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图》是一部充满野心的巨作,它企图通过魔幻主义的手法在历史、现实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来对长江这个中国历史图景中的母命题进行诗性的描摹。
这部电影里展现的思想阵痛与文化赤忱是我国八十年代末成长起来的那批开明知识分子所独有的。
我们得肯定《长江图》是一部充满赤子之心的作品。
长江是中国历史图景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母题,她是中国最神秘、最富有诗意的女性,她吐纳了中国的大半个历史和中国文人的遗梦,任何文本在她面前都会显得苍白。
《长江图》企图通过魔幻主义手法和诗性文本描摹这个母命题以实现它的艺术野心,但是就最终呈现的效果而言,《长江图》在格局的定位上有所摇摆,最终并未彻底达到预期的效果,但笔者揣测如果电影真的以七个小时的篇幅来展开,这真很有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卷。
唯一能与《长江图》进行纵向对比的《巫山云雨》,要说胜便是胜在小格局定位之上。
即使有着各种老派文艺青年的自怜和苦情,《长江图》此次在艺术上的一搏,都是今年中国影坛最令人振奋的事。
要讨论《长江图》无法回避的是安陆这个女性角色,溯江而上沿途与神秘女人相会的设定简直绝妙。
安陆在溯江而上的旅途之中扮演着幽灵般的角色,她出现在长江沿岸数个重要的码头,分别以妓女、人妻、修行者等身份出现,愈往上游这个角色愈发年轻和愈发琢磨不透,在长江的发源地青藏高原,则矗立着安陆母亲的坟墓。
安陆这个角色在这部电影中可以有很多解读,她可以被理解为中国历史上具有普遍代表意义的女性,也可以被理解为一个与男性历史相对的指引者(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浮士德》),更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她就是长江的水神,长江的化身。
安陆这个角色是电影的谜团,也是电影的灵性所在。
杨超在采访中谈到他对长江的清和浊的看法,在他看来长江变清是一遗憾的事。
它的观点也体现在电影精神内核之中,长江变清是人为的罪,三峡大坝这座怪物是我们给母亲上的环,它扭曲了一些东西,但是长江一言不发的接纳了它。
长江天然的浑浊本寓意着长江历史图景的复杂,她是我们的厚重过往,她接纳了我们生产生活的一切,沉默的承载了数千年。
就像安陆这个女性角色一样,她可以是容纳下男权历史的妓女,可以是一个守望情人归来的怨妇,可以是懵懂清纯的少女,也可以是俯视众生一言不发的诸神,女性宽容的接纳了一切,浑浊的长江是诗意的长江。
《长江图》是杨超的文化苦旅,历史、人文、现实在魔幻主义和诗性的叙事下显得厚重且充满仪式感。
溯江而上本身是一次朝拜,而安陆的时出时没、捉摸不定,就是长江背后的复杂图景的一个拟人注解。
船上的两条鱼也非常有趣,首先是父亲的黑鱼,按照前几年我所撰鱼的隐喻在电影中一文的解释,这条黑鱼象征的是轮回与解脱,是长江女儿最终回到母体的归属。
的而船上的大鱼(白鳍豚?
)则代表的是活力和繁衍,这是长江继续生生不息的象征,最终高淳死在船尾,而大鱼从船尾游过,充满寓味。
杨超的诗歌文本具有叙事功能性的意义,但是个人觉得这些诗歌在文学性上是较为平庸的,不过有自知之明的杨超已经借高淳之口对安陆说出了“你根本不需要诗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长江图》磅礴且诗意的摄影抓住了中国人的山水审美传承,不得不说出色的胶片摄影甚至让电影文本本身逊色了不少,我觉得留下音乐和影像,失去文本的《长江图》仍然会是一部出色的电影,因为这部电影的主角是长江,任何文本在她面前都会苍白。
《长江图》是今年最令人振奋的国产电影,也是今年最具有艺术价值的电影之一,前虽已有古人立足,但是《长江图》之后会不会有相似的来者,我持悲观的态度。
在字里行间我只是无能在文字之外我参加了日常的邪恶增添了新的痛苦——彭泽 小孤山关于诗电影,杨超曾回答:“诗电影,并不是念诗的电影。
”“那您的电影里怎么还……”“因为我还想有尊严的表达自己。
”因为我曾经是个诗人,哪怕是个蹩脚的诗人。
诗就像水,随心所欲,酣畅淋漓,大多数诗人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
《长江图》中出现的那些诗,那本诗集,除了满足了导演那一点私心外,也是我们理解电影时空结构的重要符号。
在拥有多重时空属性的电影中,唯一能贯穿所有时空的只有这本“长江图”。
首日 上海 长江入海口 高淳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安陆,安陆也看见了高淳。
此时的两者并不是初相见,而是已相伴。
在男主高淳溯回而上的旅程中,船上的时间是“正”的,从一到二再到三。
而在岸上与男主相伴而行的女主安陆,则处于一种的逆生长状态,从三到二再到一。
也因如此,女主对男主的感情随着船的飘荡,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这种感情的倒退,以影片颜色的变化直接显现出来。
在男配武朝(应该是这个名字)向高淳要分红的那场戏中,男配位于台阶上 男主位于台阶下 身后是打开的船舱门 门外是波光粼粼一股暖色调的长江水面。
而随着船到中游 上游,这股暖色慢慢消失不见,充斥画面的是则无止尽的蓝和它代表的抗拒 遥远。
回忆总是暖的,而现实却总是冷的。
除了地名化的人名外,电影中还有拟人化的载具。
船因故障停下,武朝和男主在船头打斗,男主无奈放走了象征父亲灵魂的黑鱼。
武朝想船后走去,却莫名跌下水,而一直停滞的螺旋桨却突然转动,鲜血涌上水面。
这时你会发现,片头老人和男主对船发动机大姐和妹妹的称呼,好像并不只是爱称。
而这一镜头末尾,却是一尾巨大的白鱼。
次日,女主从水中走出。
在这渐变式的“失忆”中,有三次较为直接的感情显现铜陵 (记不起是几日)分别 男主上船,镜头转向女主。
一名戴眼镜的男配出现,女主转身随他而去。
船上的男主只能默默看着(个人理解,电影中并未给男主的反应的镜头);在船上的争执中,男主不得已将象征父亲灵魂的黑鱼放到船外挂网中,次日江边 女主追逐着船叫着高淳的名字,但最终也只能看着船离开;上游群山中 男主拼尽全力想让船靠近女主 却只能看着女主渐渐远离。
无能为力。
眼镜男配,在女主床边开灯,关灯,开灯,关灯。
最后躺在床上,眼前是天空,可他和天空之间,却是数不尽的枝丫。
他/她或许曾离你很近,但你却只能看着他/她离你越来越远。
而这无能为力的原因不仅仅是空间上的一人江上,一人岸上,还有时间上的一人向前,一人向后。
而唯一贯穿其中的,就是那本长江图。
两岸城市都已背信弃义我不会上岸加入他们的万家灯火——鄂州 观音阁在女主彻底忘记男主之后(船从女主窗边驶过,女主却并未抬头),男主与岸上的关联也彻底断裂。
景点中,男主踱步,导游带着一群游客匆匆经过;台阶上,男主与一大群打扮明亮的大爷大妈们相背而行,背景却响着“走进新时代”。
他抗拒这段时空,这段时空也在抗拒他。
他的肉体或许还在此地,但他的灵魂却仍旧停留在船上,停留在过去那个对于他来说 更加幸福的时空里。
至于是八九,还是只是简单的爱情,仁者见仁。
行程临近终点,镜头中突然出现了两艘船,新船在前,旧船在后。
男主在旧船上看着另一个时空中的新船上的自己和女主聊天,默默走近,对视,最后撕碎了女主递过来的长江图。
“我替你经历了一切,你不用再去经历了。
”终点 宜宾 男主被刺倒地后,白鳍豚再一次出现,缓缓下潜。
影片开头曾交代过黑鱼象征着男子的灵魂,而白鳍豚象征的则是女子的灵魂,安陆的灵魂。
长江源头,男主走在没有河水的河道,最终走到了一座墓碑旁,上面写着安陆母亲的名字,还有那句“安陆一直在你身边。
”男主蹲下和修行者相望,就像在菜地中和拉屎的孩子相望一样。
在铜陵因淹没而被遗弃的废屋中,安陆曾提起过他的父亲,一个为了修行而抛弃妻女的男人。
这段经历也是万寿塔中辩难的来源:人生而为人 是否要拥有信仰?
信仰究竟是内心的需要,还是外力的压迫?
如果神迹是神存在的证明,那么因神迹而产生的信仰,不就是因为神迹这一外力,而被迫产生的么?
“大师,你能给我个答案么?
”大师却只会堵塞五官,诵读佛经。
结尾处,一座一座佛像耸立,是木偶泥胎,还是神灵显现?
当江水涌来 土地被淹没 ,当时光涌来 记忆被剥落 ,哪里才是归宿?
