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再見語言,走向語言廖偉棠2015年,法國電影大師尚-盧.高達(Jean-Luc Godard,1930年12月3日-2022年9月13日)的新片《再見語言》獲得了美國影評人協會的最佳影片獎,幹掉了風格更美國、呼聲也更高的《少年時代》和《鳥人》。
老實說還是有點意外,美國影評人協會的口味雖然比奧斯卡當然高冷一些,但授予完全叛逆於主流電影美學、並且變本加厲挑釁新技術和觀衆口味的《再見語言》,不知道是因爲影評人們的大膽革命,還是高達一貫警惕的主流收編。
無論如何,這部在各種影評網站上獲分極其懸殊的電影,的確仍然是一部實驗電影,它依然嘗試對當下的電影進行顛覆分割——記得楚浮說過一句名言:「電影史可以分成高達之前的電影,和高達之後的電影。
」而在高達迷眼中,高達的每一部電影都是這個分界線。
實際上這部電影要實驗或者探究的東西,在高達的個人電影史上是一脈相承的,諸如離題敘述、聲畫斷片、極度省略、畫面內部衝突等等早在《斷了氣》已經熟練運用。
因此不必驚訝於高達這次更加實驗還是更加離譜,我們要驚訝的在別處。
譬如說,爲什麼這樣一部顛覆性的電影,仍然讓人感覺到詩意?
高達一直在致力重新定義詩意,重新塑造電影語言。
所謂「再見語言」翻譯得好,他告別的只是程式化的語言,他會重見一種新的語言——就像電影完結出字幕時畫外音裏那些呢喃和嬰兒咿呀所隱喻的。
至於他要告別的語言,在男女主角貌似情感交流的對話中,不斷出現以致讓觀衆感覺諷刺,諸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生活在這裏這裏就是我們的家」這樣的陳腔濫調,全球化時代的影視觀衆都熟悉這種雞湯,和TVB劇集「我煮個面給你吃」那些萬能金句的作用是一樣的,它實際上無助於人與人之間溝壑的填補,最後這對男女還是以無法溝通分手收場——諷刺的是他們的狗學會了高達式的自言自語,還不忘反思人類的世界。
人類告別了語言,狗獲得語言,都是焉知非福的事,後者讓人想到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最終它們還是願意回歸沉默的。
倒是高達出離了饒舌與沉默之困,憑的是影像的隨心所欲。
人七十從心所欲,何況他都八十多了。
但即使他花樣百出、時而大刀闊斧時而細心設伏,表面上應該更接近解構者德里達的他,實際上回歸延續的還是通向語言之途,憑藉對詩的語言的重新建立。
離題,是高達最擅長的,這也是從拉伯雷開始就有的歐洲文學傳統,離題是爲了拓展想象力的空間。
《再見語言》開場劈頭就是一句:「永別了,那些缺乏想象力的現實」,接着我們可以看到這現實不單是高達一直批判的冷戰以降的意識形態飽和的現實,不單是歐美主流娛樂至上的世界馬戲團現實,還更多了對技術時代的批判。
高達非常幽默地拍了一部最不像3D電影的3D電影,比前幾年赫佐格用3D技術拍攝原始人洞穴還要出格挑釁。
他以其之道還治其之身,技術時代的救贖來自技術的任性顛覆,連Go Pro都可以運用在拍攝中(於是有人諷刺說:高達揹着攝影機在街上蹓躂了一天忘記關機,回來就把亂七八糟素材剪成了一部電影),反3D、聲畫分離、色彩扭曲等都是等閒。
越是粗糙之處越讓人反思3D技術是怎樣淪爲掩飾蒼白內涵的視覺奇觀的(試想《一步之遙》),然而正是在這粗糙中不時閃回塔可夫斯基般的靜謐詩意。
技術常變,詩與哲思永恆。
電影中手機不停出現在某些場景,但我們看到的第一個大特寫是男人手機上的索爾仁尼琴頭像屏幕保護圖。
結尾出現的特寫則屬於一本破舊的平裝本科幻小說La Fin du A,加拿大作家A.E.van Vogt的《A的結束》,是關於一個不受未來規則玩穿越的人帶出的故事。
這一頭一尾正好回答了語言何爲的問題,一個指向對過去(比如說古拉格的歷史)的拒絕遺忘,一個指向對未來的敞開。
這之間,是一個典型的二零一四年的歐洲:不斷的槍聲作爲背景,莫名中彈無端的血橫流;不斷被畫面外的暴力拽走的女性,從她們正在進行的藝術、隱喻的討論中。
而隱喻,這個詞反覆出現,卻在表示着在技術神話遮蔽下詩意的淪亡,是靠隱喻所不能自欺解脫的,就像那艘在隱喻中不斷靠近的船,永遠接近不了真相。
高達之詩,比隱喻真接,比真相曲折。
這樣一個時代,就需要高達這種難啃的硬骨頭,他的電影對抗普遍的媚俗。
米蘭昆德拉不是說媚俗就是羞於談論糞便嗎?
「每當你談起糞便,我就談起平等。
因爲那是我們最平等的地方。
」高達不但在這部電影裏和我們從容談論狗與人的糞便,還拍攝拉屎的男人、放大屎掉下馬桶的聲音,好讓習慣禮節性語言和浮誇唯美技術的人,皺緊他們高雅的眉頭。
(原刊於「騰訊.大家」2015)
每年戛纳总有一或者两部竞赛单元的电影,会产生极端的评论 — 推崇或是诋毁,而这类型的电影呢,往往选择在戛纳舆论温度最高的5月份上映,比如去年的Only God Forgives,和今年的Adieu au langage。
两部电影类似之处都在于极其风格化的视觉语言,是完全的作者型电影,且均出自大导演之手,而不同点,在于Only God Forgives大致属于视觉系,主角基本不说话,灯光布景那个美,而今年的Adieu au langage属于话痨系,背景音就没断过,不管是人声还是配乐。
早前知道这是戈达尔的第一部3D电影,看到上映消息时,就已经做好身心被虐的准备,可真去看这部电影,还是整整给自己打了半个多月的气。
作为晚上8点场,Les halles的上座率还可以,有4成左右,虽然基本是老中年观众为主,想来都是铁粉了吧。
如果回到电影本身,可能大多数人的疑问是,这样的电影还能称为电影么?
