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榕/文(原载《文景》2009年第四期) 终于看完了电影版的《朗读者》。
迟迟未看的原因,是因为早早看过小说,担心电影无法传达出小说的神髓。
看罢电影,所幸没有大失望。
凯特·温丝莱特的表演可圈可点,电影从镜头到配乐都带有欧洲文艺电影的精良品质。
影片也基本保留了小说的基调,米夏与汉娜的忘年恋,与二战历史反思的伤痛有机地交织在了一起。
然而,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一些疑惑,那便是影片后半程导演对“书”这一意象的处理。
《朗读者》的小说原著,由三部分构成。
第一部是十五岁的米夏与三十六岁的汉娜相恋及别离。
第二部是八年后米夏与汉娜法庭重逢,米夏旁听汉娜受审。
第三部是汉娜入狱服刑十八年,即将出狱时自杀。
小说全部采用了主观视角,叙述者是汉娜死去十年后依然在追忆汉娜的米夏。
小说所呈现的是米夏的所见所闻所感,我们在透过米夏的眼睛,凝望着汉娜。
电影《朗读者》的叙述主干忠实再现了小说三大板块的基本结构,即相恋—受审—服刑。
前两个板块除了个别例外,大部分采用了有限全知视角:摄影机追随着米夏,呈现着米夏的世界,我们所看到的汉娜,是米夏眼中的汉娜。
这种手法,保留了原著中视角的主观性,为汉娜这个人物形象,营造了谜一样的氛围。
不过,在影片的第三部,即“服刑”一节,影片出现了明显的视角转移,从有限全知视角调整到了全知全能的视角——从汉娜收到米夏的录音带开始,镜头在米夏的生活和汉娜之间切换,直至汉娜自杀才中断。
影片第三部分的叙述重点是米夏的朗读以及汉娜学习读写。
在这一部分叙述中,书籍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米夏离婚了,他靠阅读《奥德赛》来获得心灵的平静。
阅读唤起了他向汉娜朗读的渴望,他开始为汉娜录音,并将录音带寄给了汉娜。
电影用戏剧化的镜头,再现了汉娜初听朗诵时的慌张,以及其后的期待和专注。
米夏为汉娜录制了大量文学作品,转折性的镜头出现在《带小狗的女人》这篇小说。
听完小说的汉娜,在第二天头脑中依然萦回了小说中的词句,她突然升腾起渴望,冲进图书馆,借回了这本小说,回到牢房,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录音,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开始认字。
激起汉娜识字渴望的《带小狗的女人》,是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的代表作之一。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主人公古罗夫人到中年,深陷于无爱的婚姻,在雅尔塔度假时,偶遇了不谙世事的少妇安娜·谢尔盖叶芙娜。
古罗夫是情场高手,很快赢得了安娜的芳心。
古罗夫以为这次相遇,不过是为他的诸多艳遇再添一笔,和安娜分别后,回到莫斯科,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安娜。
对古罗夫和安娜来说,爱情是他们死水一般的生活唯一的亮点,然而两个人都各有家庭。
未来渺茫,等待他们的是铅灰色的艰难长路。
在电影中“服刑”一节,汉娜的书架上的书籍虚化为了背景。
当米夏进入汉娜的监狱,镜头快速扫过她的书架,这些书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只有《带小狗的女人》,电影不吝惜地给予了大量的镜头。
它先进入了米夏的视野,被米夏放在录音机旁边。
其后,以录音带的形式,侵入到汉娜的世界。
它是汉娜自主阅读的第一本书,也是汉娜的第一个识字课本。
即便是汉娜自杀以后,影片还是再次对这本小说进行了呈现:在汉娜的床头,贴着她工工整整誊抄的《带小狗的女人》的开篇。
选择《带小狗的女人》这篇爱情小说作为牵动,电影对汉娜识字这一细节的处理,有爱情化的倾向。
仿佛汉娜是在《带小狗的女人》的爱情感召下,诞生了对阅读的向往。
虽然汉娜和米夏的爱情和古罗夫和安娜的爱情并不相同,但两份感情都必须面对重重考验,都是亲历者所不能诉说的禁忌之恋,两份感情对于主人公们来说,都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真爱体验。
因此,电影的结尾,米夏站在汉娜的牢房,望着墙壁上粘贴的汉娜一笔一划抄写的《带狗的女人》,百感交集。
电影对《带小狗的女人》进行了浓墨重彩的呈现。
不过,这篇小说,在《朗读者》的小说原著中,却彻底缺席了。
小说中,在米夏为汉娜朗读的书目中,的确有契诃夫的名字,不过,小说没有指明是哪部作品。
契诃夫的名篇很多,有《套中人》、《变色龙》、《脖子上的安娜》、《三姐妹》等,米夏的选择不一定会是《带小狗的女人》。
由于小说叙述只能拘囿于米夏的主观视点,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汉娜是在哪一位作家、哪一本书、哪一个章节的触动下,产生了识字的渴望。
抑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汉娜内心深处一直向往学习读写,只是由于自尊心,不肯向他人求助。
米夏的录音恰恰为她的自主学习提供了契机。
《朗读者》小说中没有提到《带小狗的女人》,却用了一整段的笔墨,详细描绘了汉娜牢房中书架上的书。
这一段在电影中被彻底忽略的内容,值得详细引用: 我走近书架,有莱维、魏泽尔、博洛夫斯基、阿美希等人描写集中营幸存者的书,还有赫斯的罪行录和阿伦特有关艾希曼在耶路撒冷被判处绞刑的报告,以及一些有关集中营的学术文献,全都摆在一起。
(我问道:)“这些书汉娜都读过吗?
”(监狱长回答:)“不管她读过没有,这些书都是她深思熟虑后订阅的。
多年前,我就同意她的要求,弄来一份集中营的一般性书目;一两年前,她又要求我给她提供有关集中营的女人、女囚犯和女看守的书名。
自从施密茨女士学会读写之后,她马上就开始阅读有关集中营的书籍了。
” 小说中的汉娜,从来没有对米夏剖白过自我。
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她保守着自己曾经当过集中营看守的秘密;在法庭审判中,她保守着文盲的秘密;在服刑期间,她没有告诉过米夏她在读集中营的相关书籍。
对于汉娜,二战的经历是她不能与人言说的伤痛。
她需要如同学习读书写字一样,一点一滴通过自己的努力,了解那一段历史,了解她的行为的真正含义。
无意中,汉娜和米夏同样走上了同一条道路——米夏成为第三帝国法学史研究专家,汉娜所努力研读的,也是这一段历史。
在汉娜的阅读书单上,有一本书《耶路撒冷的艾希曼》。
它的作家是犹太裔女哲学家汉娜·阿伦特。
作者施林克让《朗读者》中的汉娜·施密茨与汉娜·阿伦特同名,未尝没有深意。
汉娜·阿伦特在她的书中所讨论的,恰恰是汉娜·施密茨所犯下的罪行的特质——即“平庸的恶”(banality of evil)。
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最为著名的哲学家之一。
她1906年出生于德国汉诺威一个犹太中产阶级家庭。
1933年,因参加德国犹太复国主义的秘密活动而被捕,其后逃亡到法国,继而于1941年流亡美国。
阿伦特在法国期间,曾经于1940年被囚禁于居尔集中营,所幸得以出逃,免于其后开始的种族大清洗。
身为德国犹太人,阿伦特思考着灭绝人寰的针对犹太人所进行的大屠杀的根源。
1961年,当她听说以色列政府派出摩萨德特工,从阿根廷秘密逮捕了战犯阿道夫·艾希曼,将他带回以色列接受审判时,就主动向《纽约客》请缨,要求深入报道这一审判,并在1962年,发表了基于这一审判所完成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一书。
阿道夫·艾希曼是二次世界大战上臭名昭著的战犯。
他的官阶不高,只是党卫队中校,但是他曾经担任过德国第三帝国保安总部第四局B-4科的科长,是犹太种族大清洗的前线指挥官。
艾希曼是第三帝国的“犹太人问题专家”,1941年,他接受党卫队情报部首脑莱茵哈德·海德里希的指令,负责执行旨在彻底消灭犹太人的“最终方案”。
艾希曼开始组织运送整个欧洲的犹太人,将他们收容到死亡营,进行集体屠杀。
在他的监督下,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屠杀生产线创造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记录:每天杀害一万两千人。
到二战结束,共有五百八十万犹太人因“最后方案”而丧生。
为此,艾希曼又被称为“死刑执行人”。
在人们的想象中,像艾希曼这样的战犯,一定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但阿伦特却发现,坐在被告席上的艾希曼,看起来相当平庸。
他个子不高,带着眼镜,外貌普通。
他为人呆板乏味,缺乏想象力,甚至连狡猾都算不上,无法流畅地为自己实施辩护。
他重视权势,从来不会忘记用头衔来呼唤检察官。
与其说艾希曼是个与生俱来的恶魔,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办公室里履行业务的官吏。
而他也确实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自己的行为——发出对犹太人进行清洗的指令的人并不是他,他只是遵照这样的指令,保证这一指令能够得到高效实施。
按照艾希曼的原话,“我本人对犹太人并没有仇恨”。
他甚至看到了犹太人的尸体,都会因恐惧而呕吐。
他残杀犹太人,除了为了升职,有着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以外,看不出其它的动机。
阿伦特指出,艾希曼不是恶魔,也不是虐待狂。
在他身上,体现出的是平庸的恶。
这种恶是现代性的产物。
现代社会的管理制度,将人变成复杂管理机器上的一个个齿轮,人被非人化了。
在像第三帝国时期的德国这样的极权社会中,人们对权威采取了服从的态度,用权威的判断代替自己的判断,平庸到了丧失了独立思想的能力,无法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本质和意义。
阿伦特平庸的恶的观点,解释了为什么在德国第三帝国时期,那么多的德国人成为了迫害和屠杀犹太人的参与者。
统计数据显示,在二战期间,共有八百五十万德国人成为纳粹党员,一千五百万名德国人加入纳粹军队。
这些德国人,在日常生活中或许富有人性,是家里的好父亲、好母亲。
在工作中,是好职员,敬业认真。
然而,当他们参与到纳粹军队之后,却因为服从意识,在屠杀犹太人的问题上表现出了特殊的残忍和冷漠。
《朗读者》的汉娜在二战期间的行为,也可以归结于这一范畴。
汉娜是个典型的普通人。
她出身一般,是个文盲,在裹挟下参加了党卫队,被分配做了女牢的看守。
根据历史学家的统计,当时在德国各大集中营工作的女看守,一共有三千多人。
她们大多数来自社会中下层阶级,而汉娜也是其中一员。
汉娜先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转到了克拉科夫附近的一个小型集中营。
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汉娜并不是个冷血的人。
就像作者施林克在接受我国译林出版社的采访中所说的,“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初次遇到米夏,米夏因为得了黄疸而在路边剧烈呕吐,汉娜和他素昧平生,主动上前,帮助米夏清洗,给米夏以照顾。
即便是在监狱当看守,她对身体较为柔弱的女囚犯也能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同情和关心,为了让她们走向死亡的路不那么艰难,她为她们减轻劳动量,让她们吃得好一些,住得舒适一些。
然而,她所在的集中营,每月需要向奥斯维辛集中营输送六十名囚犯,以接纳新来的囚犯。
她的职责之一就是从自己管辖的犯人中挑出合适的人选。
她当然知道,将这些人送往奥斯维辛,就是将她们推向死亡。
当法官询问她是否知道自己行为的意义,她给出的答案是“当然知晓,但是新人要来,老人要给腾出地方”。
除此以外,汉娜还亲自参与了造就一场致使数百犹太人丧生的惨剧。
战争末期,在囚犯转移过程中,汉娜等看守带领数百名囚犯西行,夜间在一家教堂过夜。
半夜遭遇轰炸,教堂着火,只有打开大门,犯人们才能逃生。
可是犹太囚犯人多,看守人少,大门一开,看守们便无法实施对犯人的有效管理,犯人势必出逃。
因此汉娜和其他看守听任数百名囚犯全部被活活烧死,只有一对幸存的母女得以侥幸逃生。
在汉娜看来,不让犹太人逃走,这是她的职责所在:“我们就是不能让她们给跑了!
我们对她们有责任。
” 在《朗读者》中,汉娜面对指控,曾经两度询问法官:“要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面对汉娜的诘问,法官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的确,《朗读者》中的汉娜,面对着的是一个伦理难题——一边是服从,一边是个人的价值判断,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一定都会体会到抉择的艰难。
然而,抉择艰难,并不等于应该放弃抉择。
阿伦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中清晰地指出,虽然艾希曼的恶是平庸的恶,我们甚至可以要求体制来担负一部分责任,但是,这并不等于说艾希曼本人无罪。
艾希曼用接受上级命令来替代个人的道德判断,放弃思考,拒绝正视自己行为的意义,他必须为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负责任。
阿伦特认为,无论在什么样的体制面前,人们始终应该坚持辨别善恶的能力,坚持倾听内心的道德律令。
平庸的恶,依然是恶,它所带来的伤害,并不亚于极端的恶,甚至还会造成更为巨大的破坏力。
以艾希曼为例,平庸的恶,使他成为种族灭绝政策的执行人。
他的行为,从本质上侵犯了国际社会的普遍秩序,因此他犯下了反人类罪,理当处以绞刑。
《朗读者》中的汉娜,和艾希曼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的行为,不具有反人类的性质,危害也远不如艾希曼深远。
不过,和艾希曼一样,从她的身上,也能够看到受到体制驯服的平庸的恶。
阿伦特曾经说过,平庸的恶,是一种无思(thoughtless)的状态:不能把握当下面对的现实,无法进行想象和判断。
在《朗读者》中,施林克将汉娜塑造为文盲,不仅是为了增加故事的悬念和冲突,也是为了隐喻汉娜的这种无知以及无思。
汉娜是历史的亲历者,却对她所参与的历史缺乏反思的能力。
她对自己的行为、对纳粹的罪行、对二战的历史没有了解。
在她狭窄的世界里,只有上级交给的责任。
她越是尽忠职守,执行任务的效率越高,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在接受审判的时候,距离汉娜在集中营做看守,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汉娜依然相信,她不过是完成了看守的使命。
直到站在法庭的那一刻,汉娜依然无知到了可怜的地步。
所幸的是,十八年的服刑生活,尤其是汉娜在期间学会了读与写,改变了汉娜。
汉娜在临终前,不再是这样一个无知的人。
她开始阅读,也开始思考。
从她所看的书,我们可以看到她渴望能够深入了解自己行为的意义。
汉娜的思考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无从而知。
汉娜自杀了。
小说为此留下了无限追问的空间。
不过,从她书架上的阿伦特,我们知道至少伴随着她的阅读,她的思考已经触及了她所应该承担的历史责任的核心。
如果从这个意义上再来理解她请米夏将遗产交给在火灾中幸存的那对母女,那个装满硬币的钱罐,所装在的便不仅仅是汉娜的忏悔,而且这忏悔还带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反思的厚重。
基于深刻自我体认的悔悟才是真正的悔悟,只有这样的悔悟,才能恢复汉娜的人性,使她值得我们原宥。
《朗读者》中,爱情是前提,没有爱,就没有理解的渴望。
如果米夏不曾于少年时爱上汉娜,对他来说,汉娜永远是审判席上一个面目可憎的纳粹战犯。
只有爱,才渴望了解,才能让我们看到汉娜的内心,看到了“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不过,《朗读者》也让我们深刻思索,是什么使一个像汉娜这样天性还算纯良的人,能够犯下参与残害犹太人的恶行。
深入地追问历史,是为了防止历史重演。
从这层意义上看,《朗读者》是爱情小说,但是它的深刻绝对不止于爱情。
电影版的《朗读者》在“服刑”一节,将镜头对准了《带小狗的女士》,而不是《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呈现的是被爱情充盈激励着的汉娜,而不是伴随智性的苏醒开始思考和忏悔的汉娜。
在这一细节的处理上,电影用爱情置换了历史反思,其实,爱情并不能够承载这份历史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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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自同名小说的影片《生死朗读》对德国纳粹犯下的大屠杀罪行进行了严肃的探讨,不过,从意图而言,这个故事真正所要表达的内涵,或许要比二战大屠杀更宽宏得多。
电影塑造了汉娜这一让人既恨又怜的纳粹女看守形象,通过她为了掩饰其文盲身份而自愿从军,最终因导致集中营中囚犯身亡而在战后被判入狱的故事,对那些在二战时期摇身变为纳粹帮凶的普通民众的心态进行了细致的刻画。
汉娜曾经面临过许多次的选择,她不断放弃升职、加薪等优厚无比的待遇,而选择通过逃避来掩盖身为文盲的秘密。
甚至面临屠杀主谋罪名指控的时候,只要道出自己的文盲身份即可开脱罪责,可她仍然选择了保守秘密而独自承受莫须有的罪名。
仅仅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文盲,汉娜付出了惊人的代价,这在旁人看来完全匪夷所思。
保守秘密和免受刑罚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为了掩盖这个无关痛痒的真相,甚至不惜带给他人痛苦、带给自己囚禁,简直不可理喻。
这种旁观者的理解固然有所道理,因为以大多数人的价值判断,从逃避升职到加入纳粹,从远走他乡到承认罪名,汉娜这一连串的决策舍弃了太多的幸福和自由。
影片宣传标语中有这么一条:How far would you go to protect a secret?这问题的答案很好地点出了汉娜的心态。
为了一个毕生守护着的秘密,汉娜不惜伤害他人、囚禁自己,并且在她的世界中,其实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而合乎情理。
原著对汉娜的心态进行了揣摩,汉娜“不仅仅在法庭上要争要斗,她必须要永远奋斗,其目的不是为了向世人显示她能做的事情,而是向世人掩饰她不能做的事情”,“她宁可被绳之以法,也不愿暴露自己是文盲。
她进行的斗争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她的真理、她的正义。
”汉娜为什么不坦白?