是信仰,还是死亡。
媒体对这部电影的推介,停留在它的画面感。
“最后一部胶片拍摄的电影”、“画面超美”,赞誉之外,对它的故事却是极少涉及,只是一带而过。
也有人看过之后大呼看不懂,甚至说“还不如再去看一遍封神传奇”。
我不能说我看懂了《长江图》,只能说我看到了自己心里的《长江图》。
《长江图》既是写实,又是抽象意识,它用了很多隐喻,但依然是脉络分明的。
电影的主线人物,是一个叫安陆的女子。
她时而是冬夜船头衣衫单薄、神情冷漠、眼神空茫的白衣女子,时而一身黑衣在江边歇斯底里、崩溃嚎啕、连声斥问,时而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在江边,时而夜间背包徒步上山……这么多样子的安陆,样子一样,名字一样,她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又是什么人?
很多观众看不懂,就是源于此。
这部电影是不能按照日常逻辑去看的,虽然它的每个片段都人间烟火、日常十足。
安陆,不过是个化身。
她真正的身份,你可以看作是自然、是信仰、是本真、是长江……或者,就是电影里那条鱼。
如果这样看,电影是不是就好懂多了?
从浅了看,这是一部环保片。
我们将长江唤作母亲河,可是却背弃她、伤害她,如电影中说“两岸的楼房背信弃义”。
虽然她也想“再淹一次,人越来越少,这里就会越来越漂亮”,也曾诘问“罪是什么”。
沙滩上的“天问”,最后四个图连起来是“鱼蛇屋龟”——“鱼蛇无归”,是不是可以直接解释成生灵涂炭流离难安?
天问,问的是天,是道。
那天和道是什么?
是自然规律,是人心信仰。
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心无信、自然无律?!
以至于时节乱序,生灵遭难!
日月何安?
群星何陈?
天无日月,如人无双目。
天无辰星,若人无心。
“我恨自己离开独行大道刹那的软弱”!
“信仰本身就是神迹”!
因为看到神迹才去信,不过是迫于现实。
信仰不该是最终拉你一把的手,而是不让最真的我们堕落。
佛不是不能展示神迹,被我们伤害的自然不是不能展示神迹,只是天道慈悲,总给我们一条“回头是岸”的路。
否则,谁说“手握屠刀不能成佛”?
为善而杀不为恶,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就像《英雄》里的秦始皇。
那座“如是我闻”佛塔,除了最顶层,听到的声音都是从上面传来。
是不是代表“如果你不能现在最高处,可能永远只能听到别人的声音”?
“如是我闻”,就是这样!
是吧?
就是这样!
而高处,又并非是权势地位,灵魂、思想都可以有自己的高度和位置。
高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看到安陆。
只有在三峡附近,安陆没有出现。
巨大的铁闸发出刺耳的尖叫,地图上的长江在高淳的笔下被划断!
这里,是她受伤最重的地方!
也是她化身的大鱼过不去的地方。
导游领着游人,从高阁里眺望古迹,说全部都是原样搬来重建的。
这一幕,与高淳的“是换不是偷”一样自欺欺人。
高淳落泪,是他明白了安陆的身份吧?!
他逆流而上,向着长江的源头。
越往上,安陆越快乐,笑容灿烂、眉目灵动,那是她还没被伤害背弃时的样子。
越近源头,就越纯净,就像还没有改变的我们。
时间里,我们渐渐失去开始的自己,为了各种目的谄媚表演,讨好他人。
越近源头,就越本真。
所以,贪财嗔怪忽悠的武胜消失了,祥叔把鱼放了,因为“有鱼,这江才能活”。
所以,鱼是江灵,也是安陆化身之一。
鱼在,安陆一路相随。
鱼在,安陆沉郁不乐。
鱼儿归江,安陆在野。
高淳对安陆说“你不需要诗歌,我不会让你经历我经历的一切”。
他想让长江永远清澈纯净,他从下游而上看到的木然、怨恨、悲伤、绝望的安陆,他不想要她存在。
高淳这个角色,也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守护本源”的人的化身,他能死而复生,是无数生命的延续承接。
一个他死在跟不法商人的手里,就有另一个他出现在长江源头。
安陆母亲的坟墓,在高原上。
安陆的母亲,叫安裰。
裰,是一种衣物。
所以,这座墓其实是一座衣冠冢。
“安陆和你在一起”,其实就是安陆、安裰本为一体吧?
母亲,是开始,女儿,是现在。
你是开头,也是结尾。
电影的最后,安陆在高阁上远望,与她同在的是各路神佛塑像。
这部电影讲的是“寻魂溯源”,也是顺流、逆流。
这个故事顺着看,有希望。
倒着看,就只有绝望了。
生命的尽头,我们化作江里的一尾黑鱼,就像回归到母亲的怀抱,在那里回复本我,自然安息。
我们想,有一天可以像从前一样。
我们想,看江上舟船来往,一派安然。
在这安静的一百多分钟里,我脑子不断回响一个词 ”urbanization“–城市化。
我并不确定杨超导演所想表达的是否如我所想,但我眼睛看到的,传递到大脑的,折射传导之后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带有政治色彩的话题。
可能我的口味已经很僵硬了,但我还是想就此讨论几点。
长江两岸,生生不息。
时间如河流一般,洗刷的不仅仅是岩石,而是世界的维度。
人类从古,慢慢进化,科技发展至九十年代年,长江母亲(安缀)已经死了。
而女儿(安陆)代替她或者,也在变迁中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大城市的兴起,那个村子只剩几个种萝卜的老人和留守的孙子;三峡大坝的建起,江面的激情不在,徒留那些石上题字和浸没的旧城,就如一会在山崖上丛林间忽隐忽现的安陆,悬在崖上笼下的一点,高淳试图去寻找她,寻找他熟悉深爱的长江,可是却无能为力。
船,始终要随着河流荡,高淳最后能做的也只是撕碎诗集,让过去的成为过去。
片中祥叔放走货物,其实就是那条惊鸿一瞥的乳白色巨鱼,虽然它有着独角兽般的尖刺,可我心里默默的还是把它当作白鳍豚的化生。
人类的发展,其他物种的消亡,罗老板做到了对人类的经济担当,而我们呢,高淳呢,做到了什么担当?
沉默与文艺的缅怀,一样是罪。
杨超在影片放映结束时,解释他想达到的也是亦真亦幻的效果。
他希望安陆可以被看作长江,更也是一个有血肉的女人。
而那些不被理解的逻辑,自杀的男人又出去给师太送棉被;船工突然的死;高淳夜间折返透过缺口偷窥播放着昆曲的屋内等等,整个故事情节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用无数个长镜头,变焦,展现了他心目中故事该有的暗示和延续,以及长江该有的模样。
冷色调的,杂着些许忧愁,静谧的,应该是不愉快的。
在提问回答过程中,他提到当高淳站在三峡大坝的白色钢筋巨门下,情不自禁的开始流泪场景时,说这便是他第一次作客船经过三峡时的心境。
两股极端矛盾的情绪从他心底生出,那种对历史消亡兴衰的感慨,还有对人类伟大建造的崇敬。
这种矛盾,也是我在观看整部片子时候的反思,我们这些文艺的祭奠是否有意义?
还是,自欺欺人,烧钱娱乐自己情怀罢了。
想想那我和杨导还颇有共同点,只不过他花了两千万去拍了心目中长江该有的样子;而我花了二十五港币,去看了已经烂熟于心的重庆森林,你问我们为的什么,我告诉你,这就是文青的怀旧情怀。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这时间漫长的河流中,我们所经历的经历也只不过是一小段。
夏商周,一段情;南北朝,几个人;唐宋元明清,多少忆,我们该保留什么,祭奠什么。
城市化就该被用冷色调批判吗?
不,这是时间的选择罢了。
观音阁说,不,我绝不上岸;可是上岸的一切就该被降罪吗?
不,也只是不同的选择罢了。
所有的维度里,长江图,应该是杨超对于记忆梦想的祭奠,文青的怀念。
文艺的展现中国城市化,就这样淡淡的,流逝的历史。
我们真正该去解读的,高淳所深爱的长江图,不一定要被保留,不需要去惋惜逝去,安陆便是一个结点,她停留在高淳那一刹两人相遇。
而我们就是看客一般,笑着送走他们的背影,去创造自己的新的历史。
城市化的今天,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文青都在表达他们的怀旧之情,我也是。
只不过,保留自己的记忆就好了,去批判就没有意义了,时间有它自己的选择,无论在你心中是好是坏。
胡乱云了一通,也是纪念自己所想纪念的时刻和人。
总之,就算你单看片子的摄影,就很圆满了。
2016.4.2 香港
先說結論。
《长江图》跟長江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跟長江文學有關;劇中這趟長江西行也不是表面上的載貨或邂逅女子之旅,而是一個活在21世紀的中年詩人企圖逆尋中國詩文學源流的魔幻寫實歷程。
這是很美的發想,然而太正確的發想碰上太脫軌的執行,最終讓全片的失敗成了必然。
舉凡男女主人翁作為這部「偽公路電影」的主角實在欠乏動力、幕次的模糊,一路到太多特寫帶有疑似拍完才想到如何分場的異物感、過度的審美疲勞.....等等,戲劇上的缺失恆河沙數。
然而較之戲劇性,對古典文學史其觀點的偏差,恐怕才是更嚴重的問題,畢竟,美學與詮釋可能是這類面朝影展的藝文電影唯一的看點了,不是嗎?