在数字时代到来后,电影人纷纷转投数码拍摄,数字化的后期制作。
于是,视频和电影之间原本清晰可见的沟壑,也就渐渐湮没在科技史浪涛里。
甚至当我们上当代艺术史的课程里,还得专门有一小段来从技术层面去讲解艺术视频和电影之间,是曾经有过多么大的区别。
而当技术发展的现在,视频和电影之间的技术没有了巨大的界别,甚至两者的存储介质都已是数码拷贝,甚至放映环节的区别则微乎其微。
之后的问题是,电影可不可以向艺术视频般,不在意故事,不在意传统视觉语言美学,甚至配乐节奏的铺垫作用都是可以丢弃,就更无所谓剪辑上的合理和镜头技术的运用。
在我看来,很明显戈达尔用70分钟去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这部电影又分明拍的不是给一般观众看的,甚至也没有太多考虑到戈导的铁粉都是中老年观众,——太伤眼睛了。
这部电影显然是为了放到博物馆里去的。
想来如果在一个当代博物馆里,放一部这样的纯实验性质电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导演的各种意识流的片段拼接,极其像东京宫里上半年的艺术视频展,不过它的布展是把几十个视频分排投射到地面上,而戈达尔是把这些片段剪合到电影里。
虽然整体的画面是絮乱,其中却不乏几处镜头语言仍较有视觉实验意味,拼合在一起的体验是,更像一个长达70分钟的艺术视频多过于一部广义中的电影。
而背景语言和演员的对话,还是像极了60-70年的戈达尔电影,好像这些对话都和主角有关,但分明更无关联。
细细想来,这还不就是Camus的局外人的情结么。
(这里真心向告诉导演,现在人都不这么说话了!
)看完这部电影让我有了个疑问,如果把传统意识上的电影视觉艺术和古典绘画两者的发展史进行比较:好莱坞的商业巨片,有点走向了19世纪绘画领域里的学院派的道路,纷纷追求视听奇迹,不断地突破荧幕所能表现的视觉极限,甚至题材上,学院派当年大好各种神话题材和历史新画,而好莱坞的商业巨片则是在漫画英雄和科幻题材上高歌猛进。
而戈达尔,或者类似的作者电影,就放佛当年的莫奈展出他的日出.映象, 或者是更早的Turner,在彼时是极具实验性。
而之后,每个极具实验性的作品,总是要放到很久远的未来才能去定义。
当然,就它严重伤害了我的眼睛来说,只能给三星。
艺术家很情绪化,难道买了票的观众只能被动接受么?
见笑。
八十四岁的法国新浪潮电影大师戈达尔又出新作,且使用当下时髦的3D技术,题为《告别语言》(Adieu au Langage)。
在伯克利初看,因复杂声像对感官和智识持续冲击而略有点云山雾罩;在芝加哥再看,对其影像、政治、隐喻之丰富性体会更深。
有些电影,每多看一次,观影经验和思考都会更丰富,戈达尔电影尤其如此。
他总在实验新电影技术的表达可能性,从六十年代的宽银幕到八十年代的录像,从九十年代的数字到新世纪的3D,不断更新人们的媒介感知,且是在基于使用与好莱坞相似技术、创造出完全不同风格、令人耳目一新的实验。
如《告别语言》中的3D,绝非好莱坞商业电影制造同等距离立体幻觉的工业模式,而是有时2D,有时3D,有时2.5D甚或3.1D,空间可扭曲,左眼与右眼看到的影像可能不同,可造成类似叠印效果。
声音也与影像呼应,有时2D(单声道),有时3D(多声道)。
色彩亦然,有时黑白,有时彩色,有时夸张浓烈录像色。
不断提醒观者:所有一切,都是通过摄影机机制被人为构造,不仅是机械复制,或再造银幕上封闭的虚幻现实。
《告别语言》有“去人类中心”视角。
主角之一为他的狗Roxy。
狗与自然、花朵、湖水、树林一起,听无声的语言。
戈达尔说,人类被意识蒙蔽,反倒不能如动物那样理解世界。
故,要“告别语言”,但显然无法。
旁白充满语言,还开俄罗斯的玩笑:“俄国的雪茄比美国的健康,因为里面几乎没什么烟草”。
革命与反战,是戈达尔电影中常见讯息。
片中他提到毛泽东和格瓦拉,影片开头和结尾用六十年代意大利工人抗议歌曲。
又一如既往顽皮搞怪,结尾鸣谢从弗洛伊德到乔治桑……等哲学家、作家、画家、音乐家…也列出拍摄中使用的不下六、七种不同形态的照相机与摄影机,令家庭作坊和工业模式的电影制作共存。
作者:David Bordwell (http://www.davidbordwell.net)译者:csh译文首发于《虹膜》戈达尔又开始制造麻烦了。
《再见语言》(2014)在美国市场的表现,要好过他过去三十年来制作的任何一部电影。
它每次放映的平均价格是13500美元,大约是《死亡占卜》(2014)的双倍,这部影片是在上周开始放映的(译者注:本文发表于2014年11月2日)。
不过这个平均值是由两场放映统计出来的,而且它的放映场次很难增加,因为《再见语言》是一部3D电影。
许多艺术影院都很想放映它,不过它们缺乏升级3D设备的资金,毕竟最近几年都在进行重大的数字转型。
即使是在纽约、洛杉矶或芝加哥,那些设备较好的艺术影院都没有安装3D功能。
我们将在(译者注: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是波德维尔的主要学术阵地,他的几乎整个职业生涯都在该校任职)麦迪逊的电影中心放映这部影片。
不过,在未来,这部作品的前景可能会更加光明。
在九月份的温哥华国际电影节上,我重新看了这部电影(两次),关于它的一些想法让我感到很兴奋。
克里斯汀(译者注:此处指波德维尔的妻子克里斯汀·汤普森)和我都会避免写流水账,不过在这篇文章里,我可能会记录一些零散的观察。
其中,有两则杂乱的评论涉及到剧透,但我会事先警告你们的。
后期制作的力量据我所知,戈达尔并没有使用会聚透镜的方式,在拍摄的过程中创造3D影像。
他没有让自己的摄影机「向内倾」,而是让镜头保持完全平行。
他和自己的摄影助理法布里斯·阿拉贡,显然是通过软件生成了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令人震惊的3D影像。
这提醒了我,后期制作始终是戈达尔创作过程中的核心内容。
当然,他也在拍摄的过程中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镜头,但从《精疲力尽》(1960)开始,当他通过摄影机获得想要的画面之后,他总会进行一些额外的后期工作,而不仅仅只是修剪、润色他拍摄的影像。
他会突然楔入那些字幕卡(有时候他会数次插入同一张字幕卡),以此呈现他的中断式美学。