因为那个秘密已经成了她的全部。
其实从汉娜作出隐瞒文盲身份这一决定开始,她就在一点一滴地为维护着自己搭建起的保护墙,不容外人也不容自己对此有半点侵犯。
时间越长,她为之所花的代价越大,她把秘密也就看得越重。
在过去,她已经为这个秘密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搬离了熟知的城市,甚至成为了屠杀平民的帮凶,她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个秘密套牢困住了。
文盲身份成为了汉娜甩也甩不掉的过去,始终处于伪装下汉娜不仅为了秘密害了别人,最终也画地为牢害了自己。
她既然已经为这个秘密牺牲了这么多代价,她怎么还会吝惜在这昂贵的代价上再加上点余生的自由呢?
在看《生死朗读》时,我不自觉地会把它同另一部文学作品,亚瑟·米勒的《坩埚》进行比较。
在那部以十七世纪美国麻省萨勒姆女巫事件讽刺麦卡锡主义的戏剧中,米勒塑造了一个名为艾比盖尔的女孩,为了掩盖自己与同伴在树林中杀鸡放血并集体跳舞的事实,将村中女孩重病疑似中邪的矛头指向他人。
最初仅仅为求自保,但随着事件的不断扩大,女孩开始煽风点火并借机铲除异己。
无辜淳朴的村民被不断诬陷中了巫术,而这位始作俑者虽遭到了正义的指控,却也没有受到惩罚,直至最终在波士顿沦为娼妓。
汉娜和艾比盖尔这两个角色有着一定的相似,都为了掩盖一个不想为人知的秘密,而走上了害人害己的不归路,但在很多方面两人又有着不同。
如果说,出于影射意图的考虑,米勒将艾比盖尔描写得狡猾阴险,成为了完全的恶人;而与之相反,小说和影片对汉娜的定位则要中性得多,甚至更多时候,读者和观众对汉娜的同情大于厌恶、怜悯甚于憎恨,这种同情来自于前半段先入为主的铺垫,来源于其他被告串谋起来对汉娜的攻击,更来源于汉娜自身为保守秘密而付出的巨大代价——汉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受害者,她经受了不尽公正的指控,不过正因为此,主观上她倾尽全力得以如愿以偿地继续维护着秘密,客观上她也因此完成了一次自身的拯救与救赎。
汉娜不是一个孤立的人物,小说和影片抛出这么一个人物也并非针对那些成为纳粹的昔日平民。
文学和影视作品中不缺少这样的例子,都为了掩盖这样或那样的秘密作出了不同寻常的决断。
《爱你长久》中的母亲甘愿背负弑子罪名锒铛入狱,《赎罪》中的布里奥尼断送了姐姐与情人一生的幸福,《美丽人生》中的父亲在残酷的现实中依旧不忘面带微笑,《断背山》中的牛仔们却再也等不到重逢的那一天。
那些秘密,或源自谎言,或源自虚荣,或源自关爱,或源自恐惧,道出实情似乎并不困难,但有人却愿意为了保护秘密倾去毕生的力量。
相信在现实中,无论何段时期、何种环境,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人为了心中的秘密奋斗终身。
甚至,如果把秘密换成其他,这个道理应该依旧成立——当万千经历过后,视野开始逐渐聚焦,于是赫然发现,因为我们曾经如此执着投入,那件事物也将最终变成整个人生的意义。
《朗读者》电影剧本文/[美国]戴维·黑尔译/吉晓倩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字幕1995年。
一处冷色调的现代公寓,房间充斥着玻璃。
迈克尔·伯格在做早餐,摆设两人餐桌。
他五十一岁,黑发,性情阴郁。
他的一举一动,都刻意轻悄悄的,偶尔向卧室投去一瞥,是为了查看一下自己是否弄出了太大的声响。
他在煮一个鸡蛋。
他把鸡蛋从滚水中捞出,放入擦得闪闪发亮的干净盘子。
迈克尔把沾上蛋黄的蛋杯和盘子放进水槽。
他的早餐吃完了。
然后,他尽力轻手轻脚地打开水龙头放水。
卧室门开了,布里吉特赤身裸体走了出来,她比他年轻几岁,颇有风韵。
字幕结束。
布里吉特:你没有叫醒我。
迈克尔:你在睡觉。
布里吉特:你任由我睡觉是因为你受不了跟我一起吃早餐。
话里有几分认真的意思。
迈克尔不为所动。
迈克尔:无稽之谈。
我给你煮了一个鸡蛋。
瞧见了吗?
迈克尔亮出一个盛在蛋杯里的煮鸡蛋,仿佛是魔术师凭空变的戏法。
他把鸡蛋放在餐桌上。
迈克尔:如果我不想看见你,我就不会为你煮鸡蛋了。
喝茶还是喝咖啡?
布里吉特再次从卧室里出现,这次是身穿晨衣。
她说的依然半是戏言,半是真话。
布里吉特:有没有哪个女人待的时间够久,最终弄明白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迈克尔暗自微笑。
布里吉特:你今晚做什么?
迈克尔:我去看我女儿。
布里吉特:你女儿?
你从没提过她。
迈克尔:是吗?
她已经在国外待了一年了。
你刚才是说要茶吗?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布里吉特离开时迈克尔亲吻她的脖颈。
布里吉特:我走了。
替我向你女儿问好。
迈克尔关上公寓门,转身走到敞开的卧室门前。
他看着昨夜缠绵之后的一片狼藉,然后走到窗口向外眺望。
一辆黄色的轻轨列车驶过。
内景,有轨电车,白天1958年12月。
年方十五岁的迈克尔坐在有轨电车上。
他身穿一套做工考究的西装,是捡的别人的旧衣服,很不合身,脚穿双色皮鞋,一头乱发。
满脸是汗。
一个女人盯着他看。
他显然身体不适。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白天1995年。
迈克尔站在窗口向外眺望。
内景,有轨电车,白天1958年。
迈克尔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拉响车铃,在下一站下了车。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白天1995年。
迈克尔关上窗户。
外景,车站路,白天1958年。
下雨了。
迈克尔走在街上,看上去越来越难受。
有一道拱门通向一个院子,他突然冲进拱门门洞里避雨。
他开始呕吐。
在他对面是一个木材加工场,朝向院子。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有轨电车售票员从旁边经过。
迈克尔侧着身体,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用手捂着嘴。
她把票钳放到人行道上,抓住他的胳膊。
汉娜:喂。
喂!
汉娜·施密茨发色灰黄,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
她消失了。
他又难受起来。
她再次出现,手里拎着一桶水,冲洗人行道。
她用湿布擦他的脸。
然后又接了一桶水。
汉娜:喂,孩子。
喂。
迈克尔: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汉娜毫不费力地扶起迈克尔,让他把头靠在她的胸脯上。
迈克尔依偎在她的怀里,慢慢止住了啜泣。
他抬起头。
汉娜:你住在哪儿?
外景,街道,白天汉娜和迈克尔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条街道上。
街道上散立着新建筑的脚手架。
汉娜拿着他的书包,拽着他的胳膊。
外景,鲜花街,白天他们沿着街道向上走。
现在飘起了雪花。
迈克尔停在他家的公寓楼前,仿佛担心她会进去。
迈克尔:就是这儿。
我现在好了。
谢谢你。
汉娜:好好照顾自己。
迈克尔笑了笑,表示感谢,进去了。
汉娜独自留在门外。
她环顾四周,皱起眉头,走了几步,在十字路口举棋不定地停了下来,想确认自己来时走的是哪一条路。
迈克尔转身观察她,对她的彷徨很是好奇。
内景,伯格家的公寓,鲜花街,夜卡拉·伯格在厨房炉子前。
她为全家人端出晚餐,摆放在一处传统式公寓的圆桌上。
头顶悬着一盏五支蜡烛的黄铜枝形吊灯。
迈克尔的父亲彼得已经开始谢顶了。
他一向心不在焉。
他默不作声地用餐,他的沉默予人一种压迫感。
迈克尔的身旁坐着他的哥哥托马斯,十八岁;还有他的姐姐安吉拉和他的妹妹艾米丽。
迈克尔把书放在面前,他没有碰食物。
卡拉:我很为他担心。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
彼得:这孩子说他不需要看医生。
艾米丽:他需要。
迈克尔:我不需要看医生。
彼得:那就好。
卡拉露出责备的神色。
卡拉:彼得。
彼得:我们不要为此争论。
人们必须为他们自己的生命负责。
内景,卧室,伯格家的公寓,白天迈克尔躺在单人床上,满脸通红。
卡拉跟一位年老的医生站在一起。
医生:告诉我,你多大了?
卡拉:迈克尔是十五岁。
医生:是猩红热。
他得卧床休息,至少几个月。
迈克尔翻了个身,枕头上后脑处湿了一块。
他由于高烧而精神恍惚。
感觉到门口似乎有什么人,他转过头去,是艾米丽。
但是卡拉的胳膊立刻伸过来把她拽走了。
卡拉:别靠近。
会传染的。
他们消失了。
门关上了。
从走廊里传来医生的声音。
医生:烧掉床单。
彻底隔离。
至少三个月。
内景&外景,伯格家的公寓,白天1959年。
3月份一个出太阳的日子。
迈克尔的床被移到打开的窗户边,让他晒晒微弱的阳光。
他坐在床上,摆弄集邮册。
卡拉在他背后走来走去,收拾房间。
卡拉:你感觉如何?
迈克尔:好些了。
顺便说一句,我想告诉你,我发病的那一天……一个女人帮了我一把。
那条街上的一个女人。
卡拉:她帮了你?
迈克尔:是的。
她把我送回了家。
卡拉:你有她的住址吗?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拿着一小束鲜花站在街上。
他困惑地看着一排仅标有数字的门铃。
木材场很忙碌。
工人们从楼里出来。
内景,楼梯与楼梯平台,车站路,白天迈克尔登上楼梯。
楼梯一度很气派,现在日渐朽旧——铺着绿色的漆布,涂着褪色的红油漆。
从一个敞着门的小公寓里传来伤感的歌声。
汉娜正在里面熨烫衣物。
她穿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无袖罩衣,头发束在脑后。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进来。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公寓里什么装饰也没有。
并排的两个小房间。
一个炉子,一个水槽,一个浴缸,一个热水器,一张桌子,几把木椅。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阳台门给房间透亮。
汉娜继续熨衣服。
迈克尔:我给你带来了鲜花,向你表示谢意。
汉娜:放在那儿。
迈克尔把花束放在水槽边。
汉娜在桌子上铺着一块毯子和一块布:没有什么能打乱她的节奏,她一件接一件地熨烫,然后叠好,放在椅子上。
迈克尔:我本该早点儿来的,但是我在床上病了三个月。
汉娜:你现在好些了吧?
迈克尔:谢谢你。
汉娜:你一直体弱多病吗?
迈克尔:哦,不是。
以前我从未生过病。
真没想到生病这么烦人。
无事可做。
连读书都不行。
汉娜继续熨烫衣物。
他逐渐像她一样习惯于这种沉默了。
她开始熨烫一条短衬裤。
他盯着她前后移动的裸露的双臂。
她看起来心胸开阔,身体强壮。
处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依旧泰然自若。
她放下一条短衬裤,接着开始熨烫另一条。
然后她拿起熨斗。
汉娜:我得去上班了。
我跟你一起走。
你在门厅里等一会儿。
我换衣服。
迈克尔走到门厅。
厨房门开着一道小缝。
汉娜脱下了罩衣,穿着绿色的衬裙站在那里。
她的长筒袜搭在椅子背上。
她拿起一只长筒袜,翻卷过来,把小腿和膝盖处抻平,挂在吊袜带上。
她伸手去拿另一只。
两腿之间赤裸着。
迈克尔目不转睛地盯着。
汉娜似乎浑然不觉。
但是在她要穿另一只长筒袜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
她放下裙摆,站直身子,盯着他。
他面红耳赤,然后慌慌张张地向楼梯跑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内景,楼梯,白天迈克尔羞怕交加,跑下楼梯,冲出前门。
外景,院子,白天迈克尔飞奔出去,甩上了大门。
工人们好奇地抬头看他。
内景,卧室,黎明迈克尔躺在床上。
外面有轨电车驶过的声音传来,迈克尔抬眼仰望。
外景,街道,黎明电车在安静的街道上行驶。
内景,卧室,黎明迈克尔从床上起身,飞快地穿上衣服。
内景,电车,白天迈克尔捧着一本书作为掩护,心醉神迷地观看汉娜检票。
她高声报出下一站的站名。
她在工作,没有注意到他。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站在汉娜住处的街道对过。
他对于是否进去犹豫不决。
木材场工人们在装车。
他等他们收工之后才溜进大门,走向楼梯。
内景,楼梯平台,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第一个楼梯平台的台阶上。
汉娜突然站到了他背后,仿佛是凭空冒了出来。
她身穿工作服,手里提着一篮子煤块,另一只手里是煤桶。
她神色疲惫,但是看到他并不惊讶。
汉娜:楼下还有两个桶。
你去装满煤块,提上来。
汉娜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他紧张了一霎,仿佛有身体接触。
但是她走开了。
内景,地下室,白天迈克尔打开门。
打开一盏暗淡的灯。
有一段木梯通向暗处的一大堆煤炭,是从街道上倾倒进来的。
他走下木梯,捡起一个桶。
他去挖煤堆,煤堆立刻坍塌下来,扬起一片黑灰,盖住了他。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正坐在餐桌旁喝牛奶。
她已经脱掉了外套,松开了领结。
迈克尔拎着两桶煤进来,脸庞和衣服都脏兮兮的。
她放声大笑。
汉娜:你看上去太滑稽了。
瞧瞧你自己这副模样,孩子。
迈克尔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但是她已经站起身来,走向厨房角落里的浴缸。
汉娜:你不能就这样回家。
把你的衣服给我,我给你放水洗澡。
汉娜打开水龙头。
厨房有一个热水器,热气腾腾的水流了出来。
迈克尔脱下毛衣,停住了手。
汉娜:怎么,你总是穿着裤子洗澡吗?