說明這種美學偏差前,得先論續一下《长江图》的本質。
在論續說明這點之前,先來聊聊我第一次觀賞本片,即2016年7月6日台北首映後,本片倆位靈魂人物:導演楊超與攝影指導李屏賓的問答。
不誇張的說,《长江图》的台灣首映獲得的是皇帝級的待遇,不僅在臺灣極重要的台北電影節影展(北影)擔任重點放映,放映選在臺灣最大的西門中山堂,場次更是開了1122席兩層樓高,由影展主席親自出席全程。
影展期間沒有任何一部華語片沒有(包括擔任開幕的臺灣本土大片《樓下的房客》,擔任閉幕的香港導演杜棋峰)享有《长江图》如此規格的待遇;這屆的北影主席就是李屏賓本人,或許有近水樓臺別開情面的「嫌疑」,但終究改變不了北影全副武裝迎接此片公映的事實。
不知是排場太大,亦或李屏賓主席真的接待有方,薰得導演楊超飄飄然了,他在《长江图》映後Q&A問答,竟然不只一次給出了指涉本片電影本質的答覆。
這可不常見,因為映後Q&A場的問答都是無聊的,這種問答就是一群有耐性的劇組得給一票沒悟性的觀眾亂問發洩的場合,任何影展任何電影都一樣。
但楊超不僅講真話,還講了至今也未見他在任何一家訪談講過的內容,所以我就記起來了。
那三個問答是這樣的:Q1:最初的拍片動機?
楊:很多地方都說我花了十年在拍,其實我有這發想是在2006年,2009年寫完劇本,2012年籌到資金,去年2016年才是真的拍完。
過程中很幸運能跟賓哥共事,最初是在中國大陸那邊兒認識的,我馬上被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給折服。
後來在北京再次踫頭談劇本,我說想要「共創影像之先」,最後就合作了。
我們對「水墨長江」之於歷代文人的意義也很感興趣,賓哥這方面的學養讓人佩服。
李:會應允「共創影像之先」,主要是因為我對長江有共鳴吧。
小時聽到唱到《龍的傳人》就心跳得厲害,我對長江歷代許多的神祕故事與歷史一直很感興趣,覺得這些都是可以談的,所以聽到這劇本就心動了。
不過拍起來確實辛苦,一條江跨兩大地,很怕自己拍到一半會體力不支。
Q2:詩與詩卡的意義?
楊:有人說我這片「宛如一首詠嘆長江的現代詩」,其實詩卡來自故事本身的需求,主人翁這位船長設定上是個失敗的中年文青,在1980年代末頻頻寫詩卻沒出版,是個loser的文青。
他的詩風與現在的詩人也不同,所以這些詩只是為了替故事註腳,表達他個人一種對整個當代的質疑與否定。
1989年作為故事的關鍵時間,是因為那是個白衣調調的時代,寫詩是可以泡到女孩子的(笑)現場有人說電影中的這些詩句,最終都通向「回頭依變」這主題,很有意思,因為這比我寫的好(再笑)。
Q3:女子的真面目為何?
楊:這個頻頻出現的江上女子象徵什麼,我想我不好說,女子的名字取自我的家鄉,或許女人是陸地,男人是海水,這或許是解答之一,但你們也可以自己想想。
重複出現這這部份是想從男人的視角倒退著看女人成長的歷程。
女子在鏡頭下要有是真也是幻的感覺,所以不能大方著拍,要故意把女子面容拍得虛幻,看不大出面容、歷練與年齡。
我認為,最頂尖的電影拍得都不會是實景,而是心象。
女子頻頻現身在廟宇與廢墟中談信仰,則是想表達兩件事情:其一,女孩是個修道者,其二,前世命定。
這點是要看第二次的,大家回頭自己發現吧。
李:我不想讓畫面太靠攏西方所謂「門」的象徵,而想拍出更接近長江的感覺。
當然,不是每次都如此,只有某些地方如此做。
本片現在還在進行後製,這次放的是2k版本,我們希望在中國大陸上映時可以變成4k版本,那是更適合本片的規格。
(部分內容經過編排節錄)
《长江图》這部電影真正想要企及的美學本質,就在楊超與李屏賓口中「長江傳統」、「1980年代詩人」、與「虛勝於實的心象」三組詮釋中疊構出真實的變貌。
全片真正的主線,便是透過視覺上的魔幻寫實旅程,讓(華人)觀眾親自完成旁觀者的使命。
旁觀甚麼?
旁觀旁觀中國進入清末後就不停被反覆質難的難題--詩文化是不是早已斷絕,詩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是一趟巫術之旅。
男主角高淳實質扮演的不是一個船長,而是一介讀者,一位自當代重審古代的臨時見證人。
他這一趟二十天由東向西的長江海運,實質上是他從己身曾為文人的時間起點1989年,朝著千年前的長江古典文學逆行的閱讀過程。
高淳啟程的主因是一本名叫《长江图》的詩集,一本標籤遍滿長江地名,有作品無作者的巫書。
無名,是因知其忌諱,透過朗讀標籤這種儀式,高淳實質成了無名詩人本人(當然也就是導演楊超本人)的乩童,召喚起1989年江上的亡魂,逐漸在中國宣告死去的古典文學碎片,正確來說,是古典詩的碎片。
這些古典詩的碎片隨著巫術成了精,擬人化作安陸,一個先老後青的漢族女子。
當安陸首次在長江第一站上海登場,是以老娼妓的身分在暗無天日的骯房接客。
這個畫面本質上便是對古典文學在當代最沉痛的否定,古典詩賦文典在最能象徵中國現代性的上海淪落於與三教九流交合,被二流三流下九流的當代墨客輕易進行有體無心的交溝,這些墨客貪圖的只有外型,對內在靈魂與本質一點也不關切,不難讀出對某些後現代與當代藝術之流的影射。
這必然不是史實,而是高淳自己對於古典詩投射的觀點。
在接連不停的詩卡中,我們能逐漸見到他真正的質難,在於他對詩在這個世代的定位曖昧所感受的無力。
當整個當代的生活體驗都以西化與工業化,根植於舊時代經驗的舊文學是轉型,亦或消逝?
詩人曾作為中國傳統中與理性辨士相對的至高點存在,與高淳這個當代移植西方且早已地位大落的落魄詩人大相逕庭,唯獨失意與詩意貫通。
《长江图》為國畫名題,許道寧、吳偉、張大千都曾繪製。
巧合?
當然不是。
這便是楊超自己用銀幕展演,李屏賓扛著2k發電機在沿岸四處跑的二十一世紀新長江萬里圖,只是生氣死絕,一如高淳手持一本失去作者的《长江图》詩集,正顯示詩人在現今已不能留名的窘態。
楊超與高淳放不開詩,想往詩人曾輝煌的古典年代前去追尋尊嚴。
於是他們選擇了遊長江,一個南方文學的物質發源,一個楚國遺地,一個千年前以鍛劍與鳳歌打入中原文明體系的詩鄉,至少他如此以為。
然而隨著返祖愈繁,答案也慢慢脫離高淳的掌控。
高淳從江口一路朝武漢直行,安陸的年齡則持續倒退,顯示了古典文學逐漸破敗的逆反。
詩被现代性(modernity)磨合的窘態,轉為對自己內部的實存存疑,他召喚出的心像安陸與曾親暱的,一切非現代性的傳統價值下逐一告別,她自我犧牲、對佛念經、離開婚姻、離開漁村.....高陸想看見的古典之尊嚴並未現身,反倒是古典詩最終選擇離開書寫她的人,也離開了生命本身,儘管詩人不願捨棄(「你躲不了的!
這是我的長江!