他会打断那些美妙的镜头,随意地、突然地使用音乐,然后在乐曲停止之前就结束它们。
无论就声音还是图像而言,戈达尔的后期制作都是一种转化的过程,是一种公开的宣言,告诉观众他重写了摄影机拍下来的画面。
他在自己的影片上画满了涂鸦。
我在《虚构电影的叙事》一书中指出,我们对戈达尔电影的感知,对导演「讲述」、叙述之物的接纳,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从某种程度上要归功于戈达尔的一种能力,他可以创造出那种「电影皇帝」的印象,他是一位拥有主权的主宰者,他可以在任何时刻,决定我们应该看到、听到的内容。
那种拼贴式的手法告诉我们,有一个人正在幕后将这些碎片拼接到一起。
他的画外评论(曾经是低声的,现在是嘶哑的)、每一次的镜头变化、每一节音乐与噪音、每一张字幕卡、每一次对摄影机的凝视,都让我们目睹了作为上帝的戈达尔。
曾经他剪断一截胶片;如今他转动一个旋钮,或是推动一个滑块。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能感受到他那双幽默的、恼人的手。
戈达尔会在后期制作的过程中,激进地调整画面和声音的性质,这促成了他那种著名的拼贴美学。
这些调整几乎毁掉了他影片的表面。
因此,毫不意外的是,戈达尔的3D电影大胆地展现了这些表面,在他的画面中,远处的飞机有着锐利的边缘,它的体积在我们的眼前不断扩大。
不过,他会压缩事物的体积,将飞机像扑克牌一样折叠起来,与此同时,他还会使用叠印式的字幕卡,有时候这些字幕会在观众们中间徘徊。
2D的标题要离我们更近——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戈达尔开的一个玩笑——而3D的标题被它压在下面。
但无论如何,它们都比最远处的那些模糊的光影更为清晰。
规则与例外好莱坞会为情节、拍摄与剪辑制订规则,同样地,它也已经为「适宜」的3D电影制订了规则。
布莱恩特·弗雷泽的一篇内容丰富的文章(http://www.studiodaily.com/2014/10/five-ways-jean-luc-godard-breaks-the-3d-rules-in-farewell-to-language/),已经指出了一些戈达尔打破这些规则的方法。
但是,如果仅仅将他称作是一个特立独行之人,听起来就好像他不过是故意要打破这些规则而已。
其实,他的其中一个目标是要去探索,如果你忽略了这些规则,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戈达尔实验性的那一面:他所考虑的,是那些被传统的「精湛工艺」排除的东西,正如立体主义者认为,视点、光洁度和其他学院派绘画的特征,会阻碍一些表现层面的可能性。
为了对他所做的事情有一个正面的认识,我们需要首先考虑的是,传统规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只需要考虑两个目的。
1、根据传统规则的假定,3D应该发挥与画面、灯光、声音和其他技术相同的作用:引导我们关注那些最重要的故事点。
一个镜头应该是易读的。
当3D不再仅仅只是引起我们对技术的敬畏时,它就获得了一种技术上的义务,那就是让我们更好地理解故事。
例如,3D影像应该使用选择性的焦点,以此确保只有一个人物是突出的,而其他的一切都要优雅地化作模糊的影像。
然而,3D让戈达尔可以破坏性地呈现镜头中的空间,他也是这样呈现自己的场景(他的场景是省略化的)和叙事(他的叙事曲折而简洁)的。
当我们观看传统的深焦画面时,我们受邀去关注那些主要元素以外的东西。
同样地,戈达尔影像中这些堆叠的飞机,也意味着额外的存在,这些存在邀请我们的眼睛去探索它们。
2、根据惯例,3D应该是相对现实主义的。
传统电影本身就是故事世界的窗口,而3D从业者将3D画面称为「立体窗口」。
人与物体应该温和地从那个窗口的表面,退到空间中的深处。
但是,《再见语言》为我们提供了一把漂亮的、板条制成的椅子,戈达尔没有把它完全放到我们的腿上,也没有让它彻底融入虚构的空间中。
它突然出现,并主导了整个构图,部分地阻碍了主要的活动——一位丈夫一心想要冲出车子、施行暴力。
这把椅子——也可能是它的一位同伴——重新出现了,它通常要比人类角色更为强大,这些角色被挤到了它的后面,我们几乎看不清他们。
总而言之,好莱坞的那种视觉现实主义,只不过是电影制作的其中一种模式。
戈达尔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他在追求的是别的东西。
这部影片的第一条字幕指出:「那些缺乏想象力的人,在现实中寻求庇护所。
」《再见语言》就是一场想象力的冒险。
革新与难题戈达尔已经从影很长时间了,以至于他的一些创新——跳切、中断式的字幕卡——已经在主流电影中变得很普遍了。
但是,在他的艺术宝库中仍然存在着一个难解的核心,要同化这个核心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且,与那些想要拔去他的实验尖牙的人相比,他总要是领先那么几步。
据说毕加索曾经告诉格特鲁德·斯坦:「你做出一些新的东西,然后有一些人就会出现,把它弄得漂亮一点。
」新的视角长期以来,法国思想家一直在思考,语言是否将我们与世界隔离开来。
它降下了一层纱幕,让我们无法看到最质朴、最纯粹的事物。
我在国家公共电台的采访中指出,这部影片的标题告诉我们,戈达尔之所以要使用3D,就是为了让我们脱离既有的概念结构(语言、情节、正常的观点等等)来感知世界。
语言割裂了我们与事物之间的原始联系——就我个人而言,这种看法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但我认为这是整部影片的中心主题。
这部极具说服力的电影利用了一个悖论:我们必须使用语言来告别语言。
学习曲线我认为,批评家们落后于戈达尔,他们的批评观受到太多限制了。
他们似乎认为,自己的电影概念总会是固定的,他们觉得这些概念是每部电影必须衡量的标准。
他们尤其抗拒一个简单的想法:我们可以从电影里学到一些东西。
我们不仅可以了解有关生活的知识,还可以了解有关电影的知识。
我们确实可以学到某些新的东西——我们此前可能从未意识到电影可以做到这些。
但是,有多少评论家真的想要了解一些关于电影的东西呢?