汉娜接过他的毛衣,走去打开阳台门。
他继续脱衣服。
她把他的毛衣搭在阳台栏杆上。
汉娜:没事儿,我不看。
事实正好相反,她转身径直向他走来。
迈克尔全身赤裸。
汉娜把他的衣服从椅子上拿起来。
他迈进浴缸。
她走向阳台。
他把全身浸入水中。
汉娜出去了,在外面抖搂他的衣服。
当他从水下冒出来时,她已经把衣服放回到椅子上。
她拿起洗发水递给他。
汉娜:洗洗头发,我给你拿条毛巾。
迈克尔洗头。
然后又没进水里。
当他再次冒出来时,汉娜正举着一条浴巾。
他走出浴缸,转过身去,免得被她看到自己的勃起。
她从背后裹住他的身体,擦干。
然后她让浴巾滑落到地上。
她倚靠到他的背上,他发觉她也是赤裸的。
他转身面对着她。
汉娜:所以,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迈克尔敬畏地看着她。
迈克尔:你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汉娜:哦,孩子,你真会说话。
她立刻搂住他。
他们接吻。
迈克尔躺到地上,汉娜在他身上。
她自始至终凝视着他的双眼。
他无法承受,闭上了眼睛,高潮即将到来,他开始喊叫。
她用手掩住他的嘴,压下他的声音。
内景,餐厅,伯格家的公寓,夜晚一家人在用餐。
迈克尔坐在桌旁看着他们吃饭,想的却是他与汉娜的缠绵。
彼得:你让你妈妈很不安。
迈克尔:还要再说多少遍?
我已经说过我很抱歉了。
彼得:你把她吓坏了。
迈克尔:又不是我的错,我迷路了,就是这样。
这就是我晚回家的原因。
我能再来点儿炖菜吗?
他伸手去盛炖菜。
托马斯继续用餐,脸上现出轻蔑的神色,不屑于加入这场争执。
艾米丽: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家乡迷路?
迈克尔:医生说我应该走走路。
艾米丽:那又怎么样?
迈克尔:我是想去城堡,却走到了体育场。
艾米丽:它们的方向正好相反。
迈克尔:这不关你的事。
艾米丽:他在说谎。
卡拉:他没有说谎。
迈克尔从不说谎。
卡拉宽厚地笑了笑。
艾米丽知道她是对的。
他们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迈克尔开口了。
迈克尔:爸爸,我已经决定了,我明天想去上学。
卡拉:医生说你还需要再待三个星期。
迈克尔:我要去。
卡拉:彼得?
彼得:如果他想回学校,那就去吧。
迈克尔几乎无法呼吸,仿佛生命中某个决定性的时刻已经到来。
彼得看着他,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外景,学校,白天一栋巨大的褐砂石建筑。
正是放学时间。
迈克尔冲在最前面,他匆匆忙忙地向朋友们挥手道别,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内景,楼梯和楼梯平台,车站路,白天迈克尔飞奔上楼。
汉娜公寓的门半掩着。
他把门推开。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在水槽旁。
迈克尔猛然冲了进来,一面撕扯自己的衣服,一面拥抱她,他脱下裤子,把她抱到水槽上。
他大约二十秒钟就结束了。
汗流浃背地站着。
汉娜:好了,孩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在床上。
他躺在她身下。
汉娜引着他的手抚摸她的脸庞,然后向下抚摸她的身体。
她动了起来。
作为回应,他也动了起来。
她达到高潮,他惊奇地看着她。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伏在迈克尔胸前沉睡。
他醒着,看着她左肩上的胎记。
楼下木材场的声音传来。
他亲吻她的胎记。
她被惊醒了。
迈克尔:你叫什么名字?
她睁开眼睛。
现出怀疑的神色。
汉娜:什么?
迈克尔:你的名字。
汉娜:你想知道什么?
迈克尔:我到这里来了三次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迈克尔等了一会儿。
汉娜:是汉娜。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迈克尔:迈克尔。
汉娜:迈克尔。
呣,所以我是跟迈克尔在一起。
汉娜莞尔一笑,仿佛这事有点滑稽。
迈克尔:“汉娜。
”内景,学校教室,白天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师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奥德赛”“哈姆雷特”和“浮士德”几个词。
整个班的男孩都全神贯注。
在迈克尔身旁,是他的朋友霍尔格·施吕特。
隔着一条走道的,是鲁道夫。
教师:秘密的概念是西方文学的核心。
你可以说,在叙事虚构作品中,人物的整体概念就是由此类人物来定义的:他们掌握特别的信息,但出于或邪恶或高尚的种种原因,他们决意守口如瓶。
迈克尔显得心满意足。
下课铃响了。
内景,学校走廊,白天男孩们兴高采烈地涌进走廊,去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迈克尔的举止有所改变。
带着一种心领神会,一种得意洋洋,一种新获得的自信。
迈克尔延挨片刻,然后独自一人朝相反的方向溜掉了。
外景,学校,白天迈克尔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学校后门出来。
他翻过栏杆,沿着街道跑去。
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迟些时候。
天色已暗。
迈克尔昏昏欲睡,汉娜醒着。
汉娜:你还没告诉我你都学些什么。
迈克尔:学些什么?
汉娜:在学校里。
你学习语言吗?
迈克尔:是的。
汉娜:什么语?
迈克尔:拉丁语。
汉娜:用拉丁语说几句话。
迈克尔:哦……迈克尔思忖片刻。
迈克尔(拉丁语):Quo,quo scelesti ruitis? Aut cur dexteris aptantur enses conditi?迈克尔微微一笑。
迈克尔:是贺拉斯。
汉娜:很动听。
迈克尔:你想听希腊语吗?
迈克尔咧嘴一笑,很高兴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去拿书包。
汉娜打开一盏灯。
迈克尔(希腊语): Oi men ippeon stroton oi de pesedon oi da naon phais epi gan malainan emmenai kalliston, ego de ken otto tis eratai.汉娜:真美。
迈克尔: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你又不明白它的意思,怎么知道它很美?
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德语课学的是什么?
迈克尔:德语?
汉娜:有没有什么课文?
迈克尔:嗯,我在写一篇文章。
是关于一出戏剧的。
作者是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也许你听说过他?
汉娜没有反应。
迈克尔:那出戏名叫《艾美丽雅·迦洛蒂》。
汉娜:你有这个剧本吗?
迈克尔把手伸进书包,取出一本书。
迈克尔:给,你自己读吧。
汉娜:我更愿意听你读。
沉默。
迈克尔琢磨这个主意。
迈克尔:好的。
不过我读得不算好。
迈克尔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然后翻开了书。
迈克尔:第一场。
第一幕。
布景:王子的一间居室。
王子——“抱怨,只有抱怨,挑剔,尽是挑剔,看在上帝的分上,想想看,人们都羡慕我们。
”内景,厨房,夜晚些时候。
他们在一起洗澡,汉娜拿起一块肥皂,爱抚地擦过他的面颊。
然后让肥皂滑下他的腹部。
汉娜:你很擅长,是不是?
迈克尔:擅长什么?
汉娜:朗读。
他微微一笑。
汉娜:你笑什么?
迈克尔: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擅长的。
内景,体育馆,白天迈克尔在玩手球,对于自己的体能充满自信。
几下激烈的身体冲撞。
霍尔格、鲁道夫和迈克尔都笑了。
哨声响起。
比赛结束。
外景,电车,黎明空荡荡的电车穿行在大清早昏暗的街道上。
迈克尔出现了,他与电车并行几步,上了电车。
内景,电车,黎明迈克尔坐在第二节车厢里。
他抬头望去。
售票员正是汉娜。
起初她没有注意到他。
迈克尔看着她,等着她留意到自己。
她转身看着他。
他微笑了一下,作为招呼,但是她压根儿不予理睬。
她背过身去。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
外景,电车,白天电车向城外驶去。
内景,电车,白天汉娜在兴致勃勃地跟司机聊天。
他们相处融洽,谈笑风生。
迈克尔依然独自待在第二节车厢里,显得傻头傻脑的。
外景,电车,白天电车停下,乘客上车。
内景,电车,白天汉娜现在来到了忙碌的第二节车厢,检票。
迈克尔满怀期待地抬头望去。
但是当他递上车票时,汉娜对他视同陌路,只是剪了一下车票。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电车再次停了下来,深感羞辱的迈克尔冲向车门。
外景,道路,白天迈克尔目送电车消失在山顶。
他环顾四周,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一辆拖拉机经过,工人们是去田间。
迈克尔踏上归途,徒步回城。
内景,楼梯平台,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楼梯上。
汉娜走上来,她身穿工作服。
迈克尔:那是怎么回事?
汉娜一言不发,走进公寓。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进去,把东西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迈克尔绝望地跟在后面。
迈克尔: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四点半就起床——这可是假期的第一天,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汉娜:可怜的小家伙。
四点半就起床——还是在你的假期!
迈克尔:这算什么?
我上了你的电车!
你压根儿不理睬我!
你以为我是在做什么?
你究竟以为我在那里做什么?
迈克尔绝望地大叫。
汉娜直视他的双眼。
汉娜: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你在那里干什么。
而且你干什么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汉娜转身走开。
汉娜:如果你想跟我说话,我是在第一节车厢。
那你为什么坐在第二节车厢里?
汉娜去放水洗澡。
汉娜:现在,请帮个忙,我刚刚下班,需要洗个澡。
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迈克尔:我没想惹你生气。
汉娜:你还没有惹我生气的本事。
你还没有重要到惹我生气的地步。
她脱下衣服,迈进浴缸。
他则站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孤零零地坐着,心里很难受。
他听到了她洗澡的声音。
最终站起身,又回到厨房。
她还在洗澡。
迈克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女人相处过。
我们相处了四个星期,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活不下去。
即使这么想一想也会要我的命。
汉娜看着他,若有所思。
迈克尔:我坐在第二节车厢是因为我以为你会吻我。
汉娜:孩子,你以为我们能够在电车里做爱?
他们都笑了。
但是迈克尔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要问。
迈克尔: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对你无关紧要吗?
她一边洗澡一边摇了摇头。
迈克尔:你原谅我了吗?
她点点头。
迈克尔:你爱我吗?
她看着他。
然后点了点头。
内景,卧室,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床边。
汉娜裹着浴巾进来。
汉娜:你有书吗?
迈克尔:哦,有。
我早上带了一本书。
汉娜:是什么?
迈克尔:另一出戏剧。
迈克尔从衣袋里掏出书。
汉娜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
汉娜:我们变一下做事的次序。
先给我读书,孩子。
然后我们做爱。
迈克尔坐在床尾,开始朗读。
迈克尔:《阴谋与爱情》。
作者:弗里德里希·席勒……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在烤面包。
迈克尔拿着书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迈克尔:荷马的《奥德赛》。
汉娜:什么是奥德赛?
迈克尔:是旅程。
他踏上了旅程。
他开始朗读。
迈克尔:“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汉娜在洗澡。
迈克尔在为她朗读诗歌。
迈克尔:“我们会证明新的欢愉,金色的沙滩与水晶般的溪流,丝绸的光芒和银色的河湾……”汉娜:到这儿来。
她把他拉入浴缸。
内景,汉娜的公寓,夜汉娜在做针线活。
迈克尔在朗读《哈克贝利·芬恩》。
迈克尔:“我摸索着往里走,到了一小块开阔地段,才只像一间卧室那么大,四周满是青藤,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睡着了——天啊,这正是我那老吉姆啊!
……”他扮演吉姆。
两个人乐不可支。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床尾。
汉娜躺在里侧。
他在朗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迈克尔:“他进她里面的时候,查泰莱夫人觉得他裸着的皮肉紧贴着她。
他在她里面静止了一会……”汉娜:太恶心了。
你从哪儿搞来的这种东西?
迈克尔:从同学那儿借来的。
汉娜:真不害臊。
接着念。
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迈克尔在给汉娜读《丁丁历险记》,汉娜躺在床上。
他们都盯着漫画。
迈克尔:“该死的贝壳,乱哄哄的台风。
是水。
”“那你指望这是什么?
”汉娜:威士忌。
迈克尔:威士忌!
千真万确,威士忌。
“威士忌?
好啦,你是在开玩笑吧,船长。
”汉娜:好了,孩子,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们向后倒在床上。
迈克尔:我在想,你能请几天假吗?
也许我们可以出去旅行。
汉娜:什么旅行?
迈克尔:我想骑自行车旅行。
就两天。
迈克尔伸手去拿一本书。
迈克尔:我有导游书。
我已经拟定了路线。
瞧,你觉得怎么样?
汉娜的神色似乎遥不可及,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题。
沉默。
然后:汉娜:我觉得你喜欢做计划,是不是?
她把书丢到一边,他们开始做爱。
内景,卧室,伯格家的公寓,黎明第一缕晨光。
窗外,天色破晓。
迈克尔在桌子旁忙碌着。
桌面盖满了邮票,他的集邮册打开着。
他拿起一张印着金字塔的邮票细看。
配以迈克尔朗读席勒的《阴谋与爱情》的声音。
迈克尔:“我并不畏惧。
我无所畏惧。
我为什么要畏惧?
我欢迎阻难,因为阻难就像山峦,我可以在你的怀抱中飞越。
越是痛苦,越是挚爱……”内景&外景,商店,白天从外面看一间摆满邮票的商店。
迈克尔和一个白发蓄须的邮票商在店里。
迈克尔拿出他的金字塔邮票,邮票商摇头,显然不肯给出他期望的价钱。
迈克尔的神情变得绝望。
然后迈克尔让步了,邮票商也让了一步。
一沓钞票过手了。
迈克尔欢天喜地地冲出商店,跑到街上。
迈克尔:“危险只会加深我的爱,磨练我的爱,给爱情增添趣味。
我是唯一一个你所需要的天使。
在我的臂弯里,路易莎,你终生都会舞蹈。
在你辞世的那一刻,会比你的降生更为欢悦。
上天会带你回去,看着你,‘只有一件东西可对你说:以使灵魂完满,那就是爱。
’”外景,山丘,白天汉娜和迈克尔并肩从山坡上疾驰而下。
他背着一个帆布旅行包。
这里是乡村天堂——四面环山,下有波光闪烁的溪流,阳光灿烂。
她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裙。
外景,小餐馆,白天他们来到一间小餐馆,坐在露天。
他们拿起餐桌上的菜单。
一个女招待走上前来。
女招待:你们想要些什么?
迈克尔:你想吃什么?
汉娜:你点餐。
我跟你要同样的东西。
迈克尔开始点菜。
邻桌是一群男童子军,正在嬉笑。
男孩们:有香肠、香肠、香肠。
给我,好啦,给我吧。
让我瞧瞧。
你总是点同样的东西。
他们都开怀大笑。
汉娜紧张地看着他们。
外景,小餐馆,白天用餐已毕,迈克尔自己在付账单。
女招待:希望您母亲用餐愉快。
迈克尔:谢谢您。
她吃得很高兴。
女招待走开了。
汉娜从餐馆里出来。
迈克尔向她举臂示意,她挽起他的胳膊。
他们朝自行车走去。
迈克尔眉飞色舞。
他环顾四周,然后放胆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
女招待盯着他们。
外景,教堂,白天他们在一座小教堂前下了自行车。
迈克尔停下来,取出一张地图和一本导游书。
迈克尔:这儿,我把我们的目的地指给你看。
汉娜:用不着,孩子。
我不想知道。
唱诗班的声音从教堂里传来。
内景,教堂,白天迈克尔和汉娜试探着走了进去,发现是唱诗班在排练巴赫的歌曲。
这是一幕传统的德国景象——全家都在圣坛上演唱。
这音乐让汉娜听得出了神。
迈克尔看着她。
外景,河畔,白天汉娜在河里,水没到她的小腿,裙子系在大腿上。
她忘情地嬉戏。
然后她发觉迈克尔在看自己,抬起头来。
迈克尔拿着笔记本坐在一旁。
汉娜:你在做什么?