」)卻愛莫能助。
最終,高淳抵達長江的最上游重慶,眼前餘留的一片荒蕪乾枯之死廟之墓碑,便是他這趟文學史追尋的唯一盡頭,被天地宣告長江詩學已經枯萎的事實。
王爾德道:在詩人描摹前,倫敦沒有霧,對於高淳來說,在詩歌問世前,中國沒有長江。
中國人如李屏賓對未曾目睹的長江懷抱如斯憧憬,不惜跨海接案,就是長江詩學深入人民與歷史的活蹟。
然而物換星移,儘管脫離了上海與一切現代性的景致,詩卻著實仍在死去,亦或還沒重生。
下游愛眾生的妓女與上游無生氣的墓碑,成了古典詩與現代詩同時瀕臨的苦境。
長江文學枯萎了,詩枯萎了。
導演楊超也在此刻意象中,將自己的當代文學觀鏈結到古典文學的系譜之中,捨棄作為一個旁觀者,默默退居於同病相憐的創作人,一位「傷古悲秋」傳統在二十一世紀的延續。
乍看下來,《长江图》這樣的發想其實相當不賴,人文情操宏圖,較之古裝YY片的暴發戶式虛榮與現代自溺劇以拼貼為能事,終究是道高一尺。
然而這樣正確的發想,實際執行上卻是錯誤的,至少也是偏差的美學詮釋。
戲劇結構的問題在開頭就說過一遍,多如恆河沙數。
別的不提,高淳跟安陸絕對是我看過史上最乏味的公路電影主角--對,《长江图》是一套公路片,它完全依循公路電影的文脈,要觀眾跟在旅行者的步伐之後尋找終點,然後反過來被歷程修正、重塑終點的意義,一如高淳在次次與安陸的會面中逐漸修正對她的印象與那本「無名詩集」的內容。
毛病就來了,公路電影的主人翁往往即視點,觀眾也並非旅伴,而是跟在主人翁屁股背後跑上的苦命跟蹤狂,假無被虐的癖好,主人翁的屁股值不值得我們花上數小時買票觀之跟之,可是公路電影能否產生共鳴的大事。
高淳,一個無姿色無特長無性格無輪廓,內心說的話比嘴上說的還少的男子,除了他那幾首爛詩外,有甚麼理由讓觀眾跟隨?
加以先以心死姿態入鏡的安陸,倆人相處看得我頻頻想刷手機,整部片第一個小時的節奏只能以屍積餘氣摹之。
楊超/安淳對於長江文學與現代文學鏈結的美學理解是對的嗎?
恐怕也不是。
首先,除了恰好生在中國,有漢族血統,寫著同樣叫詩的文學外,高淳真的有真切理解古典詩,也帶領觀眾一起理解的資格嗎?
恐怕沒有。
應該說,現代詩真的能稱為古典文學的某種移轉嗎?
在清末持續開端的,詩語文學「橫的移植」(取經西學)與「縱的繼承」(繼承中學)的倆個極端,僅是時間與空間上的單純累積嗎?
這個寫著拙劣現代詩句的中年詩人,只因他想要而且剛好得到無名巫書的門票,就能肩負全觀眾甚至全中國的責任,成為對古典文學淵流大河的正統旁觀者,比手畫腳,甚至與之交溝嗎?
只怕不行。
高淳的繼承祖業隱隱透漏長江之於他們家族有如母親,然而他對長江文學的態度,卻比船上小夥子買春的對象差不多疏離,高淳之於他所想像的古典(安陸)間的關係並非古典的旁觀者,更讓入侵者,猶之那些強行打破視覺敘事的詩卡,每次都天降銀幕焦點,與長江的萬年景觀難以天成更搭嘎。
其次,即便現代詩人論續古典中國有著我不清楚的正當性(畢竟這是個大陸詩派的故事,我熟悉的臺灣文壇是另一套),《长江图》本身是部電影,以電影旁觀文學的旁觀性,本身就是一種接近後現代(安陸在上海一景所否定者)的出發。
攝影作為世上誕生最晚、最接近西洋科學(攝影機與底片)的藝術品種,即便拍/描敘的對象一致是地理的長江,它仰賴視覺的敘事系統與文字敘述的敘事系統本身就帶有一種需要解碼的旁觀作用,而非單純拍攝就能視之繼承,尤其有劇本的虛構故事更是如此。
在Wim Wenders執導的公路名片《愛麗絲夢遊都市》(Alice in den Städten,1974)裏出現過一道設計:男主角Winter在旅行途中一路拍照,觀眾卻從未見到他所拍的照片是甚麼模樣。
WIinter相信照片可以保留住現實生活,也成為他曾活過也拍過的證明;直到電影末尾,他與旅伴愛麗絲循著祖母宅邸的照片跨越荷蘭,驚覺宅邸裏住的是陌生人,才理解到照片永恆是無稽之談,因為照片僅有空間沒有時間,他一路隨筆的文字筆記反而更接近他要的現實。
但只有文字嗎?
電影也是。
鏡頭不拍到Winter的照片,是從影像形式上就否定了照相本身觀察現實的正當性,認為它們在具備時間也具備空間的攝影中僅是不足「觀」之的缺陷,觀眾只需眼見銀幕,便該也應理解這趟公路旅的一切;主角名Winter在德語中與導演Wenders同名,更無疑是進一步以平行世界的後設強化這種否定。
《长江图》卻對這種電影形式與文字形式間轉換的問題視若無睹。
楊超在接受《深焦》訪談時說道:「詩是一種不該輕薄的美學,詩是漢語的一種高級狀態。
」這話不錯,然而,既然詩是如此在語言上凝鍊的美學,又該如何轉碼為另一種狀態--影像與錄像的美學?
他沒有提,或著根本想不到。
「我拍的是長江,自然就是講長江的一切哩,怎麼不算長江文學了呢?
」這或許才是他的真義,認為錄像本身便是可以輕易說服觀眾的前提;但,當然不是如此。
這反倒是把自己也把故事逼到絕境,讓企圖博覽整個近代文學史的立意,成了僅以物理上的景觀與張張拙劣現代詩卡去以管窺天的狹隘窘態。
以管窺天,上不接下,沒正當性--這就是《长江图》揚名國外,卻終難取悅它真正主旨的受眾:華人與華文學愛好者的主因。
當然啦,必然有影迷會說:這種粗糙與拙劣也是設計詩意的一環,是「自己替自己送葬」。
高淳寫的爛詩頻頻出鏡、結尾在四川的枯萎苦景,都是在替己身挖墓碑,顯示當代詩確實不如古典詩,劣者確實不如古人,是以進為退的藝術展現。
但,有嗎?
這部電影感受得到這種足夠的謙卑嗎?
再說,平心而論,這樣一些爛詩、這樣一座墓碑,送去柏林影展,以中國景觀與民族文學為號召,在結局暗暗把自己接上中國千年藝術傳統的尾巴,作一個讀者,能感受到此舉除了吃豆腐外的其他意圖嗎?
即便長江文學的生命力著實枯萎了,又淪得到《长江图》這樣的貨色用電影來代言嗎?
我是不行啦。
或許,《长江图》帶給觀眾的最大收穫,便是以柏林影展獎主之姿暴露出當代某些華人創作「自以為是危機」的危機--絲毫不顧自己除了血緣或地緣外有何資格,就硬生生把中國古典文化的斷層無端當成自己的使命,說自己續之承之,然後把自己缺乏自覺又糟糕透頂的二流三流下九流的文本使勁兒黏上中國文學史的系譜,就拿去投獎項投國外了。
假使這些人真有自知,發現這種作為其實是在墓碑上立墓碑,用皇城瓦續糟糠的話,或許還能以解嘲視之;可惜不然,他們的心智除了成名,其他都是空的,比古典文學的枯萎更為枯竭。
套一句豆瓣友鄰恶魔的步调對《长江图》的精準結語,這些人在作品裡竭力高喊的心聲只有一種--「快來解讀我吧,快啊!
」唉。
片子是在多伦多大学放的,当地的一个华语电影节。
片子放完,我肚子有点饿,坐在LOBBY的沙发上,寻思着去哪儿弄点吃的。
一知识分子模样的白人老太太突然凑上来和我聊。
她:小伙子这片子what do you think我:。。。
啊。。。
怎么讲。。。
江很宽,雾很重,船很真实,佛塔啊庙啊什么的挺古旧。。。
因为我老家就有一条河,,,河上每天都开过和这片子里一模一样的船。
所以我觉得这片子看的挺亲切的。
她:恩。。。
但是我想问的是,你情节可以帮我梳理一下吗,我是教film study的,我很想参透这片的symbolism... 因为我看不懂中文,我觉得可能在情节上有些遗漏。
我(流汗):情节?
我觉得,,,这个,,,,江很宽,雾很重,船很真实,佛塔啊庙啊什么的。。。。。。
她(打断我):我不明白那个女子是谁,那个女子代表着什么。
那个姑娘是男主的恋人吗?
开篇那鱼代表他的父亲,那后来船货是一条鱼又是什么意思。
我(极度尴尬的搓手):难不成,,,这女的,,,是男主他妈?