如果我们只有通过学习的方式才能了解它,有多少人愿意去做呢?
如果我们必须与一些冲击我们既有观念的、难于理解的事物缠斗呢?
前方有两则剧透!
当我重看这部影片的时候,我发现两段较长的、平行故事线是与彼此呼应的,这使我感到震惊:一大碗鲜花,接着是一个水果;对于「没有原因!
」的重复;每个主要的女性角色,都被赋予了一个诡异的无色(或近乎无色)的画面。
正如影片中许多其他的部分那样,戈达尔设计了一种他独有的、不稳定的平行宇宙情节。
这些风格化的选择,强化了影片整体的形式结构。
在第一个序幕中,上面第一张图中的那个女人,也出现在了彩色的影像中。
似乎彩色与黑白影像之间的划分,从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无色影像的出现。
影片中主要男性角色(显而易见)的死亡,是以非常暧昧的方式呈现的,但这显然是故事的情节顺序造成的结果。
这种调整时间顺序的把戏——现代电影的常见技巧——在戈达尔的作品中是相当罕见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如此。
显然,3D是我们这些电影爱好者需要面对的问题。
我一开始有些迟疑,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去思考这个议题。
一些像戈达尔、赫尔佐格和文德斯这样重要的导演,都在进行3D电影方面的工作。
同样重要的是,我们直到现在才能详细地研究3D电影。
1980年代早期,我曾在美国国会图书馆看过《非洲历险记》(译者注:历史上第一部彩色3D电影),但如果我停下来观看每一个画面,我无法分辨究竟什么是3D效果。
我在撰写《潘多拉的数字魔盒》一书时,数字投影的胜利,为我带来了未曾预想到的好处。
当蓝光版的《电话谋杀案》在2012年发行的时候,我意识到我需要升级了,于是我们购买了一台便宜的电视机和蓝光播放器。
现在我们的3D收藏进一步扩充,除了一些香港影片之外,还有像《无敌破坏王》、《地心引力》和《猪头逛大街3》这样作品。
3D光盘的成本有时候很低,而且你可能需要一个比我们的显示屏更大的屏幕,以此来体验大银幕观看的效果。
不过,我们至少可以逐帧地研究一位导演对3D材质的使用了。
因此,对于那些无法在影院观看《再见语言》,又拥有3D电视的影迷来说,有一个可能会让人心动的消息:奇诺罗勃公司将会发行3D版《再见语言》的光盘。
让•吕克•戈达尔对于我来说是教科书一般的人物。
所谓教科书一般就是书页里的一幅照片,注释里的一段描述,加上百科里罗列的无数成就及荣誉的综合体,简而言之就是遗像一般的存在,从未触及其灵魂或思想,有的只是无数生涩难懂的专业名词,以及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假的现实感。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这部《永别了,语言》(adieu au langage)的电影海报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老片子吧;当看到这是今年的新片时,我又立刻想到,原来戈达尔还健在啊(原谅我对戈大爷的无知吧)。
这是我完整看完的第一部戈达尔电影,这么说我觉得我实在是有点有愧于说自己是个电影爱好者,但可能也是因为第一次完整看完,所以也完全颠覆了教科书式的戈达尔。
整部影片下来,其内在洋溢的活力以及热情,让我没法想象这70多岁的老大爷是怎么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去投入其中。
在我个人看来,这部电影完全就是一个狂热的达达主义者加佛洛伊德信徒的实验性电影。
在豆瓣上看到相关的一则短评,大意是说这片子八成是戈大爷出去遛弯的时候忘了关上随身的摄像机,拍了70分钟素材又觉弃之可惜后的产物。
我当时笑抽了过去,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并非不无道理,纵观全片,摄像机的角度应有尽有,甚至还出现了上下颠倒,加上一些历史镜头的运用整部影片看上去杂乱,但我却有一些个人的看法。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暂时推翻我之前说的这是一部实验性电影,一点也不是,恰恰相反,这是(在我看来)电影回归本源之作,或者说是以新的外皮来寻找本我的一个过成。
片中如家用摄像机拍着的镜头,如偷窥狂般拍摄的镜头,如鬼魅一般突然插入的历史性镜头,各种掉帧,色偏以及过度饱和,声音的时大时小,杂声,突然中断或如卡带般重复的音乐,对于我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回归,就像一具老旧的皮囊渴望回归母体一般,将摄像(以及摄影)最原始猥琐的一面,我们称之为窥私欲的一面表露无遗,将潜意识提前暴露出来,完成一次一丝不挂的示众。
现在我再说,这是一部实验性影片。
这是我看的第一部完整的戈达尔电影,完整到技术层面来说,就是观众们需要带着3D眼镜来看完它。
并且在其中不乏2D、3D共存以及用拍摄3D手法来拍摄两个不同场景的画面出现。
而在故事性上除了几个相同的人物以及贯穿影片如梦呓般的对白外,在剪辑上似乎有着微妙的联系,但却难以捉摸。
有些对白的台词也是很美的。
如何用一部影片颠覆教科书式新浪潮领军人物?