迈克尔:我在写诗。
关于你的诗。
汉娜:我能听听吗?
迈克尔:还没写好呢。
总有一天我会读给你听的。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1995年。
迈克尔,如今已经五十一岁,站在书桌旁。
他打开抽屉,拿出那本我们看着眼熟的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看了看那首诗。
然后飞快地翻动纸页,停在一份手写的清单上——列出的是“奥德赛”、“施尼茨勒”、“契诃夫”、“茨威格”等几个词,旁边标有数字。
迈克尔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回抽屉,转身走了出去。
内景,街道,白天迈克尔走出他的公寓楼,坐进自己黑色的梅赛德斯车里。
内景,汽车,白天迈克尔在听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是他们在教堂听过的那首巴赫乐曲。
他穿越繁华的现代城市。
远处是这座建设中的城市那巨大的起重机和开挖的地基。
外景,街道,白天迈克尔把车停入车位。
他从车里出来,毫不迟延地顺利穿过街道。
内景,大厅,法院,白天一位助手举着迈克尔的长袍迎上前来。
迈克尔一边快步穿过华丽的大厅,一边套上长袍。
格哈德·巴德,也是五十多岁,身穿长袍,跟他并肩前行。
格哈德:你没事吧,迈克尔?
迈克尔:我没事。
格哈德:你最好快点儿。
你知道她的脾气。
一位身穿长袍的助手拿着文件等在门外。
他把文件递给迈克尔。
他们一起进去。
内景,法院,白天迈克尔与他的当事人会合了,紧接着女法官就走了进来。
所有人起立。
法庭肃静无声。
法官责备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凭感觉知道他来迟了。
所有人落座。
迈克尔也坐下,回想起以往。
内景,楼梯,学校,白天1958年。
一群十六岁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涌向教室。
其中一个女孩正在兴奋地跟另一个说话。
索菲:我打算假装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年了。
我不想自己言谈举止有什么特殊的。
女孩:你就等着吧。
等着瞧。
她们笑着并肩走向教室。
内景,学校,白天女孩们进来时,男孩们已经就座了,分散在各处。
教室里冒出“她们来啦”的喊声。
然后教师进来了。
教师:早上好,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你们的新同学,请以礼相待。
离迈克尔不远,一个女孩坐在走道另一侧,她天真烂漫,有着棕色头发和夏日晒出的棕色皮肤。
索菲:你好。
我叫索菲。
迈克尔:我叫迈克尔。
教师走进来。
整个班级安静下来。
内景,学校,白天片刻后。
教师口若悬河。
迈克尔无法把眼睛从索菲身上移开。
教师:所有人都相信荷马的主题是“归家”。
实际上,《奥德赛》是一部关于旅行的书。
家是你的梦想之地,而不是你可以抵达的地方。
教师中断了话头。
教师:伯格,我不想打扰你,但是我们要学习的是荷马,而不是索菲。
全班哄堂大笑。
迈克尔面红耳赤。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目不转睛地看着索菲迅速而轻盈地在水中游动。
在他身旁,年轻人裹着浴巾闲荡。
这是一个社交中心。
霍尔格和鲁道夫用毛巾擦干头发。
索菲走过来。
霍尔格:迈克尔,水好极了。
迈克尔:的确不错,是不是?
霍尔格:不错。
这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夏天。
迈克尔看着对面的一群美国人吵吵嚷嚷地打排球。
霍尔格:现在美国人允许我们回到自己的湖中游泳了。
索菲:他们干吗这么吵?
霍尔格:你该看看他们的商店。
里面应有尽有。
迈克尔:的确。
凡是人能想到的,里面都有。
索菲:你不喜欢美国人?
迈克尔:只不过没有他们会更有趣一些。
他直视索菲。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索菲垂下眼帘。
迈克尔稍稍动了一下,收拾自己的东西。
索菲:你干吗早走?
霍尔格:他总是早走。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满面春风地骑着自行车奔向城里。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飞奔上楼,冲进房间。
汉娜坐在房里做针线。
他一边亲吻她的面颊,一边拿出一本书。
迈克尔:抱歉我来晚了。
我被留在学校里了。
他立即坐到她对面。
这是一个仪式。
迈克尔:《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汉娜看过来,目光似乎穿透了他。
迈克尔:“话题是散步场所出现了一张新面孔,一个带着哈巴狗的女人……”内景,停车场,白天一个巨大的车棚,里面停满了空电车。
汉娜在停车场一端跟经理谈话。
经理五十多岁,身材魁梧。
经理:施密茨,等一下。
我们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的工作很出色,我们打算提拔你。
跟我在办公室工作。
会增加薪水。
祝贺你。
他走开了。
汉娜看上去心烦意乱。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观看索菲游泳,眼神透出焦虑。
霍尔格碰了碰他的肩膀。
霍尔格:快点儿,我们今天要早走。
迈克尔:为什么?
要干吗?
霍尔格:我们要去索菲家。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们为你办一个聚会。
霍尔格和鲁道夫离开去换衣服。
索菲穿着游泳衣出现了。
索菲:好啦,是个惊喜。
我们以为你会喜欢。
我们已经筹备了好几个星期了。
迈克尔:我很抱歉。
真的。
我另有安排,已经答应别人了。
其他人拂袖而去。
外景,街道,白天迈克尔骑车向汉娜的公寓驶去,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神色怏怏。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给汉娜读书时,汉娜闷闷不乐地坐着。
他们心情都很糟。
汉娜:哦,孩子,孩子。
停下吧。
迈克尔:怎么啦?
汉娜:没怎么。
不值一提。
汉娜仅仅耸了耸肩。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喝茶。
迈克尔怒从心起。
迈克尔:你从来都不问,你从来没有费心问过我的感受。
汉娜:你从来都不说。
迈克尔:今天碰巧是我的生日。
是我的生日,就是这样。
事实上,你从没问过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汉娜:看来你是想吵架,孩子……迈克尔:不,我不想吵架。
你怎么了?
汉娜:跟你有什么相干?
她疾言厉色,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迈克尔:总是照你的规矩来。
每件事都是这样。
我们做你想做的事。
总是你想做的事。
我的朋友们本来打算为我办个生日聚会的!
汉娜:好啊,那你干吗来这儿?
回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啊。
你不就是想回去吗?
汉娜怒气冲冲地放下茶杯。
她走进卧室,砰地关上门。
迈克尔坐在原处,这一天的乐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打开卧室门。
汉娜躺在床上。
迈克尔:也总是我道歉。
沉默。
汉娜一言不发。
然后:汉娜:你不必道歉。
没人必须道歉。
没人能左右你。
汉娜伸手去拿床边的一本书。
她把书扔过来,封底朝上。
汉娜:《战争与和平》,孩子。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坐在浴缸边上放水。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印有花朵的裙子。
她汗淋淋的。
裙子贴到她身上。
迈克尔拿出一本书。
汉娜向浴缸里滴薰衣草油。
迈克尔站在浴缸里,汉娜为他洗澡。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在床上做爱。
激情澎湃。
高潮时刻,她在他身上移动着。
她双手捧着他的头,仿佛要把生命从他身上榨出。
然后她松开手。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都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现在你得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了。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已经走了。
汉娜清洗牛奶瓶,把水倒进水槽。
然后她拿起行李,离开空荡荡的公寓。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坐在码头上观看霍尔格、鲁道夫和索菲争先恐后地游向一个浮标,再游回来,他们精力旺盛,心情兴奋。
迈克尔看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拔腿就跑。
索菲:迈克尔,你没事吧?
但是迈克尔已经沿着湖岸跑远了。
内景,楼梯平台和汉娜的公寓,薄暮迈克尔打开门。
他走进去。
公寓已经空了。
租来的家具还在原地,汉娜的痕迹却荡然无存。
他环顾四周。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浴缸和上面的水龙头。
他打开厨房碗柜的门——有些咖啡和糖,也就这些东西了。
他走进卧室,床上空无一物。
他躺在床板上。
内景,汉娜的公寓,夜迈克尔在床上和衣而睡。
他像胎儿那样蜷着身体。
内景,公寓,白天一家人在吃早餐。
迈克尔悄无声息地溜进大门,希望能够不惊动别人就回到自己房间。
艾米丽跑过来。
艾米丽:是他。
迈克尔局促不安地露面了。
卡拉:你昨晚去哪儿了?
出了什么事?
迈克尔:我待在一个朋友家了。
彼得:卡拉。
彼得向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
彼得:给这孩子拿点儿吃的。
我想,我们都知道你最终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外景,游泳湖,薄暮迈克尔独自留在无人光顾的湖边。
他待在防波堤上。
他脱下衣服,滑进湖水里。
只有他的头,在湖的一端,像海豹一样,刚刚露出水面,一动不动。
内景,法庭,晚上1995年。
迈克尔独自坐着追忆往事。
外景,游泳湖,薄暮1958年。
太阳西斜,水面波光闪烁。
他把头没入水中。
内景,法庭,晚上1995年。
迈克尔依然独坐在法庭里沉思。
他抬起头。
一位助手出现了。
助手:伯格先生。
已经8点了。
您的女儿。
迈克尔:谢谢你。
他站起身。
内景,啤酒馆,柏林,夜茱莉亚已经坐在时髦的啤酒馆里了。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年纪在二十三岁上下。
迈克尔走来。
她看到了他,站起身来。
茱莉亚:我来早了。
迈克尔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迈克尔:茱莉亚。
他们都觉得不太自在。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他们落座。
迈克尔:欢迎回来。
内景,餐馆,夜晚些时候。
他们在用餐。
他们都在喝大杯的红酒。
气氛轻松多了。
迈克尔:那你是怎么决定的?
茱莉亚:我不知道。
我想我很乐意回到柏林。
迈克尔:见过你妈妈了?
茱莉亚点头。
茱莉亚:过去我是想逃离。
仅此而已。
我去了巴黎,但其实哪里都行。
迈克尔:逃离你的父母?
茱莉亚没有回答。
迈克尔:我知道自己很难相处。
我一直没有对你敞开心扉。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敞开心扉。
茱莉亚:我知道你一向跟人有距离。
我曾经以为那是我的错。
迈克尔:茱莉亚,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茱莉亚脸红了,泫然欲泣。
她移开目光。
内景&外景,汽车,夜他们驾车驶过微光闪烁的街道。
下雨了——柏林闪闪发亮。
他们的声音:迈克尔:我现在承认,以前我很紧张。
茱莉亚:我也很紧张。
是不是很傻?
迈克尔:是很傻。
茱莉亚:谢谢你请我吃饭。
迈克尔:我会很快再跟你见面的。
外景,汽车,夜迈克尔开门让茱莉亚下车。
目送她从汽车安全地走到门口。
茱莉亚:晚安,爸爸。
迈克尔突然情绪激动,难以自抑。
迈克尔:茱莉亚,等等。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茱莉亚:帮什么忙?
迈克尔:我想带你去旅行。
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
茱莉亚:什么时候?
迈克尔:也许是明天。
我能开车来接你吗?
茱莉亚什么都不必说。
迈克尔:10点,好不好?
茱莉亚微笑。
迈克尔:那就说定了。
迈克尔拥抱她,他的心因为爱而疼痛。
茱莉亚进了家门。
迈克尔留在外面的广场上。
他站着不动。
随后往日的声音响起,伴之以三十年前的情景。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1966年。
一位女教师在给一班大约七十五个学生授课。
从他们的发式和衣着判断,这只能是20世纪60年代。
教师:要参加第三帝国法律制度特别研讨小组的同学,请留在教室里。
罗尔教授马上就到。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他们边走边聊天。
只有八名学生留下,散坐在大教室里。
迈克尔是其中之一,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穿着灯芯绒茄克,系着领带。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
迈克尔打量着这几个家伙,蓦地发现罗尔教授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他气度不凡,头发花白。
罗尔:唔,看起来我们的人数实在不多。
是个小组,也是个精挑细选的小组。
显然,这会是一次独特的研讨。
让我首先对你们这些选择参加这个小组的人表示感谢。
干得好。
阅读书目,先生们。
卡尔·雅思贝尔斯,《德国罪过问题》……一个娴静的长发女生向迈克尔嫣然一笑。
她看上去好似弗朗索瓦兹·阿尔蒂。
她低声咕哝。
玛尔特:还有女士们。
内景,学生宿舍,夜迈克尔独自在书桌旁挑灯苦读。
他那简陋的学生宿舍的门敞开着。
玛尔特出现在门口,但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来。
玛尔特:原来你在这里。
迈克尔:是的,进来吧。
但是他们俩都没有动。
玛尔特只是站在门口微笑。
玛尔特:你学习很认真。
迈克尔:哦,是吗?
玛尔特:你是个认真的男孩。
玛尔特微微耸了耸肩。
迈克尔:我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你呢?
你认真吗?
玛尔特:你确定你今晚想用功?
迈克尔:的确是。
不过我不是每个夜晚都用功。
玛尔特:明天见。
他们彼此笑了笑。
她走了。
内景,火车,白天研讨小组在火车上,他们长发披肩,一副嬉皮模样:罗尔教授,还有玛尔特、迪特尔和其他几个人。
迈克尔与玛尔特的目光相遇了。
他们相视而笑。
他心情愉快地打开窗户。
外景,市政厅,曼海姆,白天学生们在这栋巨大的建筑物前面吸烟。
两辆窗户上安有铁栅的黑色面包车载着囚犯驶来。
前面那辆车从站在人行道上的迈克尔身边掠过,消失在内院里。
罗尔对迈克尔笑了笑。
迈克尔:怎么到处都是警察?
罗尔:他们担心有人示威。
迈克尔:是支持还是抗议?
罗尔:两者都有。
内景,市政厅,白天法庭临时设在了市政厅里,左侧是大窗户,装有乳白色玻璃。
罗尔和学生们到达时,法庭已经闹嚷嚷地挤满了摄影记者、律师和旁听的公众。
三位法官已经就位,坐在六位挑选出的公民旁边。
迈克尔等人在楼座安顿下来。
法庭书记员:所有的摄影记者请离场。
摄影记者们离开了。
法官:请被告出场。
法庭原本人声鼎沸,现在鸦雀无声。
法官:首先我要听取每一位辩护律师的请求。
他们将辩论是否有理由将被告关押在监狱中,直至做出判决。
迪特尔向迈克尔咧嘴一笑。
法官:我将依次进行这些案件。
迈克尔俯身从公文包中取东西。
玛尔特甩了甩一支写不出字的钢笔。
迈克尔:你要钢笔吗?
玛尔特:我已经有钢笔了。
所以迈克尔没有听到法官的话。
法官:汉娜·施密茨。
一排六个被告。
第五个女人就是汉娜,她的头发挽成发髻,目光死死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看向听众。
她身穿一件灰色的短袖连衣裙。
被告们都坐着,斜对着楼座。
汉娜起立。
她与法官的对话声音低微,仿佛是自远方传来。
法官:你的名字是汉娜·施密茨?
汉娜:是的。
直到法官重复这一姓名时迈克尔才抬起头来。
他是刚刚听到这个名字。
法官:请你大声一些好吗?