她(极度尴尬的微笑):看起来,,,你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我:是的。
我当风景片看的。
她(起身告辞):恩,you have a good night我: Yoo too.后来晚上去吃了烧腊,烧腊挺好吃。
我琢磨这片中的黑鱼要是片了做酸菜黑鱼应该滋味也不错,毕竟是江水里的猛角色。
就算在柏林擒熊,《长江图》的排片在故事的开头-上海也是少得可怜,加上胶片格式,我苦苦寻找半天才找到一个4K影院,方能得偿所愿。
魔幻现实主义片,时光穿插的玄幻,让人想起《能找回前世的布米叔叔》,而悠长留白的拍摄手法,又有些蔡明亮的味道(当然这两者都很闷,我不怎么喜欢,《长江图》倒是能看得下去)。
一千个人心中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们看出对三峡工程破坏长江的不甘,看出诗与思想的碰撞,我则觉得这是个有关长江的爱情故事,想从小格局谈一下。
高淳沿长江驾船逆流而上,从上海到楚玛尔河,他的九十八天,却是一个女人的一生,我们不妨顺序捋一下安陆的人生。
安陆父亲抛弃妻女去修行,母亲去世后孤身一人的安陆顺长江而下,一九八九年的冬天,遇到高淳。
彼时,她只是个年轻活泼的女孩子,会和闺蜜去寺庙为心上人许愿,他也还是个父亲眼中“不成器”的小儿子。
然而并非每个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两人最终分手,安陆消失。
她独自行走于江边的山林,她在佛像前登高拓印,她潜入水中打捞诗集,她修行于寺庙归隐,她遇到了丈夫。
若是一般女子,可能会和丈夫过平凡的乡村生活,就此终老一生。
然而大抵是她不爱那个木讷的丈夫,亦或是她依旧爱着高淳,她最终出轨,代价是丈夫的自杀。
看电影时我一直觉得安陆很像一个人,看完后想起来,是郝蕾,或者说郝蕾的明明,余虹。
虚无,缥缈,歇斯底里,为爱不顾一切,不惜头破血流也追寻一个常人不理解的东西,安陆亦然。
若是一般女子,可能会和丈夫过平凡的乡村生活,就此终老一生。
然而大抵是她终究不爱那个木讷的丈夫,亦或是她依旧爱着高淳,她最终出轨,代价是丈夫的自杀。
她忏悔,她自杀,她最终漂泊到上海,在长江边的渔船上,做了一名妓女。
她用尽全力奔跑追赶离去的货轮,疯狂的喊着“高淳,长江是我的,你能躲哪去!
”然而他不仅没有出现,对她一切的遭遇也毫不知情。
最后在长江构成的时空之门中,高淳看到了年轻时的他和安陆正幸福的在一起,也最终知晓安陆一生的苦难和不幸,他撕碎诗集,小心的触碰安陆的手,希冀能改变安陆的命运,“我不希望你经历我经历的这些事”(这幕我旁边的男生泪目)。
人的一生像蝴蝶效应,遇到的人都会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
若安陆没有遇到高淳,是不是不会爱的那么刻骨铭心萦绕一生?
是不是会平凡的嫁人,生子,做世间碌碌众生中的一员?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的生命会不会轻松一点?
正如蓝宇没有遇到悍东,那个陌生女子没有遇到R,也许我们一生中没有遇到那个人,尽管会平凡一生,但会过的比较轻松。
《长江图》上映之后,除了男女主角的表演外,片中大副武胜的表演也受到瞩目。
这是演员邬立朋的第一部电影作品,与外形的偶像气质完全不和,他选择了艺术电影中这样一个有难度的、内心戏丰富的角色。
采访中我们都笑说他长得很帅,特别像吴亦凡,他却说自己做不了偶像,还是想认认真真的演艺术电影。
从《甄嬛传》中那个青涩的客串到现在参演的作品在柏林获奖,这个不算新人的“新人”演员,私下又是怎样的呢?
【是怎样参与到《长江图》的拍摄中的?
】邬立朋:当时《长江图》苦于找不到武胜这个角色的演员,刚好有个同学在剧组里面做演员统筹,就把我在学校时候演的他的短片给导演看了。
很快导演让我来试镜。
更多都是聊天,成长经历之类。
后来才知道这个戏不太能用技巧来完成,他们比较看重先天的契合。
第一次拍摄是跟大部队,从圣诞之后拍到跨年。
最开始告诉我是顺拍,因为我的角色到中间就没有了,导演说,一个月搞定你。
拍起来才知道跟其它戏不一样,没有办法那么理想的实现之前的计划。
剧组告诉我们住在一个五星游轮上,去了之后才发现游轮叫五星。
冬天江风从窗户钻进来,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台黑白电视机,只有一个频道,就是凤凰卫视中文台。
当时刚好赶上台湾地区选领导人,我对马英九蔡英文的选票倒背如流。
因为船的门是锁着的,七天或者十天没戏,我都不能上岸。
导演为了培养我的孤独感只让带手机,不能带电脑和iPad,江上信号又不好。
我就像坐监狱一样的特别难熬。
抑郁症也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那段时间是我演戏进入角色最顺畅的一段时间,当然脾气也会特别的直。
有天我就砸导演的门,说再不拍我就真的疯了,导演也很着急我,马上拉统筹说要拍我的最后一场戏。
当天晚上景不对,江水又太急,导演害怕我出事很忐忑的说还得再等等。
我说没事,能出来放放风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就又回到那个小房间里。
【当时导演是怎样给你讲这个角色的?
】邬立朋:其实剧本远远不止你们看到的这些。
人物的前传很丰富。
这是一个比较有野心的人,想要赚钱想要说得算,就去了广东漂着,有人想要他加入广东的砍手党,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回到长江边刚好听到高淳的父亲想把船卖掉,他想把船买下来。
因为老父亲病危,这个事情就搁置了,让他给继承这条船的儿子当大副。
因此他对高淳也是有试探和猜测的。
这种戏有很多。
比如他特别崇拜高淳,高淳所表现出来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发掘出来他内心是有一些渴望文艺和见过世面的知识分子的气质。
有场戏是在外滩,高淳在甲板上,他给高淳点支烟问淳哥你以前住在哪边,高淳问他他喜欢哪边,他就指了东方明珠那边,高淳不说话。
他是向往过那样的生活的。
但是高淳发现了那本诗集之后就沉溺当中,让他对高淳很失望,整单生意也是他联系的,高淳又因为父亲的黑鱼让船不停的出事。
虽然他很年轻但是是老水手了,对这些习俗很在意,这个导火索转变了对他的想法。
但是这些都被减掉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铺垫,只是模糊掉让大家去猜测,反而比较适合这部电影的气质。
我们全组只有我一个人去江上体验生活了,也有帮忙在剧本中加入我体验到的东西。
再结合导演给我讲的前传。
【体验生活都在做什么?
】邬立朋:跟他们从头到尾跑了一趟货,学开船修船。
拍摄中最辛苦的是哪场戏?
邬立朋:最后一场戏就是我跳江,跳了四遍。
马上就杀青了,让我跳几遍都很开心。
本来在江里是安排了救生员的,但是剧组跟我说如果救生员在水里我们一遍遍的拍他就一直不能上来,我心软说算了我自己来。
他们给我安排了一根绳,放在我落水的地方,我跳下之后另外两位男演员还要演戏,我在江里就要拉着绳子待着,不能泛起任何涟漪表现出我还活着,等两位演员演完戏,我再慢慢游到船尾沿着楼梯回到船上,换衣服重来。
宣传的时候还是要说拍摄不易,但我觉得这些都是能克服的。
拍戏以来我从来没有觉得身体上的辛苦有多辛苦,反而是心理上的折磨最厉害。
我一直都特别敬佩女演员辛芷蕾,女孩子有的时候工作起来可以忍着辛苦但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即使不发作可能也会皱眉不开心,有点小情绪。
但是辛芷蕾完全不会,在泥里滚了一天,还是可以兴致勃勃当笑话一样的说“哎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冷,冻死我了”。
【第一部戏就跟秦昊合作,跟他搭戏是什么感觉?
】邬立朋:我很喜欢他这个人。
学这个专业的男生都会很崇敬这样有作品又不图名利的演员,我是有点带着这种心态进组的。
但我们都是东北人,很快就能让彼此放松下来。
越是这样演戏越舒服,考虑的越少演的就越真。
当时看片一开场我就笑了,一方面是因为熟,一方面是因为戏里你是带了一点点东北口音的。
邬立朋:这是我最大也是唯一的遗憾。
我阿姨是江阴人,进组之前就有一字一句的让她教给我,因为女性和男性语气、船员和上班族语气还是不一样,我还让她去问一下她的家里人。
我有按这个风格来练习,但是进组后跟导演探讨,导演觉得这是比较奇幻写意的戏,内容已经比较难懂,如果再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不一定会锦上添花。
他说用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就好。
于是就用了自己的口音。
后来想起来,这个遗憾在于纠结上。
想做到更好,想保留自己状态又想贴合角色,我自己的控制上也有点问题。
【听说是参加完柏林之后才看到成片?
】邬立朋:去柏林的时候我以为终于可以比别人早看到成片,开幕红毯、酒会都结束之后,终于看到“《长江图》正片”几个字,结果进来一堆人把我们拉走要去做采访。
直到北京电影节的点映我才完整看到。
【看过成片后觉得自己表演怎么样?