去看看这部《永别了,语言》吧。
不要试图用各种暗喻和故事把这部电影串起来,只是装逼罢了。
把电影拆开成图像和声音来看,这才是关键。
全部分解,再组合。
这部有和其他戈达尔的电影一样的东西,熟悉的就不多说了(突然大声的音乐,乌鸦叫,电影史的东西,二战记录片的片段,已经多次在他电影里出现),新的是大量倾斜的镜头,没有三脚架拍摄的画面,大部分的狗的镜头(那应该是他自己养的)(以前他的电影里也出现过狗,但这次占整部片三分之一的镜头),还有叠印的几个移动的镜头(相当精彩),一般叠印会有主次,他完全叠在一个面上。
一个半小时下来眼睛很累是必然的。
还有作为宣传海报的女人在铁杆的后面,这应该跟Robert Blesson(戈达尔对他有很高评价)的扒手(pickpocket)有关,那是最后那个经典画面。
戈达尔的声音出现两次,苍老而颤抖,在女人说了死亡的话题以后,估计是这个隐喻了。
他家门前的也出现了三次,来自三次不同的拍摄,最后一次是下雪,然后过一辆汽车。
画面的调色更肆无忌惮(电影社会主义和爱情研究院后面都有几分钟这样的画面),这次也占了3分之一,我指的是把画面的对比度和亮度全部调乱。
这是把色彩分离。
像电影社会主义一样,用不同级别的摄像机拍,有mini sony ,canon,还有高清数码摄像机。
这点很重要,戈达尔在摄影机的选择上一向敢于尝试和富于变化,以呈现多种摄像机拍出来的画面。
不同的是电影社会主义大部分是用数码摄影机拍的,这次是各占均匀的一部分。
感觉他已经无所顾忌了,经过上次的获奖找到了好的投资。
还有大量鲜艳的红色,鲜血,字,红围巾,这个一直没变过。
已及各种声音,音乐都是以前用过的莫扎特等,电影最后是刺耳的婴儿叫。
各种声音在不同声道里变化着出来(电影社会主义开始就用5.1了)。
在我来说,其实没有新的东西,这就是他的东西,在开头噔一下的音乐响起观众就明了和鲜红的AH叠在dieu上,只是他找到更直接的方式和更自由的投资,祝贺他。
影片以疙老招牌式的黑底白(红)字幕牌开始。
第一张,黑底白字:tous ceuxqui manquent d'imaginationse réfugientdans la réalité英文翻译的字幕:Those lacking imagination take refuge in reality那些缺乏想象的人避难于现实中期间穿插并最后重叠其上有红字ADIEU(告别)。
第二张,黑底白字:reste à savoirsi de la non penséecontaminé la pensée英文字幕:if non-thought contaminates thought显然这里漏译了第一行reste à savoir,机译remains to be seen,俺猜完整的应该是it remains to be seen if non-thought contaminates thought要看非思想是否污染了思想(顺便吐槽一下这版英文字幕,除了英德等外语一律没翻外,法语部分也漏掉很多!
)期间穿插重叠红字ADIEU并迎来两声急促的不知是哪位大师的弦乐片段。
第三张,黑底白字:oui. c'estce que nous avons eude meilleur,dit Deslauriers英文字幕:it was the best time we ever had这里又漏了最后一行dit Deslauriers(said Deslauriers)!
加上这一行就很容易考据出这是福楼拜《情感教育》的最后一句:戴楼芮耶道:是的,也许是吧?
那是我们顶好的时辰!
(李健吾版)戴洛立叶说:“是的,也许是的吧?
那就是我们有生以来的良辰美景了!
”(冯汉津、陈宗宝版)“对,也许吧?
这是我们最美好的经历!
”戴洛里耶说。
(王文融、刘方版)讲的是Deslauriers和小说主角Frédéric Moreau从前逛窑子的事。
接下来叠现的是制片公司及制片人的名字,还包含了一串数字:133501这是神!
马!
鬼!?
这期间的背景声是一首意大利语的歌曲,根据片言只语俺艰难搜出这是一首名叫《La violenza (La caccia alle streghe)暴力(政治迫害)》的描写68学生造反的歌曲,想研读完整歌词的请移步http://www.ildeposito.org/archivio/canti/la-violenza-la-caccia-alle-streghe片中所唱的几句为:Ma oggi ho visto nel corteotante facce sorridenti,le compagne, quindici anni,gli operai con gli studenti:"Il potere agli operai!No alla scuola del padrone!Sempre uniti vinceremo,viva la rivoluzione!".Quando poi le camionettehanno fatto i carosellii compagni hanno impugnatoi bastoni dei cartelli机译:But today I saw in the paradeso many smiling faces,her companions, fifteen,workers with students:"Power to the workers!No to the school's master!Always united we win,long live the revolution! ".Then, when the trucksdid carouselsmates challengedsticks cartels还是相当有气势的:)这首歌在影片结尾处再次重复,只是唱得和缓许多。
好了,在打出3D(红)和2D(白)字幕过后,正片开始。
先是彩色和黑白影片剪辑插入,然后本片第一主角(?
)狗狗入镜、定格。
背景音乐是柴可夫斯基的《斯拉夫进行曲》,这首曲子在后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可以说贯穿本片,但都是起个头就被粗暴打断,最多一两句,然后重头再来。
(另一首重复最多的音乐应该是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了!
)下面就开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旁白和人物台词了。
整部影片以红字“1”标注的部分是“LA NATURE(自然)”,以红字“2”标注的部分是“LA MÉTAPHORE(隐喻)”。
第一个外景是一艘船(令人想起《电影社会主义》里的那艘豪华邮轮,当然现在这艘寒碜多了)。
一个女声问了一个与非洲有关的问题(这也令人想起《电影社会主义》),伴随的是由黑白片做成的女孩饮水的3D(?
)画面。
然后切到一个书摊的外景,背后墙面上的红白字是“USINEAGAZ(煤气厂)”。
像是一对夫妇模样的人在坐着看书。
男的说“《古拉格群岛》”,虽然这关键的一句没有英文字幕,但根据后面的索尔仁尼琴的名字仍然能猜出“古拉格”。
所以才有接下去这男的说的“索尔仁尼琴的小说有副标题(subtitle)”和“文学研究实验”,因为后者就是《古拉格群岛》的副标题。
女的名叫“伊莎贝尔”?
然后男的提到了《小大拇哥(Little Thumb)》,这是法国作家夏尔·佩罗的童话集《鹅妈妈故事》中的一则。
为了理解他说的“用小石子标记道路(to mark the trail, pebbles)”还有“食人魔(ogre)”,俺把故事的大意说一下(全文见http://www.pitt.edu/dash/perrault08.html):有一对贫穷的樵夫夫妇,四年内生了七个儿子。
(这位要问了:怎么可能?
书中有表:都是双胞胎:)最小的呢,只有七岁,就是这个叫“小大拇哥”的儿子,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大拇哥这么大。
小大拇哥病恹恹木愣愣的,又不爱说话,所以最不讨父母喜欢。
后来夫妇俩实在太穷了,养不起孩子,就想把哥儿七个一块带到森林深处抛弃掉,但在前一天晚上商量的时候被俺们的小大拇哥偷听到了,所以他就跑出去捡了很多小石子揣在兜里,第二天他就凭着一路抛下的石子带领哥哥们成功找回了家。
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这一次又被小大拇哥偷听到了,但这次因为房门被锁他没能出去捡到石子,就揣了一些面包在兜里,没成想第二天他沿路抛下的面包屑都被鸟儿吃光了,这下兄弟七个真的迷了路!