汉娜:我的名字是汉娜·施密茨。
迈克尔身体僵硬,大脑空白,只是盯着汉娜。
法官:谢谢。
你生于1922年10月21日?
汉娜:是的。
法官:出生地是锡比乌。
现年四十三岁?
汉娜:是的。
法官:你于1943年参加了党卫军?
汉娜:是的。
法官:理由呢?
你参加党卫军的理由是什么?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当时你是在西门子工厂工作?
汉娜:是的。
法官:你刚刚获得升职的机会。
你为什么更愿意参加党卫军?
汉娜身旁的辩护律师,一个年轻人,打算起立。
但是法官抢先一步,阻止了他。
法官:我要重新表述我的问题。
我要确定她是否自愿加入党卫军,是否出自她个人的自由意愿。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法官:嗯?
汉娜:我听说那里有工作机会。
法官:继续。
汉娜:我在西门子工作时听说党卫军在重新招募。
法官:你是否明白党卫军期待你做什么类型的工作?
汉娜:他们招募看守。
我去应聘了。
迈克尔专心致志地聆听,身旁的其他学生亦然。
法官:你起初是在奥斯维辛工作?
汉娜:是的。
法官:直到1944年,你被调到了克拉科夫附近一处较小的集中营?
汉娜:是的。
罗尔向迈克尔侧过身子。
罗尔:你没事吧?
迈克尔:我没事。
法官:你在1944年冬天参与了囚犯的西迁,即,所谓的死亡之旅?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把头探出火车车窗,吸烟。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坐回座位。
罗尔移到他对面的座位。
罗尔:你怎么看?
迈克尔:我不知道。
跟我的预期大相径庭。
罗尔:是吗?
有什么差别?
你的预期是什么?
罗尔看着他。
迈克尔没有回答。
迪特尔:我觉得很带劲。
罗尔:带劲?
迪特尔:是的。
罗尔:为什么?
你为什么认为很带劲?
迪特尔:因为这是正义。
外景,乡野,白天火车呼啸着穿越德国的乡野。
内景,学生宿舍,夜一次学生聚会。
房间里烛光闪耀。
玛尔特在吉他伴奏下唱歌。
聚会已经进行了几个小时——学生们坐在地板上喝啤酒,吸烟。
前门开着。
迪特尔手持啤酒杯,看向外面的阳台。
阳台上,迈克尔离群独处。
外景,学生宿舍,夜迈克尔在吸烟,他把胳膊搭在阳台上,望向沉沉夜色。
他的目光落在一间学生宿舍上,里面有一对情侣在做爱。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这个学生小组在一间大阶梯教室里随意地走动。
罗尔:我有必要修正一个印象。
迪特尔昨天说这是正义。
但是审判究竟是什么?
如果审判代表着正义,为什么事隔多年才进行?
二十年前战争就结束了。
别忘了,在1946年的纽伦堡审判和几年前的奥斯维辛审判之间并没有什么重大审判。
这是一个旷日持久的断裂。
为什么会有这种断裂?
罗尔等了几分钟,想看看有没有学生回答这个问题。
迪特尔:我本来以为这显而易见。
罗尔:讲。
迪特尔:懦弱。
是懦弱,是不是?
是没有良知,是蓄意遮盖。
罗尔:讲下去。
迪特尔:在战后,德国人不想回顾自己以往做过的事情。
罗尔:是吗?
迪特尔:因为他们有太多东西要隐瞒。
我们的父母都是说谎者。
唔,我父母也是。
所以这件事留给了我们,是不是?
罗尔:为什么会这样呢?
迪特尔:因为我们没有被牵连其中。
罗尔:你没有吗?
很好。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所有人都笑了。
玛尔特:不,但是说真的,迪特尔是对的。
我的父母,我甚至无法跟他们对话。
我不爱他们。
我怎么会爱他们?
怎么会有任何人爱他们?
因为他们自己说了这么多谎,他们已经记不住真相了,更别提承认真相了。
我们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报名参加这个研讨会的吗?
罗尔: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是不是。
玛尔特:就我本人来说是这样。
罗尔:迈克尔?
迈克尔:我已经不确定了。
罗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罗尔:迪特尔,你的父亲做过什么?
迪特尔:如果您想知道,我就说。
他参加了武装党卫军。
有人窃笑。
但是迪特尔置若罔闻。
迪特尔:一点儿不假,我是实话实说。
还有一百万德国人也参加了武装党卫军。
罗尔:这正是我的观点。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最好不要假装审判关乎正义。
请原谅我,这也与情感状态无涉。
如果仅仅是年轻人存心让他们的父母不好过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沉默。
这显然是他们聚在这里的原因。
玛尔特:那审判究竟关乎什么?
您怎么想?
罗尔:社会认为他们是通过某种被称作道德的东西来运行的。
但其实不是。
他们还需借助某种被称作法律的东西。
你不会因为仅仅在奥斯维辛工作过就有所愧疚。
八千人在奥斯维辛工作过。
有十九个人被判有罪,只有六个被判谋杀罪。
要证实谋杀你必须证实动机。
这就是法律。
记住,问题从来不是“这是否错了?
”,而是“这是否合法?
”。
而且不是依据我们的法律,是依据当时的法律。
迪特尔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迪特尔:但那不是……罗尔:什么?
迪特尔:太狭隘了?
罗尔:是的,法律正是狭隘的。
罗尔毫无歉疚之意。
罗尔:另一方面,我怀疑那些杀害其他人的人是否明白这是不对的。
内景,法庭,曼海姆,白天罗尔身体前倾,聚精会神。
汉娜站在法官对面。
法官举起一本书,名为《母与女:幸存的故事》。
法官:施密茨女士,你对这本书并不陌生……汉娜:是的……法官:其中部分章节已经在法庭上宣读。
此书在美国出版,已经翻译成德文。
其作者是一个幸存者,一个幸存的囚犯,伊拉娜·玛瑟……汉娜: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伊拉娜·玛瑟。
法官: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她曾在集中营待过,不是吗?
她是跟她妈妈在一起。
法官等待着。
汉娜看起来桀骜不驯。
法官:在书中,她描述了一个挑选过程。
在一个月的劳作结束之后,每个月,都会有六十个囚犯被挑选出来。
被挑选出来的囚犯要从卫星集中营返回奥斯维辛。
事实是否如此?
汉娜:是的,是这样。
法官:迄今为止,你的每一位被告同伴都特别否认自己是挑选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现在我要问你。
你是不是其中一个环节?
汉娜:是。
其他被告和法庭中起了骚动。
其他被告开始跟她们的律师交谈。
法官:这么说你参与了挑选?
汉娜:是的。
法官:你承认了?
那么告诉我,这种挑选是怎么进行的?
汉娜微微耸了耸肩,仿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汉娜:共有六个看守,所以我们决定每个看守挑选十个人。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月月如此。
我们都是挑选十个人。
法官:你是说你的被告同伴也参与了这一过程?
汉娜:我们都参与了。
法官:即使她们否认了这一点?
不过,你承认了。
你说你参与了挑选。
其他被告由于憎恨而骚动起来,但是法官全神贯注,循着自己的思路往下问。
法官: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把这些女人送向死亡吗?
他等待着。
汉娜微微点头。
汉娜:我知道。
但是总有新的人来,新的囚犯随时都会来,所以我们当然不得不把老的囚犯送走。
法官:我不确定你是否理解……汉娜:我们不能把所有人都留下。
没有地方。
法官皱起眉头。
她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论点,这让他真的很吃惊。
法官:不,但我要说——让我换种说法——为了腾出地方,你要挑选女囚,对她们说:“你、你和你将不得不被送回去处死。
”汉娜:嗯,那你会怎么办呢?
汉娜看着法官——她的问题十分直率。
迈克尔微微一笑,为她感到骄傲。
法庭中的每个人都等着法官作答。
沉默。
罗尔泰然自若。
但是汉娜追随着自己的思路。
她轻声自语。
汉娜:也许我在西门子的时候不应该报名?
内景,大厅,市政厅,白天迈克尔独自一人,他在吸烟。
一条长椅上并肩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身材矮小,肤色黝黑,年过花甲。
另一个镇静,犀利,优雅,三十出头。
是罗丝·玛瑟和伊拉娜·玛瑟。
她们抬起头,遇到了迈克尔的目光。
一个办事员俯身向年轻的女士说话。
办事员:玛瑟女士,他们在等您出场。
两个女人走进法庭。
大门关上了。
内景,大厅和法庭,白天迈克尔独自待在如今已经空荡荡的大厅里,不愿意回去。
他走向大门,打开了一道缝。
审讯的声音传来。
他把门彻底打开。
迈克尔能够看到是伊拉娜在作证。
法庭几乎座无虚席。
集中营的大幅黑白照片在法庭中格外醒目。
迈克尔静悄悄地走到法庭后侧。
审讯继续进行。
迈克尔从几个人身旁挤过,坐到罗丝附近。
罗丝已经在法庭正中落座了。
他看向对面的被告。
丽塔·贝克哈特,一个年纪大些的大块头女人,就是被告之一,她甚至没有费心去听证词。
公诉人:在你的书中,你描述了挑选的过程……伊拉娜:是的。
你被逼着工作,而等你对他们没什么用处之后,他们会把你送回奥斯维辛处死。
公诉人:今天在场的这些人中有没有进行挑选的?
伊拉娜:有。
公诉人:我需要你指认她们。
请指出她们好吗?
伊拉娜用手指指着被告。
伊拉娜: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最后她指向汉娜。
迈克尔盯着汉娜,但是汉娜没有反应。
伊拉娜:每位看守都会挑选一定数量的女囚。
汉娜·施密茨的挑选方式与众不同。
法官:怎么与众不同?
伊拉娜:她有偏爱的女囚。
是女孩,都很年轻。
我们对此议论纷纷。
她为她们提供食物和住处。
到了晚上,她把她们叫到自己那里。
我们都以为——嗯,你能想象我们以为什么。
汉娜盯着她,面无表情。
迈克尔观察着这一切。
伊拉娜:后来我们发现——她是让这些女囚读书给她听。
她们给她读书。
起初我们以为这位看守,这位看守比较心软,比较人道,比较仁慈。
她通常选择体弱多病的女囚,她把她们挑出来。
似乎是要保护她们。
但是然后她就把她们打发走。
这是比较仁慈吗?
汉娜望着她,没有道歉。
内景,大厅,市政厅,白天迈克尔独自坐着,脸埋在手里,心情绝望。
内景,法庭,白天现在是罗丝在作证。
法庭里的人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法官:现在我想继续询问西迁的问题。
如我所理解的,你和你的女儿在迁移的路上跋涉了数月。
罗丝:是的。
那是1944年冬季。
我们的集中营被关闭了,我们被告知,我们需要迁移。
但是计划每天都在变。
在雪地里,我们周围的女囚奄奄一息。
有半数死在了迁移的路上。
我的女儿在书中说道,与其说是死亡迁移,不如说是死亡狂奔。
迈克尔的目光沿着通道投向伊拉娜现在坐的位置。
法官:请告诉我们在教堂里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看着罗丝把目光投向伊拉娜。
伊拉娜回望她。
迈克尔看着她们交换目光。
罗丝点点头,仿佛接受了现实:她必须坚持讲下去。
罗丝:那个夜晚我们本以为自己很幸运,因为我们头上有了屋顶。
我们抵达了一个小村庄。
跟往常一样,看守占据了最好的住处,她们住在牧师的房子里。
但是她们让我们睡在教堂里。
轰炸开始了。
在半夜。
起初我们只能听到火焰的劈啪声,从尖塔上传来。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燃烧的房梁,房梁开始坍塌。
所有人都往外冲,冲向大门。
但是大门被反锁了。
法官:教堂被烧塌了。
没有人来开门。
是不是?
罗丝:没有人来。
法官:即使你们都葬身火海也没有人来?
罗丝点头。
法官:有多少人遇难?
罗丝:所有人都遇难了。
法官:你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罗丝:我得从其他女囚身边逃开。
因为她们陷入恐慌,厉声尖叫。
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她们的叫声。
与大火比起来,我更怕其他女囚。
所以我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了楼上。
我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不可能辩护。
我抱着伊拉娜走向火场。
教堂楼上侧面有一处小小的廊台。
这处廊台救了我们的性命。
廊台没有烧起来。
罗丝含泪转身去看伊拉娜。
法官:谢谢你。
感谢你今日前来这个国家作证。
内景,阶梯教室,法学院,白天研讨小组回到了阶梯教室里。
但是气氛凝重。
过了一会儿,迪特尔开口了。
迪特尔:我不知道。
我实在不知道我们是在做什么。
罗尔:你不知道吗?
迪特尔:您总是教导我们像律师那样思考,但这真让人恶心。
罗尔一动不动,就像一位最终把病人引向事物本质的精神分析师。
罗尔:怎么会这样?
迪特尔:这一切没有发生在德国人头上。
而是发生在犹太人头上。
他激烈的情绪令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迪特尔:我们是在试着做什么?
迈克尔:我们是在试着理解这一切。
迪特尔:六个女人把三百个犹太人锁在一处教堂里,听任她们活活烧死。
还要理解什么?
告诉我,我问的是:还要理解什么?
迈克尔无言以对。
迪特尔站起身,义愤填膺。
迪特尔:我起初很信任这场审判,认为它很了不起,现在我认为它只是转移视线。
罗尔:是吗?
从哪里转移视线?
迪特尔:你选择了六个女人加以审判,你说“她们是坏人,她们是罪人”。
好极了!
因为其中某位受害者碰巧写了本书。
她们是由于这个原因而受审的,而其他人却逃脱了。
你知道在欧洲有多少集中营吗?
迪特尔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
迪特尔:人们在有多少集中营为人所知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谁知道?
”“他们知道什么?
”这不是问题所在。
问题是“你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
”,以及——更好的问题——“当你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自杀?
”研讨小组中的一个成员走了出去。
迪特尔:成千上万!
就是这么多。
有成千上万个集中营。
每个人都知道。
迪特尔激情难抑,每个人都深受震撼。
迪特尔:看看那个女人……迈克尔:哪个女人?
迪特尔:你一直盯着的那个女人。
我很抱歉提到这一点,但你的确如此。
迈克尔脸色发白。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迈克尔: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个女人。
迪特尔: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会拿起一把枪,亲手干掉她。
外景,空荡荡的道路,白天迈克尔走在空旷的林荫道上,这里与世隔绝。
阳光穿透他身后的树木照射下来。
外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一个废弃的集中营的通电铁丝网。
迈克尔背着背包,独自一人穿越金属门。
迈克尔走在废弃的空空如也的牢房中。
内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在其中一处牢房里,迈克尔盯着一排空床。
他移动脚步,既震惊又茫然。
他穿过一排排淋浴头。
然后他来到一个房间,里面两侧都有巨大的金属笼子。
在笼子里,是数不清的亡者沾满尘土的鞋子。
内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迈克尔打开一扇门,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排煤气炉。
他从旁边走过,然后他停在炉边,他的头垂了下去。
内景,法庭,白天汉娜站在法官面前接受盘问。
那个村庄的大幅照片和地图,以及教堂的平面布局图,展示在法庭上。
法官:你为什么不去开锁?
他等待着。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你为什么不去开锁?
法官转向那一排被告。
法官:我向你们每个人都提了这个问题,却没有得知答案。
在这个法庭有两名受害者。
她们理应得知答案。
伊拉娜和罗丝距离迈克尔和其他学生不远。
法官放下一叠手写的文件。
法官:在这儿,这是党卫军的报告。
你们都有副本。
被告和律师翻看他们的副本,发出一阵纸张的窸窣声。
法官:这是你们在事件发生之后立即起草、讨论并签字的报告。
在这份手写的报告里,你们声称,直至火灾发生之后才得知起火了。
但这不是实情,对不对?