】邬立朋:我的心理过程是经过几次起伏的。
最开始完成之后觉得还不错,后期配音时候觉得超出了我的预期,后来在剪辑的时候我从小道消息得知好多我特别喜欢的戏为了整体效果都被减掉了,而且为了照顾全篇是零特写,就很灰心。
【被通知去参加柏林电影节是什么时候?
】邬立朋:有天我正在家里吃饭,手机响起来。
杨超导演跟我说:“准备好礼服,2月11号跟我去柏林走红毯。
”当时就疯了,在房间里狂跳,还哭了一阵子。
整个过程中大家可能会忽略掉一个人,就是戏中祥叔的扮演者,他已经生病过世了。
拍摄的时候他给了我无比的帮助和鼓励。
我最抑郁的时候,他怕打扰到我,但都在远处默默的陪着我,给我讲当年演戏的经历。
他是河南省话剧团的老演员,也做过副导演。
后来我们回忆那时候他说的一句话,有点不太吉利,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你再回忆那句话反而会特别感动。
他说:“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演胶片,真想死在片场。
”可是他没有等到得奖的那天。
柏林有给纪念小勋章,好多人都管我要,但我辗转了好多人,把它送给了他的女儿。
【怎么看待柏林电影节?
对你是肯定还是压力?
】邬立朋:我是基督徒,觉得上帝无比之眷顾我。
有好多人给我帮助和肯定。
每个我演完的戏都放在那里,之后的宣传和包装我认为都不是演员本质的事情。
就像《长江图》我以为没消息,那也不失落,反正作品出来了,大家都没有白做,至少它让我接触了那么好的导演、摄影、演员。
所以最后有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你说是不是上帝对我好呢?
【从《长江图》之后又拍了很多作品?
】邬立朋:《长江图》拍摄的太早了,我累积的作品都是在那之后。
电视剧演的比较多,一个原因是《长江图》一直都没有放映,我作为新人拿不出作品别人会不太相信。
作为电影演员我可能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别人可能比较喜欢精致的、韩范儿的,我演戏是偏向于文艺片的,想选择自己喜欢的角色。
所以电影一直都没有再接。
而且看完《长江图》的剧本之后你就会觉得,自己的选片标准变高了。
很感激别人给我机会,但我是希望自己有自主权。
【据说月底就要进剧组了,这次要拍什么戏?
】邬立朋:是一部讲北京地铁指挥员的都市行业剧。
我和《甄嬛传》中浣碧的演员蓝盈莹主演。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甄嬛传》中你的客串,到现在我妈看到那集的重播都会说,看,你师哥。
】邬立朋:谢谢阿姨。
《甄嬛传》是我第一部戏。
【有很明晰的自己今后要走的路线吗?
】邬立朋:我的理想是参与更多更好更优秀的电影,当然会更偏爱文艺片一点,但现在市场很难说得准。
我感激每个人给我的每个机会。
我做这行就是喜欢演戏,想慢慢的接近自己的理想。
【我还蛮诧异的,因为看你的外形,大家应该都会以为你会要走偶像路线。
】邬立朋:我做不成偶像,想想都害怕。
我演怪的东西会比较顺手,演大众化的东西反而是这几年的工作慢慢累积的。
【有理想的角色类型吗?
】邬立朋:马特·达蒙算是我最想走的路线吧,很想演那种肉搏的有力量感的戏。
他的所有作品,还有演艺经历,都是我无比羡慕的。
【想演文艺片,那么平时看的文艺片多吗?
】邬立朋:其实还好,我不是特别挑剔片子的那种,好看不好看的电影我都会拿来看,然后分析人在生活中会不会这样讲话,会不会这样做事情,还是从演员表演的层面去观察。
我最近一整年都在跟别人说,巩俐不拿金马奖有点亏。
她那一句“焉识快跑”,完全没得说,我看了无数遍,每次都还会被感动。
她特别像你身边见过的一个人,嘴是歪的,牙也没有烤瓷,皱纹也是真的皱纹。
就像谁家二姨着急了喊的那么一嗓子,但是无比打动人。
我还特别喜欢科林·菲尔斯,布莱德利·库伯,早期的莱昂纳多等等,都是最好的演员。
【你会全心投入到角色中很久都走不出来吗?
】邬立朋:只有《长江图》是这样。
因为我后来意识到这是很不专业的。
当时拍完我半年都没接到戏,别人看到照片都觉得是阳光小帅哥,见面都诧异,你怎么这么忧郁。
不应该是这样,真正的好演员都是收放自如的。
【演什么类型场景对你来说是最难,需要用到表演技巧的?
】邬立朋:哭戏反而好演,笑是最难的。
有的时候真的是在干笑,但自己知道内心没有到那个high点,这个时候就真的要拜托对手来刺激你。
经常拍戏要大笑的时候周围都会有好多人或者群众演员,他们给你的配合度没那么高,我会不停跟自己对话给自己刺激。
【哪个合作过的演员是最能带动你的?
】邬立朋:我说出来可能你们觉得比较诧异。
郭碧婷。
年初拍的《国士无双黄飞鸿》是跟她合作,我蛮替她喊冤,她是被镜头吃掉的演员。
面对她的时候她真的演得非常好,你就会相信这是你无比深爱的女人在跟你讲话。
镜头里呈现的远远不是她的真实演技。
她特别的爱小动物小东西,在剧组还养了两只鸡两只狗,我的助理和她的助理经常在没戏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喂鸡。
有场戏需要演检验狗的尸体,结果发生意外小狗真的走了。
郭碧婷从来在现场都是多累多辛苦都不会抱怨的人,只有那天大哭到没法拍,只能之后再补。
【最想合作的年轻女演员还有谁?
】邬立朋:春夏。
之前有一个片子找到我们演男女主角,后来对方说不行,两个人都太文艺太阴郁。
可能我在电视剧作品中不会出现这种状态,但是在电影里很容易给别人这种感觉。
我觉得《踏血寻梅》应该给她奖,而且她应该得到更多。
【之前说半年没有接到戏,当时有焦虑吗?
】邬立朋:我自己完全感觉不到。
不拍戏就打球,看烂片。
我号称烂片王,有部我逢人就会推荐的电影叫《麻辣甜心》,很烂但是就不想关掉它,看得特别爽,特别值得看。
【对拍电视剧是什么样的心态?
