息的发布,对父亲无疑是打击,让他忆起痛苦的往事,这曾就是他精神病症的根源。
他再次被卷进时间的圈套,他彻底崩溃了。
来说说我在电影节放映现场的全过程,真真是一次笑掉我大牙的经历。
如果买票去看电影,遇到看不下去的片子,中途退场是避免进一步恶心自己。
但是出于对新导演处女作,一群有梦想年轻人劳作的尊重,我没有中途退场,也努力去思考作品想表达的东西,但凡有一点用心的设计,我都为导演点赞。
可偏偏遇到的是一群皇帝的新衣,无料却傲慢无礼,张口闭口诗意艺术你不懂,自欺欺人还不允许有其他声音出现的人。
两个小时的电影,前半小时的空镜头是导演自我沉浸在诗意里面,但这半小时时间也太JB长了吧,你不能一直做梦吧,你总得说说你要讲什么吧。
好,然后来了一大段监控视频,主角连续的动作通过监控视角,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展现出来,刻意连续的运用监控视角给人疲惫感,再大的厂也有监控失效的时候,那剧情是不是还要卡断了。
剧情里出现了几首诗,是电影表现诗意的地方,那LT出镜都可以说是艺术的表达了。
还有桃花源记不是初中的课文吗?
为什么是小学生在读?
男主是聋哑人,其他角色不是聋哑人吧,两小时的电影对话不超过几分钟,为了装深沉而深沉,并不是所有的沉默都是金。
角色的设定不清不楚,男主爸爸正常工作突然间成精神病?
男主因为是聋哑人所以他爸爸就要置他于死地?
女儿意外死去死后给观众看拉棺材盒子进土里盒子都快拉开了且不让别人帮忙的一幕,是创作者内心的阴暗和扭曲吗?
算是很变态了,这几幕真是生理不适到极点,太可怕了。
这是一部不知所以然却又各种标榜文艺的电影,可笑的是在first映后交流会上,观众在交流观后感时婉转的表达出电影存在的不足时,这片的制片人听不得半点观众的客观评价直接来一句:你就不应该来这个影展看电影请你出去!
哎呦喂这么厉害的呀只能听无脑吹捧的话,提意见的话半点不接受?
那来吹捧你的人是不是都是托啊,首先问一句你谁啊?
你是电影节规矩制定者?
我真金白银花钱看的电影,看完你要搞个映后交流会让观众说话么我耐着性子看完提点合理意见还能搞这么一出。
请做戏先做人,礼貌谦逊有艺德可比作品本身更有持久的生命力哦。
我觉得电影展收取的门票你不值那个价,算我都匀给其他片子了哈。
有幸参加《最后的告别》点映。
这场点映,是我看过最激烈的观众提问。
大家都有很多没看懂的,跟导演和男主聊了很多。
摘录部分耐人寻味的点.来揭秘。
也有一些我自己的解读。
欢迎继续交流1.火车经过时男主的闪回因为他是聋哑人,爸爸一直想遗弃他,但婴儿时期被牛“阻止了”。
在池塘里,还是想要溺毙他。
所以他才会跑着回家抱着妈妈哭喊2.妈妈的离开妈妈在离开家之前,脸一直都是没有镜头露出。
是不是也可以不被看见的女性。
她会不会也是被拐到深山的?
当留住她在这里的女儿去世,她极度需要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地方“拯救自己”。
就像导演说的,他也并不打算批判母亲这个角色3.男主最后到底跟妈妈相认后怎样了?
在我看来妈妈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儿子,要想完全破镜重圆,可能吗?
也许现实比电影,更破碎4.男主和夏天(工厂女工)为什么她突然哭了?
导演说就是这样处理。
男主因为聋哑,本来就很难理解夏天说的。
而这里的我们的也是同样的不理解,这就是男主的状态沟通本身就是🈶屏障,就跟男主永远是隔着屏幕看她。
不可能真的能懂导演说他俩有感情线。
但男主觉得只是夏天像妹妹,因为相貌,因为发饰。
我也觉得是。
并不喜欢什么都跟爱情相关5.为什么在监控画面贴红色叉叉导演说只是视觉破画面。
而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保安,每天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和机器,有一种“上帝视角”,贴的叉叉,是不是他的角度里,“对世界的宣判”?