法官等待着。
法官:嗯?
这不是实情。
汉娜: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法官:我要问的首先是,你为什么不打开门锁?
汉娜看了一眼其他被告。
这是她第一次显出方寸已乱。
汉娜:这显而易见。
原因显而易见。
我们不能这么做。
法官: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
汉娜:我们是看守。
我们的工作是看守囚犯。
我们不能让她们逃走。
法官:我明白了。
如果她们逃走了,你会受到斥责,你会被解雇,你甚至会被处决?
汉娜:不会。
法官:那么会怎么样呢?
法官等待着。
汉娜:如果我们打开大门,就会有骚乱。
我们怎么才能恢复秩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当时天在下雪。
还有炸弹——村子里到处都有火情。
然后尖叫开始了。
情况越来越糟。
如果她们都冲出来……我们不能让她们逃走。
我们不能。
我们对她们负有责任。
法官:也就是说你的确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的确知道?
你做了一个选择。
你宁可让她们去死,也不愿冒让她们逃走的风险。
汉娜无法回答——她无言以对。
法官:其他被告指控你。
你听到指控了吗?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她们说你是负责人。
汉娜:不是。
我只是看守之一。
其他被告插嘴,叫嚷“她是负责人”。
法官:是你写的报告吗?
汉娜:不,不是。
我们一起讨论的该怎么说。
我们一起写的报告。
贝克哈特:是她写的!
是她写的报告。
她是负责人。
法官:是这样吗?
汉娜:不是。
我没有写报告。
由谁来写很重要吗?
丽塔·贝克哈特是从自己的座位上叫喊。
法官盯着汉娜看了片刻。
法官:我需要看看你的笔迹。
汉娜:我的笔迹?
法官:我需要确认是谁写的报告。
汉娜的律师立刻站了起来。
汉娜的律师:我很抱歉,但我的确不认为这样做很恰当。
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法官:请递给她这张纸。
汉娜的律师:您真的打算用今天的笔迹来比较二十年前的笔迹吗?
法官:把这张纸给她。
律师,请到法官席来。
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了汉娜面前。
她的律师走到法官席。
迈克尔先是盯着她,然后盯着纸笔。
他的心里一阵担忧。
内景&外景,白天与夜晚,闪回迈克尔在回想:汉娜在她的卧室里说“不,你来读”;汉娜在骑自行车旅行时看着地图一脸困惑;汉娜在公寓里把一本书丢开。
就在此刻,迈克尔猛然醒悟到,汉娜不识字。
内景,法庭,白天回到法庭。
汉娜抬头看着法官,打断了法官与律师的谈话。
汉娜:没必要。
是我写的报告。
迈克尔恐慌之下,从他所在的那排座位中挤出来,经过了罗尔和其他人。
他们都抬起头,明白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汉娜转过身,仿佛感觉到他在她身后。
内景,楼梯,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迈克尔坐在阶梯教室外的台阶上。
罗尔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罗尔:你要错过研讨会了。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迈克尔走进阶梯教室坐下,吸着烟。
罗尔等待着。
罗尔:唔?
迈克尔看着他。
迈克尔:我知道一个事实。
关系到其中一个被告。
她没有承认的事实。
罗尔:什么事实?
迈克尔掐灭香烟。
罗尔: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显然你有义务在法庭上讲出实情。
迈克尔:碰巧这一事实有利于被告。
对她的案件有帮助。
甚至可以影响结果,也就是判决。
罗尔:唔?
迈克尔:有一个问题。
被告自己决意隐瞒到底。
两个学生进来参加研讨会。
罗尔:请等几分钟。
请稍待。
受到阻拦之后,他们离开了。
罗尔:她这样做理由何在?
迈克尔:因为她耻于承认。
罗尔:耻于承认?
耻于承认什么?
迈克尔没有回答。
罗尔:你跟她谈过吗?
迈克尔:当然没有。
罗尔:为什么当然没有?
迈克尔:我不能。
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跟她谈。
罗尔:我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完全不重要。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做。
罗尔站起身。
罗尔:如果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从像我这样的人身上学到东西,那一切还有他妈的什么意义?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晚上汉娜坐在床边。
一位看守来到门前。
看守:你有访客。
迈克尔·伯格。
汉娜吃了一惊。
她站起身来。
外景,监狱等候室,白天迈克尔在等候区站着吸烟。
许多探监者在等候,有老人,有孩子,还有一家一家的人。
几个孩子在玩足球。
一位看守走过来叫名字。
迈克尔的名字被叫到了。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被引领着快步穿过走廊来到探监室,坐在桌子旁边等着。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人群中的迈克尔被领着走向探监室。
开始下雪了。
在走向探监室的路上,他失去了勇气,改变了主意。
其他人向前走,他落在后面,看着他们走远。
他转过身去。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子旁,等待着。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迈克尔转身朝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环顾周围。
没有人来。
她又等了一会儿。
看守:时间到。
内景,监狱,晚上汉娜还在等待。
然后她被领回自己的囚室。
内景,玛尔特的房间,学生宿舍,夜迈克尔出现在玛尔特门前。
她正在桌前用功。
他微笑着关上了门。
玛尔特:你终于抽出时间了。
他们亲吻。
她开始扯掉他的衣服。
他听任她这么做。
没有动手为她脱衣服。
她脱掉了他所有衣服,他赤身裸体,而她依然衣着整齐。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把她搂进怀里。
他们倒在床上,开始做爱。
内景,玛尔特的房间,夜玛尔特似乎在沉睡。
迈克尔醒着。
他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起来,想偷偷溜掉。
玛尔特:你去哪儿?
迈克尔:我很抱歉。
我习惯于一个人睡。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黎明汉娜赤身裸体站在水槽前,梳洗。
内景,学生宿舍,迈克尔的房间,黎明迈克尔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睡。
迈克尔无精打采地把盖被掀开,赤身裸体从床上起来。
他慢吞吞地开始穿衣。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白天汉娜赤裸着身体在洗澡。
内景,学生宿舍,白天迈克尔现在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站在镜子前,调整领带。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白天汉娜站在镜子前系领带。
是一面照不到全身的小镜子。
她检查自己的衣着——黑套装,白衬衣,黑领带。
她的衣着非常正式。
内景,监狱,白天汉娜由看守领着穿过监狱。
外景,市政厅,白天许多人拥入法庭。
研讨小组向里走,迈克尔延挨在后。
罗尔走进大门时盯着他。
迈克尔留在外面,注视开来的囚车。
内景,法庭,市政厅,白天汉娜和其他囚犯被引入法庭。
汉娜的套装太正式了,有些公众叫喊起来:“纳粹!
纳粹!
”迪特尔俯身靠近玛尔特。
汉娜走向自己的位置。
内景,法庭,白天法官入庭就座。
所有人起立。
汉娜面无表情,听天由命。
法官落座。
整个法庭寂然无声。
法官:本庭认定被告丽塔·贝克哈特、卡洛琳娜·斯坦恩霍夫、丽吉娜·克洛茨、安吉拉·泽贝尔、安德里亚·勒曼在三百起案件中犯有协助和唆使谋杀的罪行。
本庭认定被告汉娜·施密茨在三百起案件中犯有谋杀罪。
迈克尔含泪看着法官宣判。
法官:本庭判决如下。
丽塔·贝克哈特、卡洛琳娜·斯坦恩霍夫、丽吉娜·克洛茨、安吉拉·泽贝尔、安德里亚·勒曼,你们将在狱中服刑,刑期为四年三个月。
罗尔、玛尔特、迪特尔和其他学生低头看着宣判的场面。
迈克尔潸然泪下。
法官:汉娜·施密茨,鉴于你自己的供词和你特殊的角色,你的罪行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本庭判处被告施密茨终身监禁。
汉娜毫无表情,没有反应。
然后她转身看向楼座。
外景,法庭,白天迈克尔穿过成群的照相机和新闻记者走开了。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坐在火车上沉思。
年轻的迈克尔变成年长的迈克尔。
内景,火车,白天1976年。
迈克尔坐在茱莉亚身旁。
迈克尔三十二岁,茱莉亚是一个快乐的四岁小姑娘。
她穿着外套。
乡野风光一掠而过。
茱莉亚:我们要去哪里?
迈克尔:我说过:等我们到了那里我就告诉你。
你对我说过你喜欢惊喜。
茱莉亚:我喜欢惊喜。
外景,鲜花街,白天迈克尔与茱莉亚走向旧居。
他四下打量,十八年前他生病时汉娜送他回家的记忆依然鲜明。
物是人非。
内景,餐厅,伯格家的公寓,白天三个人坐在餐桌旁用餐,吃一只小小的烤鸡。
迈克尔:她长大了,是不是?
卡拉:我说不好。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迈克尔,这我怎么能看出来?
迈克尔:是我不好。
我们不应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过来。
茱莉亚:爸爸,她为什么生气了?
迈克尔不由莞尔。
就连卡拉也露出笑意。
迈克尔:恐怕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茱莉亚已经知道了。
我们告诉她了。
格特鲁德和我要离婚了。
茱莉亚:爸爸要住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卡拉:你没回来参加爸爸的葬礼,却专门回来告诉我这件事?
迈克尔:你知道,重回这座城镇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事。
卡拉:你过去真的那么不快乐吗?
迈克尔:我没有这么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拉:那以后怎么办?
卡拉严厉地看着他。
迈克尔:你不必为格特鲁德担心。
我会照顾她。
无论如何,我们要面对现实。
她已经是国家公诉人了,她的收入比我高得多。
卡拉:迈克尔,我不担心格特鲁德。
我担心的是你。
内景,火车,晚上折腾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的茱莉亚睡在迈克尔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充满慈爱。
外景,肖恩伯格,柏林,夜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忙的柏林街道,在街道的另一侧,迈克尔牵着茱莉亚的手,他是一个慈父,领着她过马路。
内景,楼梯平台,格特鲁德的公寓,柏林,夜格特鲁德来到门口,她一副精明能干的知识女性模样,比迈克尔年纪大一点儿,身材瘦削,穿着宽松长裤和衬衫。
迈克尔与茱莉亚站在门外。
茱莉亚:你好,妈妈。
格特鲁德:你好,漂亮宝贝。
格特鲁德俯身抱起茱莉亚,亲吻她。
迈克尔逗留在楼梯上。
格特鲁德:如果我不请你进来,你不会介意吧?
迈克尔:一点儿都不介意。
实际上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似乎情况并非如此。
他依然站着不动。
迈克尔:我带她去看了看我成长的地方。
格特鲁德:你去了西边?
上帝,真够远的。
茱莉亚:我们去看望了奶奶。
格特鲁德:哦。
爸爸带你去看望卡拉了,是不是?
茱莉亚:她很奇怪。
格特鲁德:好了,我们去看看电视上演什么。
格特鲁德把晚餐端给茱莉亚,把她安顿在电视前。
然后回到迈克尔身边。
格特鲁德:我敢说她很奇怪。
迈克尔:没错。
格特鲁德:她一直很奇怪。
你究竟为什么决定这么做?
迈克尔:我不知道。
一时冲动。
格特鲁德什么也没说。
迈克尔:我想,说实话,我们去那里,是因为我想重建感情。
格特鲁德:跟你母亲?
你成功了吗?
他们都笑了。
迈克尔:你还好吧?
他碰碰她的胳膊。
格特鲁德:迈克尔,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付出感情,你就很难收获感情。
格特鲁德语气平静,没有责难之意。
格特鲁德:跟茱莉亚说再见吧。
茱莉亚:再见,爸爸。
迈克尔转身向她说再见。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夜迈克尔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寂静得古怪。
他走向书柜。
他的手指在书脊上掠过,就像汉娜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拿出一本平装本《奥德赛》。
盯着书籍看了片刻,然后开始对自己朗读。
迈克尔:“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他向后靠在椅背上。
内景,汉娜的囚室,黎明汉娜在囚室里叠毛毯。
她五十三岁。
面貌呈现出一种新的严厉与成熟。
她的囚室很现代化,但是没有任何装饰。
内景,监狱,走廊,白天一个看守沿着走廊走来,边走边喊:“邮件。
”她探身告诉汉娜有邮件。
汉娜显然很惊讶。
内景,邮件室,监狱,白天汉娜向邮件室报告,领到了一个大邮包,她被告知可以打开。
里面是一大堆录音带和一台录音机。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打开盒子,拿出录音带。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拿出一台录音机。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在囚室里拿出那台录音机。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手持麦克风。
迈克尔:测试。
测试。
一——二——三。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把录音带放进录音机。
迈克尔的声音:《奥德赛》。
作者:荷马。
她慌乱地关掉录音机。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按下录音键,对着机器讲话。
迈克尔:《奥德赛》作者:荷马。
“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夜晚些时候。
迈克尔穿着短裤和T恤衫踱来踱去,手拿麦克风,继续朗读。
迈克尔:“可耻啊——我说!
凡人责怪我等众神,说我们给了他们苦难……”内景,卧室,夜半夜。
迈克尔躺着,继续朗读。
迈克尔:“你是谁?
来自何方?
你的城市?
你的父母?
我惊奇不已——你饮了我的迷药,却没有昏昏然……”内景,起居室,白天迈克尔拿起一盒录音带,装进一个白盒子里。
他在盒子一侧写上“《奥德赛》6”,然后抬手把盒子放在架子上分别标有“《奥德赛》1、2、3、4、5”的盒子旁边。
他又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在一份手写的清单上记下了新录音带的内容。
内景,囚室,夜黑暗中,汉娜躺在床上。
迈克尔的声音:这雷电之神,“宙斯,痛恨阿特柔斯的家族,意欲复仇——他最信任的武器,是女人邪恶的诡计……”听着他的朗读,汉娜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内景&外景,蒙太奇,白天与夜晚迈克尔朗读和汉娜聆听的一组蒙太奇镜头。
迈克尔朗读不同的书籍。
他生动而投入地朗读。
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的片段、施尼茨勒的《阿纳托尔》的片段、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的片段、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的片段。
迈克尔为自己的朗读而激情洋溢。
汉娜从邮件室领取录音带,整理她的搁架——她的图书室日益扩大。
内景,囚室,夜汉娜躺在床上聆听一盘新录音带。
迈克尔:《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话题是散步场所出现了一张新面孔,一个带着哈巴狗的女人……”外景,活动场所,监狱,白天汉娜与其他囚犯一起依次绕圈。
突然她停下脚步,脑海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内景,监狱图书馆,白天图书馆紧挨着邮件室。
汉娜走过邮件室,来到图书馆的服务台前。
汉娜:我想借一本书。
图书管理员:什么书?
汉娜:你们有没有《带哈巴狗的女人》?
图书管理员:你叫什么名字?
汉娜:汉娜·施密茨。
图书管理员起身取书。
汉娜站在原地等候,目光投向一摞摞的书籍,第一次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回到了囚室。
她放下一个新的邮包和一本书。
她把邮包放到一边,翻开书。
她把录音机里的磁带倒回开头。
迈克尔的声音:《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话题是……”她关上录音机。
她的手指在书名《带哈巴狗的女人》上面划过。
她拿下一个饰有图案的茶叶罐,从里面摸出一支铅笔。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朗读第一个单词。
内景,囚室,夜汉娜在埋头用功。
把书中出现的这个单词都圈出来。
书上画满了标记。
外景&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1981年。
迈克尔从克洛兹堡繁忙的街道上走来。
他三十七岁了。
他走进自己的公寓楼。
打开门:这处公寓已经住了很久了。
他拿起邮件翻阅,看到其中有一封信,笔迹似乎出自孩童之手。
迈克尔皱起眉,拆开信封,抽出一张纸。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拿着一封信。
他低头看着内容:“孩子,谢谢你的新邮包,我很喜欢。
”他盯着信,然后把信放下,晕头转向地退了一步。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站在囚室里。
她收到了新邮包。
她激动地打开邮包。
拿出录音带。
搜寻信件。
没有信件。
她翻来覆去地看包装纸,依然一无所获。
她站在那里,神色凄楚。
内景,囚室,监狱,夜,蒙太奇汉娜在努力写信——每封信只有一句话。
钢笔在纸上吃力地移动。
首先是:“我想听更多的浪漫故事,而不是探险小说。
”其次:“我不明白卡夫卡在讲什么。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卧室,夜迈克尔继续对着录音机为她朗读。
内景,囚室,监狱,夜,蒙太奇汉娜还在写信。
“你还喜欢狄更斯吗?