】邬立朋:我比较幸运,接的角色都还挺有的演的。
慢慢自己的选择多了一些,电视剧也是重要的经验。
而且我还要赚钱,昊哥也说:“艺术创作和维持生计是不冲突的”。
电视剧没有好坏之分,但是有风格之分,我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表演是否还能回到电影表演的状态。
【最后用自己的观点来评价一下《长江图》吧。
】邬立朋:我不想讲那么抽象的东西。
内容上大家看完都有自己的想法判断,但是所谓培养大家一种观看习惯,就是,这个电影给我的启发是:如果你想看懂,就一定能懂。
它的信息量很大,不止是有写意的东西,而是很完整的故事,而且不需要用固定的方式来思考。
它很丰富。
如果你愿意走进电影院,就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邬立朋:所以我总结一下(严肃脸)。
你们一定要看《麻辣甜心》。
采访/蜉蝣、哪吒男· THE END ·这是“不散”的 第 245 期 文章,师哥人美性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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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冬天,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笑容---宜宾,三码头当影片行至结尾,幽幽地出现这行字时,笔者忽然明白了《长江图》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诚然,如杨超导演所讲,单纯地把《长江图》理解为影像诗是肤浅而片面的,把安陆想当然地作为长江的喻体也是不负责任的。
当这句话出现在长江之源时,我明白在这长江之源,在楚玛尔河的戈壁荒原才是故事的开始,两个生命体,男人和女人,由此沿着那浑天江水走向了各自万劫不复的深渊。
影片高度风格化、抽象化和哲学化。
杨导在访谈时谈到,这个故事在他的心里怀揣了近十个年头,寄托了他郁结已久的困惑和哀愁。
我们会看到影片中的两条轨迹极为精密,彼此共轭,因此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导演手中的剧本应是更为的具象和精彩。
猜想杨导数次采风江上,不是不能拮取一个水边的辛酸往事,讲述地精巧又优美,就如同前日的《路边野餐》。
然而,我想任何人在这长江之上,面对逝者如斯,都是会失语的。
也许他眼前的这条饱受着创伤的大河、那两岸簇拥如蝼蚁迁徙如候鸟的流民,带给他的困惑实在太大,一切都促使他企图用更为广阔的精神喻体来完成寓言,以试图在风中抚触那早已魂飞魄散、满目疮痍的精神家园。
对周遭的怀疑与厌恶、在长河面前的迷惘以及对命运的叩问,早就随着冬日的雨雪,在多年以前的破舱之内,悄悄地钻进了他的关节,而这种疼痛将伴随他的一生。
《长江图》是高淳父亲与女人安陆之间的故事,也是高淳自己的故事。
它早已超越了爱情故事的维度,这是一个人从纯真的高原走向世俗,泥沙俱下以致无以立锥的幻灭之路,同时逆向着一个人找寻自己精神源头,存在根本的受难之旅。
死亡的气息从影片伊始便笼罩开来,在长江的入海口,那个带着殉葬者宿命的黑鱼伴随着子一代的高淳开始的洄游。
一.情欲的潮汐无所事事的男人高淳,在江阴的码头第一次目睹了安陆裸露的肩胛骨,从而发散的情欲便填满了空旷的身心。
从上海港的码头村落与安陆第一次缠绵,直至宜宾的三码头与安陆分道扬镳,这一路高淳与安陆不断地重逢与背离,找寻与逃亡。
情欲的潮汐在高淳的内心从未息止,涨潮时他如猎豹般追捕,退潮时如逃兵般离开。
与此同时,安陆的生命层层的蜕茧,越发地年轻,而高淳在一次次的情爱后彻底陷入虚无。
安陆一路鬼魅随行。
怀揣着偶然获得的长江图,高淳不断地上岸下水,不断地喘息与自我放逐。
在南京的小舟,高淳目睹了企图溺亡的女子,第一次感到失去的疼痛;在荻港的万寿塔,在如是我闻的回响中,陷入了信仰的荒芜;在和悦洲,高淳以露水情人的身份插入安陆的生活,无情地离开,导致了安陆丈夫的死亡;在安庆,高淳目睹了安陆丈夫的葬礼。
随着货船风雨前行,长江图上的谶语不断地击打着高淳的灵魂,最终在三峡,高淳的精神世界彻底的崩塌,那最后一根稻草随着黑鱼在黑夜的风雨就这样无声的消散了。
这些明灭的诗句与《路边野餐》中的语句意义并不相同,《路边野餐》中的诗句恰当得营造了影片的诗意氛围,而在《长江图》中,这些诗句则作为叙事的注脚,作为高淳父子的内心独白,层层剥皮,袒露了二人逐步垮塌的精神世界。
这本诗集毫无疑问来自高淳的父亲,他是高淳的父亲三十年前从高原走下,对周遭和人群失去认同以致诀别的自白。
在丰都鬼城,高父写到:“要么丑陋,要么软弱,要么虚伪,没有神灵让人信服”,在鄂州的观音阁,高父宣告了自我的独立:“两岸的城市都已背信弃义,我不会上岸,加入他们的万家灯火”,在江阴黄田港,高父最终选择了沉默:“新船上水七千公里,发动机不停咳嗽,我压低声音穿过温暖的县城,怕人听出心中怨恨”。
当高淳逆向来到三峡门,在三峡的底部被缓缓地托起,面对着近似未来科幻的高耸闸门,早已幻灭的高淳,眼角清泪划过。
这是生命再次被唤醒的颤动。
而后在巫峡再次看到峭壁山林间奔跑的安陆,高淳不住的呼喊,直到疲惫地睡去,而巨大的白鳍豚,这长江之子,在他的身下缓缓划过。
赛林格曾在《为埃斯米而作》的结尾写道:“只要一个人真正有了睡意,埃斯米啊,那么总有希望,能重新成为一个--一个身心健康如初的人。
”在宜宾的林岩间,高淳回到了与安陆的初识,纯粹而美好,这是高淳与安陆的最后一面。
最终疲惫的高淳独自走向了青藏高原,在长江之源的楚玛尔河,见到了安陆和母亲的坟墓,与父亲沿江而下的旅程完成闭合。
二.无立足境,方是干净许多观众在初次观影时,没有弄懂安陆的路。
最明确的暗示在于安陆与丈夫的婚姻的倒叙。
故事的顺序结构或许是这样的(地点可能有误):安陆与高父一同从高原而下,开始了出走伊甸园的旅程。
在宜宾二人相识,在三峡淹没区安陆消失,直至流落观音阁。
在“海潮至此回”的彭泽,安陆开始修行,邂逅丈夫。
在和悦洲的荒村,安陆出轨高父导致丈夫死亡,由此开始了赎罪之路。
“要么丑陋,要么软弱,要么虚伪,没有神灵让人信服,所以需要一个女性”,安陆作为一个女人出现,最后定格的形象是少女。
这象征着人类最烂漫而美好的情愫,而辛芷蕾嘴唇弧线也像极了观音,洋溢着些许普度的圣光。
她沿江而下,在巴东,巫山等广袤的淹没区身影不在,我们无从知晓她的生活,但风雨暗示我们寒冬已然来临。
当安陆在彭泽再次出现,我们看到她面如土灰,光芒不再。
出轨导致丈夫死亡后,原本修行的她意志大乱,在万寿塔底近乎发狂地追问:“活着是一种罪么?
”这是一次自问,罪使人备受煎熬。
高淳回溯的二十天,即是安陆由纯真而下坠的二十年,这也长江沿岸女性的二十年,一个古老国度的二十年。
《三峡好人》中的麻幺妹、《巫山云雨》中的陈青和《长江图》中的安陆,这三位女性形象,她们在生存与情爱的河岸边,无立锥境。
安陆求死不得,中年以妓的形象再次出现在黄田港的码头,似乎她已经麻木于用这种方式过活了。
在摇晃的小舟中,在男人的身下,安陆一次次地献出自己的身体,毫无波澜。
也许只有这种方式,她才能与自己和解,不再憎恨自己,直到她认为罪孽已经偿清,回到母亲的怀抱。
安陆的轨迹是一条泥沙俱下,走向死亡的曲线,具有永恒的象征和悲剧意义。
我们可以看到人在出走自我精神家园之后所面临的道德和生存困境。
杨超导演借安陆的形象为我们构建了人类返回童年的历程,这个过程以供我们审视自身,回望来路。
海子先生曾在《南方》一文中有相似的构想,故事的开篇语结尾是这样的:我81岁那年得到了一份家乡的地图,那里有断断续续的曲线,指向天空和大地,又似乎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圈.......母亲坐在门口纺线,我走向她,身体越来越小,我长到三岁,抬头望门,马儿早已不见。
三.流民图与心灵史影片中的行船无一不是破败不堪,艰难航行。
船作为一高度符号化的意象,象征着两岸无数漂泊的家。
同时,高淳船上的三人也指代男人的青年、中年与暮年。
青年早已垮掉,做着龌龊的生意;中年笼罩在父辈的阴影下,聊以度日;老年则终日潦倒。
最终青年在意外中死亡,老年在死前找寻良心的最后一点安慰,徒余空空的中年,寸步难行。
随着镜头,我们也掠过沿江两岸,荒村人已走空,只剩怪树横生,屋宇斑驳残破,而淹没区人们被迫失掉故乡,迁徙他处生活。
导演在结尾剪进了一段长江的记录影像,面对这些风浪中的船工和纤夫,笔者近乎语噎。
就是这匍匐的姿态,构成了长江两岸千百年来的流民图,也正是这喧腾不废的江水,书写着血与泪的心灵史。
所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在这些影像面前,一下子就懂了。
在国产影片整体式微于三大电影节的当下,李屏宾先生为《长江图》赢得了宝贵的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
在李先生的明灭的镜头下,笔者深深地为江河的悲壮气质所震撼,再次领悟到了人类的局限与狭小。
《长江图》是一部极其自省的影片,它浓郁的艺术气息令人沉醉,因此也显得弥足的珍贵。
那些沿岸城镇的名字足以令人陷入历史的沉思。
这些名字楔入长江两岸的同时,也早已刻入游民的血管,我们倾吐着这些名字,就像念着自己的来路。
影片的最后回到长江之源,男人完成自我的回溯,守在女人和母亲的墓碑旁,一种近乎于宗教的仪式感在此集结,长江图的意义也被呈现:在这浑天江水之间,走出家园的人群迟早会经历这场回溯,哪怕是生命的代价。
——副标题:学好地理是多么的重要……其一就从万寿宝塔问佛片段开始谈起吧。
万寿塔我去过,在湖北荆州。
所以影片里看到这一段时,我特别惊讶。
怎么南京之后就直接跳到荆州了?
中间略过了安徽省江西省,一天之内轮船就从长江下游飞渡到中上游?
而在过了万寿塔之后,高淳跟祥叔说下一站是铜陵,铜陵在哪儿?
在安徽!
一夜之间又从湖北到了安徽?!
逆流而上变成顺流而下了?