对世界别样的操控,并不实际存在,但,在他的视角里。
6.爸爸方陆军为什么会疯我觉得怀才不遇,在农村没有人理解他的诗歌他的精神世界(可能老婆不能,也不被看见)不会耕田,创造不了农活价值关系密切的女儿去世,让他已经要跟这个世界决裂(打破镜子,把手表丢到女儿去世的井里“祭奠”……)其实这个世界,谁是“精神病”谁是“正常”。
近来在看精神病学的书,精神病被和社会危害等同。
但。
没有精神病的大多数人,就没有“危害”吗?
6.跟电影内容无关,是关于当代人注意力的,镜头叙事很慢,因为男主是聋哑人,所以也有大量无声的监控画面来隐喻。
刚开始看有点坐立难安。
后面习惯了就这样,感受每一秒。
也许,感受时间的长度,本身就是当代人很少做的整个电影节奏很慢,值得思考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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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潮湿郁结,画面却是明亮——明亮的光线,浓郁的自然色彩。
映后,导演说他回忆中的过去的生活就是这样明亮的,所以他也想这样呈现。
后期制作的时候调暗了一度,原本还要更明亮。
很难进入这部影片,没有明确的人物、故事、时间,极少的对话,但当一幕幕就像我路过驻足观看的一幕场景串联起来时,我有了越来越多的猜测。
尽管这些故事与我自己的经验没有直接关联,但方圆妹妹去找蝉蜕途中的落井死亡,让我一下子到达了进入的点,仿佛闸门打开,我抓到了来自我的身边陌生人、来自我的祖辈的对我来说不确切的经验。
穿过画面,我看到了这个故事。
之后,是细细密密的疼痛。
它不是一次性的爆发性的事件,不是具体的社会议题,而是分布在人的漫长的生命时间里。
死亡在发生,生活在继续。
我看过的,更多的是别人继续生活后的淡淡模样。
方陆军和方圆的父子关系。
整个影片以他们二人的视角切换讲述,而方陆军的父亲,只在一开始说过两句话,他对方陆军说,方圆是个聋哑儿,你和彩霞再生一个吧。
他更多时候是沉默或者不在场的。
我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角。
直到有两次,方圆祖父在夜里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摊着一本有点厚的书,每页的文字却很少。
这两次,好像都是死亡发生后(方圆的妹妹,方圆的父亲),我不记得了。
我才注意到这位沉默的老人。
我想问,他的视角下,生活又是怎样的?
我想到了余华的《活着》,从年轻到暮年,死亡和生活。
后来问了导演,那本书是什么,他说祖父一直在握拳,是赎罪,那个信仰在农村(至少是北方的农村)里很普遍。
我一直没看懂祖父的这些行为,因为我对这个信仰的存在情况缺乏认识。
我很喜欢刚开始的一个转场,有只苍蝇停在了方圆的眼睛下方,下一秒,也有只苍蝇停在牛的眼睛下方。
人和牛,在同一个家里,在同一片土地,仿佛共生,仿佛你就是我。
这头牛贯穿了整个故事,至少是方圆至今的生命,它一直在。
最后家里只剩下方圆一人,最后一帧是牛独自站在小岛上。
他们说是致敬,我没看过。
这是我的感受。
我也许是避开了这个影片更加着色的一些内容,比如扭曲的父子关系、父欲杀子,母亲离家,方陆军的精神疾病,方圆的聋哑,声音画面的设计。
我不那么想将这些特殊化,也不喜欢“边缘”的说法,它是个体经验的远近。
我最佩服这部影片的一点是,它将这些浓烈又淡薄的经历、情绪和生活呈现了出来。
曼妙的镜头语言准确且清晰,非常精确地暗示时间线和人物心理,很多处近景具体远景虚化的镜头,以及少数的近景虚化远景具体的镜头,以及多处镜面和水面的反射镜头,其实都是主角聋哑人第一人称的视线,包括他工作状态时多处出现的监控画面、听觉模糊的声音、幼年时间线上出现的他和家庭。
他活在过去的时间里,父亲带给他的恐惧,妹妹掉入井中死亡的悲伤,残障引起的一切未知和无奈。
过去的夏天和此刻的夏天彼此穿梭,如同灵异的梦。
整体影片有极少的对话和声音,大多是静态中动态的画面,还有少量的物件和夏天的声音,比如钟摆、苍蝇、牛、雷鸣的声音。
每一个画面都好美,夏天晌午亮光乍开、灵异幻境般的美。
从开头第一幕出现的树林和白色的牛开始,这个画面多次出现,直到结尾处最后一个画面是白牛出现在一处荒凉的小岛上。