”最后是练了又练的一句话,写了许多遍:“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给我写信,孩子。
”内景,书房,迈克尔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在读最近一封来自汉娜的信件。
他看着信。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给我写信,孩子。
”迈克尔打开地上文件柜的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叠她的来信。
他把最近的一封放在那叠信上面,关上抽屉。
内景,囚室,监狱,白天汉娜站在窗户旁,神情绝望。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1988年。
迈克尔四十四岁。
他坐在书桌旁,手持电话,面前是一张打印的信函。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您是迈克尔·伯格吗?
迈克尔的声音:是的。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迈克尔:收到了。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如我所说,汉娜·施密茨很快就会被释放。
迈克尔的手指在信函上滑动。
内景,布莱纳的办公室,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的办公室简单而现代化,她坐在办公桌前。
布莱纳女士:汉娜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多年。
她无亲无故,您是唯一跟她联系的人。
据我所知,您没来探望过她。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迈克尔坐在桌旁,身体僵直。
迈克尔:是的,我没去过。
内景,布莱纳的办公室,白天布莱纳女士:她出狱后,会需要一份工作。
会需要一个住处。
你无法想象现代社会将令她多么恐惧。
沉默。
迈克尔:唔,我还在听着。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布莱纳女士: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请托。
如果您不对她负起责任,汉娜压根儿就没有未来。
迈克尔:您很仁慈。
谢谢您让我知道这一切。
迈克尔放下听筒。
他看起来仿佛刚刚接受判决。
他站起身,盯着墙壁,墙边摞着所有他朗读过的书籍。
他走上阳台。
外景&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迈克尔站在阳台上俯瞰柏林。
外景,监狱,白天迈克尔沿着监狱外墙边的道路走来,然后走到小窗口去登记。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迈克尔在一处狭小的装有隔栏的等候区等待。
布莱纳女士穿过院子,打开大门,让他进来。
布莱纳女士:您是迈克尔·伯格?
迈克尔:是的。
布莱纳女士:我是路易莎·布莱纳。
我们本来期望您能早点儿来的。
内景&外景,楼梯和走廊,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引着迈克尔拾级而上,走向监狱的餐厅。
他们从看守和囚犯身旁经过。
布莱纳女士:我应该警告您: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汉娜一直情绪稳定。
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但是近几年来她有些不同了。
有点儿自暴自弃。
内景,餐厅,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引着迈克尔走进餐厅。
布莱纳女士:她们在餐厅里。
刚刚吃完午饭。
迈克尔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餐桌旁。
蓝色的裙子紧箍着臃肿的身体。
她的头发是灰色的。
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但是没有读。
几个囚犯正在吃最后几口午饭。
迈克尔呆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老妇人就是汉娜。
此时汉娜也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转身张望。
面庞立刻焕发出光彩。
迈克尔报以微笑,但是他向她走近时,他留意观察她探询般的表情,看到神采从她眼睛里消失,仿佛她对他感到失望。
他坐到她对面。
她疲倦地微微一笑。
汉娜:你长大了,孩子。
她握住他的手。
长时间的沉默,迈克尔想不出任何话可说。
他抽回手。
迈克尔:我有一个朋友是裁缝。
他给我做西装。
他会给你一份工作。
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住的地方。
很不错。
很小,但是很不错。
我想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汉娜:谢谢你。
又是片刻的沉默。
迈克尔:有各种各样的社交项目和文化活动,我可以帮你报名。
还有一个公共图书馆近在咫尺。
汉娜微微点头。
迈克尔:你读了很多书?
汉娜:我更喜欢听人朗读。
短暂的沉默。
汉娜:现在结束了,是吗?
迈克尔没有回答。
汉娜:你结婚了吗?
迈克尔:结婚了。
是的,我结婚了。
我们有一个女儿。
我见女儿的次数不像我期望的那么多。
我希望经常看到她。
少顷,他承认了。
迈克尔:这场婚姻没有持续下去。
沉默。
迈克尔:你有没有花很多时间来回想往事?
汉娜:你是指,跟你在一起的往事?
迈克尔:不,不,不是指我。
汉娜:在审判之前,我从未回想往事。
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迈克尔:那现在呢?
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仿佛在探究。
汉娜: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我有什么感受也不重要。
死去的人不能复活。
沉默。
迈克尔:我不知道你学到了什么。
汉娜:我学到了,孩子。
我学到了阅读。
迈克尔注视着她,心灰意冷。
迈克尔:我下周来接你,好吗?
汉娜:这样安排很好。
迈克尔:那好。
是悄悄地来,还是热闹一下?
汉娜:悄悄地。
迈克尔:好的。
悄悄地。
他们彼此对视。
其他囚犯已经离开。
他们站起来。
她的目光再次浏览他的面庞,探究他的想法。
他拥抱她,有点尴尬。
汉娜:保重,孩子。
迈克尔:你也保重。
他们并肩走出来,走向大门。
借着道别的机会,她握住他的手。
迈克尔:下周见。
她伸直胳膊,然后放了手。
消失在餐厅里面。
迈克尔独自向前走去。
外景,监狱,晚上迈克尔从大门出来。
他驻足片刻,环顾茫茫夜色。
迈克尔走向他的车。
内景,汉娜的房间,晚上房间很简朴,一侧是卧室,一侧是浴室。
摆放着简单实用的家具。
迈克尔忙碌了一天。
他把一幅画挂在书桌前——是风景画,令人联想起他们骑车旅行过的地方。
画挂好了。
他环视房间,颇为满意。
内景,囚室,黎明汉娜躺在床上,衣着整齐。
她站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些书。
她把书一本接一本地摞在桌子上。
然后她脱掉鞋子。
她站起来爬上书堆。
她的赤脚踩在书堆上。
她伸出手去。
外景&内景,监狱,白天迈克尔从车里出来。
他捧着一大束鲜花,走向监狱。
他向待在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里的看守探过身去。
内景,监狱,白天从走廊的另一端,可以看到迈克尔坐在长凳上。
布莱纳女士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迈克尔点点头,脸色苍白。
内景,走廊和囚室,监狱,白天两人一起穿过走廊,停在囚室敞开的门前。
尸体已经被搬走了。
书籍还在地板上。
迈克尔走进去。
一张没铺桌布的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壁柜,门后角落里是马桶。
放着书籍的搁架,一个闹钟,一个玩具熊,两个杯子,速溶咖啡,茶叶罐。
迈克尔:她没有收拾行李。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离开。
布莱纳女士赞同地看着他。
迈克尔看看低处的两层架子,上面摆放着录音带和录音机。
床上方贴着一些剪报和从杂志上撕下的图片,是草地、山坡、牧场、樱桃树。
有一张格外醒目:浓艳的秋色。
迈克尔跪在床边看剪报,有名言、文章、食谱,甚至还有汉娜用幼稚的笔迹写下的话。
其中一句是:“春天让它蓝色的旗帜在空中飞扬。
”然后他看到一张新闻照片:年轻的迈克尔·伯格从校长手里领奖。
大标题是“迈克尔·伯格荣获学校文学奖”。
布莱纳女士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茶叶罐。
她坐到床边的迈克尔身旁,从她的套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片。
布莱纳女士:她给我留了一封短信,算是遗嘱吧。
我读一下与你有关的部分。
迈克尔看着纸片上吃力的字迹。
布莱纳女士:“在旧茶叶罐里有钱。
把钱交给迈克尔·伯格。
让他把这些钱,连同银行里的七千马克,寄给那个写书的女儿。
钱是给她的。
让她决定怎么花这笔钱。
告诉迈克尔我向他问好。
告诉他继续他的生活。
”布莱纳女士看着他。
布莱纳女士:您想见见她吗?
迈克尔摇摇头。
外景,桥梁,曼哈顿,白天迈克尔乘坐出租车驶入曼哈顿。
人们熟悉的天际线。
外景,第五大道,白天迈克尔乘坐的出租车行驶在第五大道上。
在一处昂贵的公寓楼外停了下来。
迈克尔下车,走进公寓楼。
曼哈顿的天际线在他身后展开。
内景,起居室,伊拉娜的公寓,白天一间美轮美奂的起居室,到处陈设着高雅昂贵的艺术品。
迈克尔脱下外套。
伊拉娜·马瑟出现了,她举止优雅,衣着考究——体现了繁华的纽约的精神。
她现在是五十岁出头。
迈克尔:您是马瑟女士?
伊拉娜:是的。
您想必就是迈克尔·伯格。
我正等着您呢。
请您务必告诉我:您究竟为什么来美国?
迈克尔:我早就来了。
我在波士顿有个会议。
伊拉娜:您是位律师?
迈克尔:是的。
伊拉娜:您的信触动了我,但是我不敢说我彻底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您出席了那次审判?
迈克尔:是的。
大约二十年前。
我是一个学法律的学生。
我清楚地记得您,也清楚地记得您的母亲。
伊拉娜:我妈妈死在以色列了——多年以前就去世了。
迈克尔:我很遗憾。
迈克尔踌躇片刻。
伊拉娜:请继续讲。
迈克尔:也许您已经听说了,汉娜·施密茨刚刚去世。
她是自杀的。
伊拉娜摇头。
伊拉娜:她是您的朋友?
迈克尔:算是吧。
事情其实很简单。
汉娜有大半辈子时间是文盲。
伊拉娜:这是对她行为的解释吗?
迈克尔:不是。
伊拉娜:或者是开脱的理由吗?
迈克尔摇头。
迈克尔:不,不,她在监狱里自学了识字。
我给她寄录音带。
她一直喜欢听人朗读。
伊拉娜微微动了动。
伊拉娜:您为什么一开始不肯对我开诚布公呢?
至少现在应该说实话吧。
您跟她的友谊是什么性质的?
迈克尔:我年轻时跟她有过一段恋情。
伊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
伊拉娜:我不确定我能否帮您,伯格先生。
或者不如说,即使我能够帮您,我也不愿意帮您。
迈克尔:我跟她来往时还不满十六岁。
恋情仅仅持续了一个夏天。
不过……伊拉娜:不过什么?
迈克尔只是看着她。
伊拉娜:我明白了。
汉娜·施密茨有没有意识到她对您的生活产生的影响?
迈克尔盯着她,这是第一次有人理解他。
迈克尔:她对其他人的所作所为要恶劣得多。
我从未告诉别人。
伊拉娜:人们总是问我在集中营学到了什么。
但是集中营不是治疗所。
你以为集中营是什么地方?
大学?
我们不是去那里上学的。
我深知这一点。
伊拉娜看着他,神情冰冷。
伊拉娜:您有什么请求?
原谅她?
还是您仅仅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我的建议是,如果您想宣泄情感,去剧院。
请吧。
去读文学作品。
不要去集中营。
从集中营里您会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伊拉娜毫不留情地看着他。
迈克尔:她想……她想把她的钱留给您。
我带来了。
伊拉娜:留钱做什么?
迈克尔:您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用。
迈克尔伸手去拿公文包。
他取出那个浅紫色的茶叶罐,放在伊拉娜面前的桌子上。
迈克尔:在这里。
伊拉娜拿起茶叶罐。
伊拉娜: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拿一个茶叶罐当百宝箱。
跟这个不太一样。
上面印着西里尔字母。
我把它带进了集中营,但是被偷走了。
迈克尔:里面有什么?
伊拉娜:哦,多愁善感的小玩意儿。
我养的狗的毛发。
父亲带我去看的几场歌剧的票根。
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被偷的。
是茶叶罐本身有价值,你可以拿它派许多用场。
她坐了片刻,回过神来,手还放在茶叶罐上。
伊拉娜:我拿这些钱没有用。
如果我把钱捐赠给任何有关犹太人大屠杀的组织,我会觉得像是赦免。
我既不愿意这样做,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迈克尔微微颔首。
迈克尔:我想也许可以是一个鼓励扫盲的团体。
伊拉娜:很好。
迈克尔:您是否知道这样的犹太人团体?
伊拉娜:如果没有这样的团体,我反而觉得奇怪。
任何名目下都有一个犹太人团体。
只不过文盲对于犹太人来说不是什么典型问题。
她隐隐显出笑意。
伊拉娜:您为什么不去找找?
把钱给他们。
迈克尔:我能以汉娜的名义捐赠吗?
伊拉娜:只要您觉得合适就行。
伊拉娜微微一笑,按住茶叶罐。
伊拉娜:我把茶叶罐留下。
内景,伊拉娜的公寓,白天伊拉娜站在窗边俯视下面的街道。
迈克尔迈步走开。
她手里拿着茶叶罐。
他走出视线。
她转身走进卧室。
梳妆台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她妈妈在战前德国的合影。
她把茶叶罐放在相片旁边。
内景&外景,汽车,白天1995年。
迈克尔驾驶着一辆大型梅赛德斯,载着茱莉亚在乡间道路上飞驰。
他紧张而缄默。
茱莉亚向侧面瞟了他一眼,但是他没有反应。
茱莉亚:我们去哪儿?
迈克尔:我以为你喜欢惊喜。
茱莉亚:是的。
我的确喜欢惊喜。
外景,乡间,白天他们停在一座教堂外面。
是多年以前他和汉娜骑车经过的地方。
迈克尔和茱莉亚下车,走向教堂一侧的墓地。
外景,公墓,白天迈克尔和茱莉亚站在一座荒凉的坟墓前。
在这里,整座公墓一览无余。
迈克尔俯身拂开枝叶,露出一块简单的石头墓碑:汉娜·施密茨1923—1988。
茱莉亚看着墓碑,读出上面的名字。
茱莉亚:汉娜·施密茨。
茱莉亚等了片刻。
茱莉亚:她是谁?
迈克尔: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
茱莉亚看着墓碑,等他讲述。
迈克尔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仿佛无意讲下去。
茱莉亚:那就告诉我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转身开始漫步。
迈克尔开口了,讲述这个故事。
迈克尔:那时我十五岁。
我放学回家。
我生病了……他们走在林间。
淡出成全黑。
(全剧终)
8岁就拿着洗发水瓶子在浴室里演练获奖感言的凯特•温斯莱特(Kate Winslet),终于在这次奥斯卡奖上拿到了真正的小金人。
这也是《生死朗读》(The Reader 又译《朗读者》)在此番奥斯卡奖上斩获的唯一奖项,在佳片倍出的2008年,能有这样的收获,足可证明其实力。
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这样有光明结尾,故事也不复杂的电影相比,被一些影评人看作高度“道德暧昧”的《生死朗读》,在奥斯卡奖上的赢面自然不大。
一个女纳粹和一个少年的爱情,会有多少人能接受呢?