后来他们就撞到了食人魔的家里,食人魔善良的老婆接待了他们,而这一家正好有七个女儿。
在好心的老婆的劝阻下食人魔一开始并没杀他们,后来半夜反悔想杀他们,却阴差阳错杀掉了自己的七个女儿!
因为小大拇哥乘着熟睡把他们的帽子和女儿们头上的金冠做了调换。
后面还有飞毛腿靴等等的故事俺就按下不表了,反正就是他们成功逃回家了。
该童话的寓意是:不要嫌弃病恹恹木愣愣的孩子!
(俺怎么觉得食人魔的老婆好可怜,重点全错!
)好了,扯远了,以上是与这一段有关的故事。
然后是黑屏,柴可夫斯基《斯拉夫进行曲》的第一乐句又放到一半卡掉!
手机上出现索尔仁尼琴头像……一个下午就看了4分钟(因为大部分时间在看童话),所以一年下来俺可能都看不完,这是要逼死强迫症的节奏啊,所以俺已经决定放弃了
倘若以所谓“逼格”来论电影,那感官娱乐的视听轰炸、滋补心田的心灵鸡汤、反映生存的社会现实,以及思索存在的哲学探讨四种价值层次由低到高构成电影的“思想格调”坐标轴。
安东尼奥尼和库布里克等大师对“人”的看法多诉诸在电影的叙述内容上,爱森斯坦和戈达尔则属于将世界观与政治倾向架构在电影形式上的先行者。
早期戈达尔的电影还有着清晰的存在主义叙事线条,到了晚期,这种线条被彻底摧毁,转变为某种极端的表达机制。
之所以说它是“机制”,因为它不属于某种既成的电影语言,反倒是对传统电影文法进行拆解革命后的结果,是对影音进行重构的先验配方。
戈达尔说,政治电影不是拍政治的电影,而是“政治地”去拍出电影,是由拍电影去发动政治,由拍电影始,以电影带出激烈的政治终。
那么这种“政治”的,应该就是其电影机制的依附核心。
熟悉戈达尔的人都知道,《再见语言》并不是什么新的实验品,导演以他独创的方式第一个吃螃蟹,一直孤独地吃到了现在,这部新片也只是其中孤独的一只而已。
电影里出现的历史片段(如希特勒)、旧电影影像(如梅尔维尔的《可怕的孩子们》)、物质世界的捕捉(如游轮)、演员表演以及浮于画面之上的文字(2D,3D等)构成了导演所需的影像素材体系,戈达尔不顾及物理逻辑,没想过去按部就班地串联素材,不屑使之变成可以代入叙事公式的打包产品,而是肆意地将其涂改、打碎成离散元素,然后混合、搅拌,通过不兼容的接合与强制性粘贴以确立某种斗争所需的姿势,完成粉碎我们感性秩序的、挑动观众反抗神经的“政治目的”。
你不要试图去“看懂”,去“融入”,我想正是这份代表无限可能的非理性混沌带给观众的疑惑与反抗动力才是导演实验这么多年的真正目的——政治的,自由的,社会主义的。
同样,戈达尔电影里的声音是与图像合作“反动”的另一个要素。
在《再见语言》里,一种或多种声源在左右音轨任性地流窜组合,经常和画面全无关联,音乐也总是不期出现、骤然停止。
若我们把画面与音响当做观众接收的一个共同空间,那些分属于不同独立子空间的音和画通过互斥与碰撞,便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影音“交战”立体网络。
好莱坞电影的功用是造梦,是陶醉,戈达尔制造的冲突则是为使观众出戏,感到不适,提醒你不是在恋物,不该被催眠,而是让你看了、听了、惊讶了,像是梦醒,像是受到刺激与打击,并感觉要做点什么。
这种开放于观众的作用力,也就是戈达尔所谓“政治”地拍电影。
管中窥豹、文如其人,我一直觉得戈达尔应该是个很“浮躁”的人。
摄影机是他手中的搅拌大勺,神神叨叨搅合出一锅精神失常、表里不一的浮夸世界。
起码他眼中的世界该是如此。
画面失焦,颜色失真,古怪的拍摄角度,不同摄影机不同帧数的数字摄影,叠印,偶尔出现的古典调度方式……当形式成为作风,老者顽劣且心满意足地耍着各种反骨的花样,继续和如今被无限同一化的电影价值观念做着彻底决裂。
电影不是现实,它具有欺骗性,语言同样存在偏差与分歧,会扭曲你我对真实感知的表达与传播。
戈达尔发明的结构机器运作在关于语言游戏的内核上,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一致。
早期的维特根斯坦相信,哲学家们之所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根源在于我们日常语言的误用。
同样一个词汇,在不同使用规则与语境下,也会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词语规则的误解,会导致“形而上学”的纠纷。
即便本片的名字叫“再见语言”,根据戈达尔本人的戏谑,在瑞士沃州,“再见”一词也会因时段和语气的差异而有着截然不同的所指,甚至会有“你好”的意思。
语言和电影一样,是一种爱说谎的谐音。
不论你说德语、英语还是法语,你确定真能描述一个真实的非洲?
“当我听到高保真时,我在想什么是低保真,估计科技人员也说不清”“很多语言已经不再有正确的词语,词汇迷失于森林中或非洲,动物或穷人中”“把影像配以声音,英国人称之为声画合成拷贝,美国人则名其曰校正拷贝,德国人叫做零拷贝,法国人会说标准拷贝,而意大利人却称之为优胜拷贝(戈达尔访谈语)“。
误差的积累导致错误,当征服自然的虐力回馈到我们自身,则是人类的作茧自缚与自我奴役。
难题之所以难解,或许真的是因为语言词汇无法对其准确描述。
如果语言的局限越来越让世界难以维系沟通,何不对其说再见?