白色的牛显得遗世独立、神性又古典,犹如一位跳脱现实故事的角色在俯瞰凝视,整个故事又是没有听觉且失语的主角的多段意识,好像构成白色的牛在组建连接这些分散、悲痛、静谧的意识。
逐渐聒噪的蝉鸣 挂钟的嘀嗒声 苍蝇环绕的声音…导演对声音应用特别好,牵着观众的情绪也推动着影片对于声音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方圆在工厂里走着,类似悬疑片常用的轰鸣声渐起(自从知道方圆是聋哑人我就很担心他听不到声音而被车撞什么的声音越来越响,然后竟然是缓缓划过来的是运作的吊龙(当下就有种被导演玩弄的感觉我最喜欢众多通过镜子、玻璃窗、投射的镜头,方圆总是是摄像机对着的,而其他人则出现在镜子中、玻璃窗中,警察、妈妈、戴面具的小孩……虚实的交替,这些人不过都是方圆的幻境,他无法逃离摆脱的过去之前看片子总是想从豆瓣、从导演、从主创那对一些意像和镜头得到一个标准答案。
今天导演说的一段话很触动我“如果能用文字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他就不会选择用影像来呈现了”,大一的时候放下了自己喜爱的相机,觉得纠结于一个人一个景拍得是否好看纯属浪费时间。
这次,原来镜头也是可以表达可以说话的,代替我们那些不可言状的心绪很佩服导演,儿时的井,工作面对的监控室,牵引电瓶车的绳,父亲反复校准的表…那些出现在他生活中平常不过的事物他都能发掘并运用其中的特质来助于自己电影的表达
作为一个戏剧导演,来讨论电影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作为一个观众,我想发表看法还是有其正当性的。
这种片子怎么赚钱呢?
这是电影结束之后朋友问我的第一句话。
朋友是我遇到过的极其少的那部分共情能力极强而无比体贴的男性,过去的107分钟,我能感受到他试图理解的努力,以及在漫长而缺乏更多节奏调度的无数个无对白镜头中,跟厅内更多观众一样对抗困意的状态。
所以这种片子到底拍来干嘛?
老实说,这并不是我们会想的问题。
开头的几组镜头长时间的眼睛的特写 牛同期声局部特写 单镜头交代完整环境落在眼睛上的蝇 转场超市 运镜那不是技法,是你能立时感受到的创作者对生活长时间的敏感和觉察是你会立刻点头说,这个导演有sense是有诚意的那种,动了脑子但又绝对不是光动脑子就能找到的那种具有天才的人才能想出的灵性到这里,我已经非常片面地相信,这个导演值得他获得的荣誉这是个下了功夫的导演 有sense那讲故事的能力呢?
有人说松散,但对我来说,这三条线在并行中,每一条线其实都给得很清楚这是一个人思维运行的正常路径我们本来就不会在做白日梦或者回忆时考虑什么逻辑至少,到前30min为止,对我来说,叙事结构很清楚,节奏是舒服的50min开始,你明显期待一些变化的出现,但是没有开始需要动用一些耐心1h,两个人离开;1h40min,又两个人离开但是问题不大,厅里一直静默得所有人默契屏息,即便离开的人都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耐或者愤怒疑惑,困惑,或者困,都问题不大进去看,看那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故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最后的告别#
看到一半发觉是非线性剪辑,又是农民又是边缘群体,这家人的命运未免太惨了,不过话说回来上一代的人的确各有各的惨法。很多镜头挺专业,构图打光很有考量,前现代的一片影子。
2.5
果然,非常典型的只有画面没有故事的国内文艺片的模样。我可以理解作者电影本身就是私人化的,但一味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观众而言未尝不是一种不尊重。希望国产艺术片能够走出去,抛弃叙事的电影就失去灵魂了。
今年唯一看的剧情长片,我是一个过分朴素的人,看片总想搞明白叙事,这部片让我过分懊恼,镜子、虫子、水的意向用得太多,感到有点烦躁,但还是挺喜欢片子呈现出来的感觉。
贾樟柯在《风流一代》上映的时候打出的宣传语是“中式梦核”,而这一部才是真正的中式梦核。