我从这里便开始怀疑影片的时空观了,要不然是地理错乱世界杯被架空,要不然就是时间的非线性叙事。
然而后面看到高淳展开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明万寿塔是位于荆州;而且整个长江沿线的地理环境是符合现实情况的,世界是真实的,并没有被架空。
之后慢慢就发现,高淳乘坐的船换过几次,有从黑灰色变成白色的,有多了两根形似“炮管”的,有成了载客船的。
这不符合单纯地驾驶货船逆流而上的情况。
好了,影片的时空是混乱的可以确定了。
就算混乱也不能是完全无序的,我慢慢地用自己的理解构建出这样一个时空,一切都要从长江图这本诗集的年代——1989年开始了。
现在的高淳驾驶货轮逆流而上送货去宜宾,而20多年前的高淳是顺流而下从宜宾出发;两艘船,两个时空,在高淳(现在)抛锚后却拉不上来笨重铁锚的那个夜里相遇。
高淳(现)的锚被一条大鱼撞了之后终于能拉上来了,他立即驾驶轮船调了个头,去追20年前的自己和安陆。
他看到安陆和自己站在前面的船上,听到安陆在念自己20年前写的诗,他流泪了。
他走到船头,面对着安陆;安陆很疑惑、很惊讶,不禁回头看了一下:后面船上的这个人怎么和刚刚进了船舱的高淳(20年前)如此相像?
高淳(现)含着泪伸出手,说:“你相信我吗?
”安陆递出了那本诗集,穿越了20年的时空,诗集由崭新变为破旧泛黄。
高淳(现)撕掉了诗集,说:“你不需要诗歌,我不要你再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轮回啊,安陆一直在长江沿线轮回。
在南京小洲,安陆一脸迷茫、自言自语:“谁能告诉我,未来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用再这样一直轮回。
”一直等高淳(现)到了宜宾,身受刀伤,恍惚间,安陆潜在水底对他做噤声的手势,画面上浮现出诗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宜宾,二码头”这是20年前高淳写的诗。
20年前,高淳在这里与安陆初遇,乘船顺流而下;20年后,高淳在这里重伤倒地,祥叔放生的白鳍豚(看模样和叫声应该是白鳍豚)在他身下游过。
其二这次就从女主角的名字安陆说起吧。
第一次看到安陆这个名字,我又好奇了,因为这是个地名啊,我有印象,就在湖北。
是巧合呢,还是故意?
难道人名有什么韵味在其中?
事后上网查了一下其他人物的名字,果然,所有人物的名字,都是地名。
男主的名字高淳,来自于江苏省南京市高淳区,处于长江下游地段;女主的名字安陆,来自于湖北省安陆市,位于长江中游地区,长江支流涢水贯穿其城;小愤青武胜的名字,来自于四川省广安市武胜县,位于长江上游地段,长江支流嘉陵江流经城区;还有一个祥叔,看电影时不知道他姓什么,查了一下演员表,果然是——叫钟祥,来自于湖北省钟祥市,位于长江中游地区,长江支流汉江将城区一分为二。
另外还有一个罗老板,罗定,其名字来自于广东省罗定市,位于珠江流域。
这实在是一个“特殊情况”,或许与这个罗总从始至终没有真正在长江上游历过、感受过、体验过有关?
他就是个局外人,所以导演故意将其名字也排除在了长江之外。
长江,长江。
结尾处男主一眼回眸,看见的却是万里江山。
所有曾经在这一条河流上流浪过、生活过、拼搏过、奋斗过的人们,千百年一路走来,最后站成了永恒。
导演对长江的关注并没有明显的倾向性,男主过三峡大坝时,那种史诗般的镜头展现,无不彰显着这一工程的浩大宏伟,高淳仰望着巨大的闸门,控制不住地留下泪水。
这一刻,我们心中也是震撼和兴奋的。
然而,之后高淳走过了因建大坝而被淹的诸多城市:巴东、云阳、巫山……却再也没有见到安陆。
当他在丰都终于再次见到安陆之时,他忍不住略带凄凉地说:“长江变了。
”是啊,变了,20年前高淳陪安陆走过的城市、去过的地方,都已经深深地沉睡在水底;无数人背井离乡换来的只是景点处导游的一句——“这是个奇迹”。
那安陆是谁?
——安陆就是长江。
哪一个行走在长江之上、生活在长江之边的人儿,不曾深深地热爱过这一江春水,包括男主高淳。
最后高淳到达了长江源头,那里树立这一块墓碑——“母亲安裰之墓”。
长江的源头处已经一片干涸,长江母亲已死,女儿断根,只能在遥远的地方流浪、漂泊。
高淳逆流而上,遇到的安陆越来越单纯、越来越清新和美好,也就是越来越接近本源。
安陆的轮回,就是长江的轮回,江水周而复始,由最初的清澈纯净慢慢变得污浊、变得肮脏、变得不堪;然而在这过程中,她却是养育了万千的人。
所以——“一定有许多人爱你吧?
”“我也爱许多人。
”
万寿佛塔里,佛不能让塔内落雪,却能让信仰本身成为神迹;巫山新城内,人可以把每处物品复原,却无法回溯江水漫过的土地;白鱼引来杀身之祸,黑鱼却能祭奠魂灵。安陆是一场逆流时间的艳遇,长江是一段沧桑变迁的征程。一本意味深长的诗集映刻着一代人的迷惘,一处功过难辨的大坝截断了一个民族的心率。
三星半。秦昊在柏林电影节接受杂志采访时说他喜欢马丁·斯科塞斯的感觉,而导演杨超想要安哲或贝拉·塔尔式的东西。不过那是理想的境界,不是刻意模仿的对象。影片呈现出它自己的面貌,诗歌和长江在时间河流中流淌,顺流逆流,相遇相别,影像给了寻常空间丰富质感。但旁白和诗歌过于直白,缺乏意韵
前有《路边野餐》,后有《长江图》。两者诗意与闷性共存,《长江图》胜在制作更加精致,尤其是风景摄影;后者胜在更让我能看得下去,嘻嘻~~
哇 摄影好美 其他呵呵 故事还挺魔幻的
一股只摸到皮毛就自认已参透奥义的中年男人的腐臭味
不得了惹,中國詩電影的春天來了,讓詩本人真正走進電影,走進尋常百姓家,搭嘎可以臍帶起來了。
现在的艺术片啊,一言不合就念诗,画风一变就说佛,还有随机出现的自杀他杀女鬼黑帮匕首土豆废墟腐物…不过仍然值得五星,运镜设计颇费心思,取景量也真是惊人,影像中的长江既有工业机械噪音的后现代式轰鸣,又有唐诗宋词的历史回音(“真·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各种打开方式),年度气质风景。
从完成度上来说,《长江图》要比路边野餐在技法和运镜上更加成熟,李屏宾的摄影让胶片里的长江带有一种氤氲诡奇的超现实感,带着观众溯流而上的同时打破时空的界限,长江两岸的变革与时代洪流的映射,关于宗教爱欲修行的讨论交织在文本当中。不过导演的野心太大,想要在电影放入太多的私货,但表达空洞
泛舟逆流而上的文化苦旅可以看作一条叙事线,记满文字和沿岸地名的诗集是一条点题线,男女主角的每次相遇构建了跨越空间和时间的逻辑线。但导演影像上所展示的格局远没有立意上的庞大,片中诗词的硬性展示我都不喜欢,不论是字幕式还是解说式,带有强烈的间离感。结尾时刻意拔高中心思想也未必恰当。
挺能装的
补标:1 看了两遍,有点意思,肉中骨、水中刀。2 89后中老年文青,要的就是不上岸的轴劲儿。可惜匠气太重、赶紧退休。
『补標』
电影院人不多,电影画面呈现出一种萧瑟的感觉,低吟的大提琴声让人心有戚戚焉。 那些诗歌,还有那个不时出现如同精灵般存在的女孩-安陆,都是导演刻意安排,象是在向观众们阐述男主角的精神世界。长江,一条长长的河流,不停奔息,如同人的一生,终有尽头的一天。
@知者乐乎
企图通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来诠释长江与长江人的故事。用意是好的,只不过叙事还不够成熟。总是要先把小故事讲好了,才能讲大故事;而且对大故事的理解,目前看来也比较肤浅。p.s.本来觉得故事切入点还凑合,但拿了摄影奖挺滑稽的,减一星,建议以后还是颁给动物世界吧。
设定牛逼,氛围不错,野心很大,手法欠佳,空有努力,缺少灵气。公映版貌似比柏林版多了一组镜头,配文“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笑脸”嗯。
3.5星,路边野餐有钱了以后……
《长江图》可能是杨超用文艺片方式构造宏大野心的一次试水,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次“航行”带着太多的朦胧和多义,甚至满篇尽是苍莽,但是历时性的长江谱系和回溯式的主题氤氲,让这部电影可能是2016年最伟大的中国电影!
八零末一代颓丧低落症候群知识分子的沿江还魂游。诗歌、性、情爱、吊丧包裹着的内心悲沧,在最后一刻依然无以释怀。旧世界素材群像延伸出这个国家民族的时代苍凉,而三峡区域的整体失魂与缺席,即是游魂流离失所的现状,亦是世纪罪证的另一个犯罪现场。罕见的华语独立电影工业代表作。
摄影好的电影不一定是好电影。诗歌作为叙事的一部分,在内容上很拙,“走进新时代”的广场舞刺耳大过了,三峡大坝开闸的声音。当然,有一大批理由说好的,然而,我想说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