取代语言吧,去寻找一种存在于身体内部的,可以达成某种协议的机制去互通信息,就像电影里啼哭的婴儿或者那条狗,它始终“沉默不语”,却可以在大自然里尽情打滚撒欢,真正享受某种自由本真的状态。
或许再没人愿意花精力去读解和阐释《再见语言》中堆砌的凌乱影像,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实验电影,故事剧情,别指望有;表达内容,想猜就猜;3D视觉,刺瞎双眼。
换做别的导演,这么恣意表达艺术观念,注定要被骂死;换做别的场合,左右眼分置两个重叠镜像,估计要被观众奋起抗议。
可这里是戛纳电影节的首映式,戈达尔是还在世的最顶级电影大师,人们眼球被重叠3D伤害并摘下眼镜后,竟又激动的全场鼓掌。
然后,纷纷自嘲着“装逼遭雷劈”,将最高赞誉献给戈达尔。
83岁的戈达尔并没有出现在戛纳,《再见语言》里四个不知名甚至过目既忘的演员,在照相点那呆了几分钟,出乎意料的告诉大家这不知道他们在干嘛的实验电影是“有剧本的”,然后就匆匆离开,成为电影节上第一个没有新闻发布会的竞赛片。
可即便有发布会,即便大神驾到,媒体记者们又能提出怎样的问题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样的问题,十有八九会被老头子以其最擅长的无意义双关语敷衍弹回,就像他在50年前的电视纪录片《当代电影制片人》中做过的那样。
那是1963年的法国东南部小城安纳西,被问及与其已然疏远了的家人关系时,刚成名的导演回答:“戈达尔一家就像狐狸的一家(Il y a des Godards comme il y a des renards)。
”像戈达尔在儿时常在家中玩的恼人游戏,他用文字游戏转变着问题实质,“Godard”(戈达尔)和“renard”(狐狸)谐音,采访者和观众无法从中得到任何确定的正反面意义。
源自莎士比亚的遁词,抑或双关语,是戈达尔对待语言的一贯态度,也是屡屡呈现于其标志性跳接镜头里的宣言式声响。
作为新片题旨的“再见语言”,虽然在极度抽象的实验中瓦解着一切语义,却也继续着那些费解的遁词游戏。
游戏的场景,在戈达尔长大的瑞士沃州莱芒湖(日内瓦湖)畔的小城尼翁——场刊上国籍已归为瑞士的他,也回到湖畔安度晚年。
游戏的谜题,在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与文学调查实验、法律欺诈事实与法律否认自身暴力属性、民主刚果首都金沙萨与刚果河湾、无限和零这两个伟大发明等多对诡异的喻体间呈现,而两对男女在寥寥数笔的室内和湖畔表演中,又提出“要孩子还是要狗?
”、“可能制造一个非洲概念吗?
”等多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已婚女人和单身男人,相爱、争吵、打架,狗儿流浪于城镇和乡野之间,季节更替,男人女人再见面,狗儿似乎成了他们中一员并且能说话了,第二部电影开始,一切周而复始,从经过多层隐喻的人类,直至狗吠和婴儿啼哭结束——这是戈达尔给出的“剧情简介”。
在拍摄完成这么一个“剧本”后,他又以华贵的古装,请出曾于1816年,在他居所附近写出《西庸的囚徒》之英国诗人拜伦,“关于革命的愉快讨论,朋友们的好机会”,英语也笨拙的玩耍起法语的双关游戏。
他拥抱却又破坏着新世纪的3D技术。
这并非戈达尔第一次使用3D拍摄电影,2012年,他就曾与格林纳威和佩拉一道,为当年的欧洲文化之都葡萄牙北部小城吉马良斯,拍摄了合集《3X3D》,以彻底抽象的视觉符号,以及旧电影素材和散文朗读,表现数码独裁带来的三个灾难。
这一次在《再见语言》中,3D更彻底成了破坏性力量,开头不久,他就简单粗暴的在一个黑屏上,将“2D”两个字书写在平面,而将用两台佳能5D MarkⅡ制造出的“3D”浮现在偌大的影厅正中。
接下来的时间中,那些在变形中被拉到眼前的船头、狗鼻子、人脸,都是以这两台“无敌兔”完成的。
他恣意的将画面颠来倒去,用完全失真的色彩填充景物,甚至以左右眼重影的3D影像极其不悦的去刺激观众感官。
曾适用于《阿凡达》的那句赞美“不看3D就等于没看”,也同样适用于戈达尔的这部实验电影。
眼睛烧焦、震耳欲聋、极其不和谐的碎片,Twitter上面这些换做其他电影都理应是批评的词藻,到了电影大神这儿,就成了顶礼膜拜的褒义词,“在他一贯的独裁框架内,大师以3D介质再一次解放了电影图像,也同样让电影死亡”,有评论模仿着戈达尔模棱两可的双关宣言。
这位大艺术家晚年的《再见语言》,或许可以让我们将其在艺术各领域中进行某种横向比较。
譬如音乐领域,以实验噪音颠覆传统听觉美学甚至科学的John Zorn;譬如绘画领域,那个在“70岁时追求7岁孩童画画境界”的西班牙天才毕加索。
那么,如若戈达尔非就返老还童,拿影像素材当橡皮泥随意拼接,观众们又表现出怎样的回应态度呢?
无论装逼膜拜还是反智批评,都又是一段段可以消解在大师遁词游戏里的字母而已。
这部电影从2014年一直拖到今天才看,觉得看得晚了,不过我会二刷、三刷,四刷、五刷.....刷刷刷刷,无穷匮也!
首先,觉得《刺客聂隐娘》是无聊电影甚至是垃圾的朋友,就不要来看这部电影了,因为你看了同样会觉得这部电影很无聊、垃圾,所以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了。
其次,这部电影不是因为导演戈达尔的“大师光环”才备受戛纳电影节那帮评委奉承与推崇的,它确实是一部非常棒,且值得反复观看与用心思考的电影。
最后,希望不把电影当作娱乐,而是真心热爱电影艺术的人看这部电影,它会带给你不一样的体验与思考。
《圣经》第11章宣称,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这便是试图为世上出现不同语言提供解释的“巴别塔困境”。
人类不仅因为种族的不同,而言语不通,也因为语言符号本身有其缺陷性,导致大家沟通起来像是鸡同鸭讲。
任何一种语言或者文字在表达效果上都会打折,甚至直接失效,以至于很多时候语言都不能精确地表达我们内心的想法。
比如:如果你不指着蓝色的东西,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蓝色”吗?