是完整的捕捉一种状态吧,尤其以牛的视角转换两个时空蛮好,不过觉得整部电影呈现的人及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静态的,事件是小传式的,像一句做笔记式的短语,而景本身所蕴含的力量不够奇妙,所以整体上比较单薄。冒然加的女工人与孩子的矛盾,以及与妹妹的重叠,我觉得处理得不好,比较突兀,有点遗憾。有些镜头我觉得蛮好,比如后视镜里的真相,像视听语言练习一样hh。其实节奏蛮好的,那一幕男主角奔跑——爷爷去世,一下子变化了,其实是很有力量的。瞥见一些苗头,但整体觉得依旧匮乏,尤其是对素材的重组和作者的见解。
刚刚出生时出于本能地啼哭,妹妹落井时含糊地呜咽,母亲离家时绝望地沉默。如今凝视着监控录像,数个无声的世界可供窥探。女孩的电瓶车没电可以用绳子牵着走,孤岛上不出声的白牛又能用什么出逃。父亲的手表落入深井,父亲的诗歌烧成齑粉,父亲的名姓变成通缉。又聋又哑,仿佛是命运给予他最大的恩赐。
作者有充分的传统电影本体意识自觉,但是如果基于当代电影命运的视角考虑,我们是否需要持续生产一种作为博物馆化的当代艺术的电影?当然,如果这是创作者创作意图所在则另当别论,只是结果也显而易见,不存在既要又要。不可回避的是,讲什么即便没有比如何去讲更重要,也应当是同等重要的关键问题,期待并祝福这不是一个二元化论题,不需要二选一。
bfa标放 韩老师的提问真是令人尴尬
弱情节化的意识流非线性叙事,大量运用近景、特写与定格聚焦的镜头语言。监控画面、长镜头与各类蒙太奇的娴熟运用,虽挑战观众的观影习惯,却自成意义体系。童年噩梦与时刻处于监视和铁栏之中的隐喻,既讲述隐秘家族记忆,又暗示导演的“逆行人生”。更耐人寻味的,是父亲在村小里讲授的两篇课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与朱自清的《背影》,其“理想在别处”与向往和谐父子关系的意义指向,具备影片主线叙事与核心意象表达的双重功能。最喜欢男女主人公隔着监控屏幕的对望——再弱小与“卑微”的生命,也能相互助力与温暖。
成都路演站标记,没有太看明白,包括后续跟导演的交流,感觉片子很私人化,不可恭维。
既然去做强视听能不能把画面做得好看点。符号堆砌与影像拼接,没劲。监控画面的使用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优点,还是不喜欢过于标准的 FIRST 电影。5
#15th First#最佳剧情片和最佳导演有点太沉闷不是坏事,出于审美考虑也好制片预算也好,幽灵巡回视角式的童年悲剧和乡村社会图景,开场几个剪辑很厉害,还有一个镜头里面的时空转换。放在了河南农村的平原图景,深夜抓知了猴、乡间的风吹过夏日的田地,有点唤起小时候的回忆。淡化叙事的大型ASMR电影,聋哑人的角色设定,导演给予声音参与空间叙述的功能,火与雨的意向挺老塔的。
【8】圣诞夜一个人来支持下安徽老乡的长片首作,虽然作为一个皖南人从来没有去过皖北,但是很多镜头都勾起了我童年时回农村老家的回忆。张中臣大胆地采用了无台词表演,虽然素人演员的表演确实不够精彩,但大量的浅焦乃至虚焦摄影很好地补足了聋哑人设定,此外张导确实领悟到了老塔“雕刻时光”的创作理念,晴空雨、白牛泪、黑夜里的闪光灯,意识流叙事,都让我看到了《镜子》《牺牲》的影子,不过如此极致的艺术追求,票房惨败也属正常。其实太多影视学子的先天条件都比张导强太多,但他们退路太多,想法太杂,最后唯独没有“坚持到底”,也只能止步于学生阶段了。
陈旧的视听系统 偶有灵光乍现的瞬间
不太好评
节奏太慢 叙事混乱 影厅内有好多人都在睡觉0.0 对白太少
如同这片哑然失声的土地,以及像是从土里爬出又被扔进油锅的蝉那样的人,告别是种或许煞费苦心的苦修。死了,跑了,疯了,剩一个聋哑的,万般苦困,说不出,早就都当作承纳了,可井边的撕心裂肺,把沉潜的悲苦从死水中炸出,也把故事连皮带肉地轰出了生存本身的苦难本质。太多悲哀,尤其是父亲这类被环境所精神病化的个体,太具有控诉的力量了。视听上有许多妙笔,以后关注的新导演名册里,要添一个张中臣。三星半。#FIRST#
很碎片化,男主周围有一种超越空间和时间的能量场,感觉十几年的情感都在一人之上
上海电博。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