不能。
再比如:你能向没有吃过苹果的人解释清楚苹果到底是什么味道,也不能吧!
而且,很多生活在一起的人会渐渐对生活的单调、彼此的无趣感到厌倦,致使双方往往在沟通时不在一个频道上,相互龃龉与厌恶。
有些人,甚至因为一两句话就撕起逼来,甚至大打出手。
人们沟通心态的遗失与言语上的错位,需要一个第三方媒介,来传达彼此的“话”,正如台词里所说的那样:“不久每个人都需要靠翻译来明白彼此的话”。
戈达尔所想表达的即是如此:语言,一种无用的东西,再见吧!
当你觉得看不懂《再见语言》里一帧帧乱七八糟、凌乱琐碎的“非叙事图像”时,你也许可以这样理解:也许是他(戈达尔)故意让你看不懂他的表达,唯有如此,他才能表达人类语言的“不能表达”。
《再见语言》这部实验主义电影拍得很随意(至少表现出来如此),像是导演外出买菜时随手的街拍,然后他回家回放时觉得影像不错,就找了个热爱电影的修鞋匠帮着剪辑了一下。
虽然拍摄上随意,但“彩色部分光线的捕捉和过度饱和颜色的搭配,当真赏心悦目”,而且带有哲学性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意识流台词,很能带给人启发与思考。
“新浪潮”大师拍电影就是这么一反常态,他们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对抗主流电影的“庸常规则”,不过说实话,这才是你国圈钱导演需要学习的。
至今没有能力看3D,因此无法评论视觉这一块。但就文本而言,[再见语言]是很典型的语言批判。然而他对所谓深层与表层的阐述,表明他使用的语言定义是陈旧的、自结构主义以来就被批评的。这让我对他的结论和展望非常怀疑。倘若电影的政治色彩再强一点,我们就会发现狗达明显带无政府主义倾向的极左立场。
演时空之颠覆,色彩之分解,问语言之意义,你我之存在。音画互见,2D以定位,3D供质疑。最终,2D消失,如梦一场。技术让戈达尔得以空前尽兴的攻击感官,哲思脉络反而显露得更加清晰。
3D眼镜不太友好,戴在眼镜外面贼难受,中间试着盖住一只眼睛看,果然就没有3D效果。成功的努力让自己没有在中间睡着^_^映后谈摄影师悉心讲解与外边妖艳贱货截然不同的真•3D技术以及图像策的影像处理手法等等,中间夹杂和戈达尔二十年的合作相处点滴,尽力了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天使般”(原话)的可爱老头的印象,现场还分享了戈达尔生命最后一年的邮件往来,充满了幽默顽皮和艺术性的戏谑,感动
戈达尔今年是双黄蛋第二名哦,他心里想,滚犊只!2D,3D,彩色,黑白银幕,慢帧镜头,声画分离,非理性剪辑,戈达尔探索了影像的全部可能。各种声音的混剪,声音成为一种画外。在这里根本没有时间轴,也就无从说倒叙插叙。躶体叠影那段对话太美。单声道与双声道互切。过饱色彩与黑白影像。《再见言语》
A / 2D / “坏影像”所要破坏的不仅是狭义的语言,同时也是一部作品内电影语言的范式化取向以及被摄物的规定性。观众眼前的“内陆帝国”不再是大卫林奇嵌套的梦境,因为那依然以叙述-反叙述的对立为前提。在建立观看模式反复失败的过程中捕捉一切模糊,让语言在影像左右共享为可并行的杂多,取消电影在本体论意义上的影像-文本二分,这或许是真正意义上的“再见语言”。(好想看3D啊!!!)
超出欣赏能力范围的电影。绝对没有任何想给差评的想法,但也真的是共鸣不来。
这辈子是看不上3D的咯?
1、据说这是以3D反3D之作,我没有看到3D版,但反3D我基本认同;2、看不懂,但坚持看完了,期间暂停若干次;3、若单以某个段落或画面看,有视觉创意与冲击,但连接在一起,搞不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或者,反逻辑才是戈达尔之所为;4、将之视为装置艺术比电影更好接受。
感谢戈达尔,接连一个礼拜的每一天都沉浸在学业和疫情的焦虑里,每一個想看电影的晚上全部以失败告终。這片尘封在硬盘里不知道多久,没一次看得下来,今天坐在大荧幕前,从第一句箴言出来就被五雷轰顶,之后每一秒都如洗礼,色彩斑斓到仿佛眼睛回到了孩童時代,无法言说,无法交流,甚至无法贊美,因为尝试回归语言本身即是与戈达尔自身所彰显的,巨大的行动力再一次背道而驰,再一次选择牢笼,选择惯性,选择孤陋寡闻,而唯一合法的回应,只有疯狂的震撼,全身共鸣的热望,全副武裝的底氣,和生命力被归还的,蓬勃的感激。
confusing
再见、爱的语言。
这3D差不多把我看瞎了,单左眼也行,单右眼也行,闭着眼睛睡70分钟也没什么不行的
简直是一个大型的装置艺术,语言已经不再重要,探索电影艺术的极端边缘,戈达尔永远不落时。
没看懂,是不是因为字幕跟电影根本就无法对上。
再见戈达尔……#DUFANG 3D展2024/4/13
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好满足。戈达尔用的3D器材基本上都很廉价,我甚至怀疑他用那个3DDV和我的是同款…刚好把我能做的想测试的不敢测试的都做了,最喜欢看别人犯错我白捡经验这种事了,反正戈达尔折磨观众没人会觉得他是在犯错。顺带一说,对白我一句话都不记得
唬烂和先锋的区别,在于余味是渣滓还是养分。符号,现代,性,死亡,看似破碎宏伟的言语叙事,是(剧透)一只抑郁的狗在娓娓道来,也是新影像语言的颠覆,过瘾。
画面一卡一卡的,还以为是我电脑出了问题
对3D的运用真的是令人一惊醍醐灌顶,这很戈达尔;对女性的极端物化和对新数字世界的抗拒很让人厌烦,这其实也很戈达尔。果然许多曾一时被奉为天才的男人们常常会是这样:曾一时领导革命的年轻人到了晚年间,果然还是变成了他自己曾一度抗拒那种守旧思想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