加上还有大屠杀的阴影,过去的世界的隐痛,对于如今正处在经济危机之下的人们来说,实在有些过于沉重。
但总有一些记忆和感情,藏在人们心底深处,需要浮现出来,需要讲述。
尤其是像《生死朗读》这样被置于伦理极端之处的故事,能够磨砺人们的心灵,斯蒂文•戴德利把故事讲得细腻而充满了冲击力。
影片的前半段似乎让人想起《钢琴课》或者《教室别恋》一类的故事。
在二战后的柏林,少年迈克尔•伯格(Michael Berg)爱上了比自己年长的女性,初尝禁果并在女性的教导之下探索身体的感受。
起初迈克尔甚至不知道,这个在他病倒街头向他伸出援手,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叫做汉娜。
汉娜的爱好是让迈克尔为她读书,从《奥德塞》、《带小狗的女人》到《战争与和平》。
然后突然有一天,汉娜又从迈克尔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到了后半段,迈克尔偶然在审判纳粹战犯的法庭上重新看到汉娜:一个集中营的前看守。
其他的看守把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而她为了保守自己不识字的秘密,承担了最大的责任,被判终身监禁。
法庭审判的一段戏,常常被当作温斯莱特表演的精粹之一:法官询问汉娜,为什么宁可让看守的犯人在锁上门的教堂里烧死,也不放她们出去,她激动地回答,“我们要为她们负责!
她们跑了怎么办?
”写到这里不能不提一位犹太哲学家,她和片中的女主人公同名,都叫汉娜,汉娜•阿伦特,她毕生致力于对伦理学和政治学的研究。
她曾经作为《纽约客》的特约记者,前往耶路撒冷,旁听在纳粹大屠杀当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艾希曼的审判,后来编辑出版了《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这本书在60年代初出版以后,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甚至有人认为她在为纳粹辩护。
在书中,她提出了一个著名的概念:“平庸的恶”。
就是说那些纳粹战犯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杀人恶魔,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服从命令,并且尽力完成任务,哪怕接到的任务是种族灭绝。
他们的罪过在于平庸,在于没有想象力,无法有自己的见解。
而电影当中的这个汉娜,几乎正好可以作为这个概念的一个注脚。
假使这部片子拍摄于阿伦特那个时代,引起的争议应该不会比那本书更小。
而实际上,就像片中的迈克尔在教室里,提出要理解汉娜的时候,就有他的同学义愤地喊出“理解什么?
”这部影片也一样面临诘难。
哪怕已经过去了将近70年,只要提起大屠杀,还是会有巨大的阴影从天边呼啸而来。
温斯莱特饰演的汉娜,是一个各种机构里的优秀员工。
不过因为文盲的缘故,每次遇到提拔,要写报告的时候,她就会辞职,以保留自己这点小小的秘密,于是她从西门子到了集中营做看守。
她并非麻木不仁,在和迈克尔去郊游的时候,教堂里孩童唱的圣诗让她泪流满面。
除了和少年的畸恋以外,她的道德价值观会让她在听见《查泰来夫人的情人》这样的书时,斥责少年“不知羞耻”。
她也不是嗜血恶魔,她喜欢听人读小说,在别人的故事里感动自己,哪怕是在集中营里,她也会找人为自己朗读。
虽然之后她就会把弱小的女性和儿童先挑去进毒气室,但是她认为这些都与自己无关,“我怎么想不重要”。
她在乎的是自己仅存的一点点尊严,小心地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不识字,哪怕是付出后半生作为代价也无所谓。
戴德利导演出来的片子总是非常细腻,不论是《跳出我天地》,还是《时时刻刻》,都有一份婉约在其中。
因此就算影片笼罩着弗朗西斯•培根画中常见的冷黄色调,呈现出阴沉的气氛,但人们还是情不自禁地被汉娜和迈克尔的感情所吸引。
而小说原作者本哈德•施林克的原意是要表现德国战后一代对于战争的感觉,与战争的关系,是要表现关于“爱、羞耻、谎言、正义”这样和每个人有关的议题。
少年时的一段感情,突然在法庭上变成与参与过大屠杀的纳粹的直面,这样的巨变对于迈克尔来说是有极大的冲击力的。
此后要过去许久,迈克尔才会把这段自己的秘密向女儿坦露,而这秘密完全影响到他的后半生,让他无法面对妻子、家人。
他自己录制朗读磁带,寄到狱中,而汉娜慢慢地学会阅读、写字。
影片的前半段,他的身体被汉娜所启发、控制,他为她写诗却从来收不到她的信。
而后半段,汉娜依靠他寄来的录音带度过斗室里的一日又一日,给他写信却从来没有回音。
也许就是因为汉娜这个角色,对人有太大的震惊效果。
作为讲述者的迈克尔,就显得有些黯淡。
汉娜出狱之前,费因斯终于鼓起勇气去监狱探望她。
那场戏当中厚厚的化妆无法掩盖温斯莱特眼中的光芒,但是在迈克尔责问她是否对过去有所反省的时刻,这光芒立刻消散,剧力万钧大概就是如此吧。
事实上在书中,并没有逼问反省这一情节,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许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想要问汉娜的。
但是很多问题提出来之后,很难得到满意的答案。
正如同关于大屠杀的宽恕问题,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广泛讨论的学术议题,然而永远只是被讨论。
就好象汉娜自杀之后,迈克尔按照她的遗嘱处理她的积蓄,去捐给大屠杀的幸存者,而那个看来生活无忧应该的受害者仍然无法面对一样,“我不能收下,因为我收下了就意味着我原谅了。
”在书中,汉娜在狱中并非如电影当中一般孤绝,她如同阿伦特所说的一般,加入了“公共生活”,颇有威望。
而且她还阅读各种关于大屠杀的书,而在电影里,这些书只是隐晦地出现在她自尽的时候,垫在她的脚下。
很难说电影和小说对于书籍的处理谁是谁非,因为毕竟更多识字的纳粹,一样也是“平庸的恶人”。
对于惯于欣赏黑白分明的善恶观,正常光明向上的感情的人们来说,这样一部片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晦涩的。
但这个世界本身,实际上并不那么清晰易辨,有着各种暧昧不清的界限。
也许有人会为迈克尔难以面对汉娜而感到愤怒,也许有人会为汉娜的不反思而感到困惑。
但也许一切没有我们在一旁观看的人想的那样容易。
而拍摄这样的题材,似乎正是戴德利最拿手的,不给你一顿快餐,而是给你一颗橄榄。
--太板正了。。。
因为又是给东家干的活。。。。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正的说起来只是年少时侯的一场荒唐性游戏而已,如果单纯的看,我们甚至可以说是不道德的一种行为,就是一个16岁的少年和一个36岁的妇女的不断做爱过程。
可是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这么美丽,因为男主角是英俊的,女主角是美丽的?
因为在他们做爱过程中他们朗读的那些世界名著,荷马的《奥赛罗》,契诃夫的《带小狗的女人》……那个激情的夏天,游泳池,文学名著,一间卧室和客厅在一起的屋子,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就是machael的16岁的夏天。
每次他们吵架都会是machael先道歉,因为他爱她,他离不开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种激情的爱让machael饱受折磨和痛苦,HANA说她并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他生日那一天,并且偷偷的收拾东西离开。
导演并没有说明machael到底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他只是让machael在那个天然游泳池边,慢慢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并且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然后跳了下去。
当十年后,machael再见HANA的时候,他已经是法学院的实习生了,英俊挺拔而又才华横溢,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并且和一起学习的tuerbeg暧昧着。
可是当再一次见到HANA时他彻底傻掉了,那是在审判纳粹的法庭上,Machael是去旁听的实习生,而HANA却是作为被审判的纳粹战犯,法庭指控她作为奥斯维辛集中营看守时杀害了300名犹太人。
我们所能看到的就是,那时候的machael在角落里不停的抽烟,他那深邃的眼神中全是忧郁,像是一个王子。
人声嘈杂,来来去去,全部知道他心理的悲伤。
他掌握了她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乎到她的审判结果,所有的那些看守都指责那封关于烧死犹太人的报告,她也最后承认了,而这无疑将证明,她是杀害犹太人的主谋。
可是他知道,她根本不识字,她是个文盲,所以才要求她在做爱的时候给她读那些名著。
他老师说,单从道德的角度,他也必须向法庭说明这些信息,这是必须的。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愿意的,这有关于她的尊严,她不会愿意的。
最后她被判终生监禁,而他和tuerbeg结了婚,并且有了一个女儿。
可是他甚至不愿意在做爱之后和tuerbeg睡一起呢,他并不爱她。
七年后,他和妻子还是离了婚,让女儿和母亲一起生活。
而他自己则在一个大房子里,孤独一人,里面放满了书,所有的文学名著,希腊的,俄罗斯的,英国的,他在每一个晚上读着那些文字,录下来,放在那些磁带里,然后寄到看守所里,给她。
她开始时是觉得惊讶,然后慢慢的对这些文字形成了依赖。
她在那个鸽子笼一样的小监牢里一遍遍的听着那些朗读,并在每时每刻回忆起这些情节而觉得生动。
她甚至也开始自己学习读书,第一次去阅览室借的是《带着狗的女人》,那时候她还很羞怯,胆小,但是拿到那本书时,她很兴奋,对着MACHAEL的朗读,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学习着。
她学习得很辛苦,但是这成了她单调的监狱生活的唯一动力。
慢慢的,她甚至能给Machael写信了,虽然只有一两句话,字母拼写也有错的。
而在每一封信里,她都称呼他Kids,就像她称呼十六岁的他一样。
可是她不知道,他已经梳着背头,脸上满是沧桑,已经是一个大律师了。
她不知道他已经长大了,长的得她也认不出来了。
她只是还记得那个羞涩的生气的,给她念书的十六岁青年,那个青年是她在监牢里坚持下来的动力。
二十年后,她出狱了,监狱里的人希望他能把她领回去,因为她唯一的联系人就是他了。
坚持了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以给她念书作为生活全部内容,可是,到了这里,他却怯弱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么多年之后的她。
当他们在餐厅见面时,冷淡客气得就真的像一般朋友,那时候的她满头白发,脸上也全是皱纹。
而她也不认得他了,他的精明干练也许让她觉得可怕,他再也不是n那个青涩少年了。
对于他的安排,她说,谢谢,十分感谢。
但是那个晚上,她却自杀了,对于machael她只是希望他能把自己留下的钱交给那个犹太女孩,那个写了一本书,然后让她入狱的女孩。
machael顿时哭了,一个四十岁的大律师,哭得泪流满面。
后来他用这些钱捐了一个读写机构,帮助那些人读书识字。
与其说这部电影讲的是人性,还不如说讲的是文学的重要性把,那个编剧或者说那个导演是在让大家回忆起那些文学名著,那些小说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女人HANA,一个爱好文学的人,我们怎么忍心责备她呢,她是一个慈悲的人,将一个呕吐的男孩送回家,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出来。
,不论在怎样的条件下,她都需要文学,文学是她生命的一个重要部分,即使在集中营,她还是让那些犹太人去给她念书。
一个文盲,却这么热爱文学,是不是让我们这些识字的人汗颜呢。
导演,是在向那些他热爱的名著致敬吧,奥赛罗,带小狗的女人,我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另一个关键词就是时间了,时间的坚持,一辈子的高度,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因为这个只有一次,所以我们总有一种紧迫感,总有一种珍惜感,谁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空空的思念着一个十六岁的女人。
每天给她念书,然后寄给她。
不要家庭,不想别人的看法,只是在孤枕难眠的时候,想念起那个十六岁的夏天。
谁能做到这样?
时间和坚持,让一切沉淀下来,让这个浮躁社会的人们从心里感动,就象我。
我计算着时间,并且相信着时间。
王菲问我,你相信时间吗?
我说,我信,时间培养出来的是感情,是切切实实的感情。
也许我可以尝试着用很长的一段时间去爱一个人,去永远坚持着爱那么一个人,不要改变,即使为此付出所有,我都愿意。
可是,首先是那个人的问题,我会找到那个值得的人吗?
我会怀疑吗?
我会倦怠吗?
我想保持着对生活的新鲜感,我永远好奇,永远期望着另一个人的出现。
对于此,我无话可说。
只是见到张时,我还是会心里头悸动一下,事后还是会记得当时我们在哪儿遇见的,当时的天气,当时我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虽然,只是匆匆的那么一过。
我会记得那种感觉的,但是我不会做什么了,不会做什么的。
虽然标题这么写了,但如果这仅仅是一出十六岁夏天的故事,那么Oscar的挑剔的评审们也不会把它列入最佳影片的角逐名单。
当初我在一所美国大学学习日本历史的时候,一个韩国助教这样问我们,亚洲战场的元凶到底是谁:是天皇还是政府,是国民还是军队,亦或是,如日本右翼认为的,是欧美列强和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迫使日本不得不走上绝路?
也许在欧洲,诸如很多对于这一部分历史存在盲区的朋友们来说德国人并没有回避这个责任。
我们看见的是勃兰特(感谢jade同学的更正)在犹太死难者纪念碑前的双膝跪地;以及在柏林,以Gretel Bergmann命名的体育场馆。
这个国家是要以总理下跪来认错,以拥抱所有族裔的运动场来纪念当年希特勒千方百计要封杀的德国犹太裔女子跳高世界冠军,如此的胸襟和海量,难道还不能打消那些怀疑者的顾虑吗?
我说,仅仅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2008年有两部杰出的电影,从德国人的视角出发,从内向外来重新看待这一场60余年的灵魂救赎。
Valkyrie让德国人第一次几乎可以用自豪二字来向这个世界呼唤,在德国内部,也有反对独裁,反对屠杀,反对战争的正义之士。
他们的计划如果实现,数以百万的生命就可以从枪口下被救回。
值得关注的是,当这部"德国爱国影片"即将上映的时候,德国媒体却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男主角Tom Cruise的信仰,Scientology,在德国是不被承认的,是违反德国宪法的"邪教" (Sekte)。
这从一个局部反应了德国主流社会在战后的普遍心理。
他们在战战兢兢中度日,唯恐被邻国认为检讨得不够彻底,这不仅是一种对于战争本身的检讨,推而广之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德国人认为可以检讨之处。
本片中的Michael在首次踏入法院之前与教授的一番对话,讲述了警察戒备森严,防范的是支持或者反对这六个受审的女守卫的舆论双方,就充分说明了以上的观点。
然而这里有一个很浅显而又深邃的问题,也许很多人在观看本片时已经发问,或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或者仍然困惑于Hanna的选择。
为什么,她在法庭上,不肯低下头颅,承认自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这难道,比承认自己是一个杀害了300多名妇女和儿童的凶手,要来得更为艰难吗?
我觉得这才是原著作者所希望读者们思考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就如同今年早些时候德国老太太Angela Merkel呼吁国民要放弃民族仇视和岐视一般,德国人在自己最需要检讨的环节上居然掉了链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颗民族高傲的头颅德国人在一战前的识字率就超过了90%,一个如此“高贵”的民族,怎么可能在连导弹都研制出来的年代里,还存在着目不识丁的人?
这个畸形的社会能容忍这样的一员吗?
这位曾经进入西门子,转而进入SS ,战后在公交公司晋升,一直优秀地工作着的Hanna,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频繁地更换职业?
作者恐怕不仅是要抨击纳粹当局疏忽了千万个Hanna的小学教育而把心思都用在战争机器上那么简单吧。
德国人,你们何时才能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
政治上所要披露的问题,其实已经借由Michael法学院的同学,在观摩了第一次审判后宣泄殆尽了。
错的,显然不是千万个在集中营里本分工作的Hanna。
她如果良心泯灭,那也是一个时代的泯灭,一个国家的泯灭。
沙丘之中,如何开出洁白的莲花?
一个时代的过失,不应该只交由几个Hanna去抵罪。
以五步笑一百万步,把没有开启教堂大门的Hanna换做开启了整个东亚战争的东条英机,恐怕很多人的风度就不会如片尾的女作家那样儒雅含蓄了。
--政治和爱情的鸿沟线--这部影片,以及原著,假如只是要讲述以上这样一个"富有政治教育意义的革命故事",那么片名就可以简化成,Reading,而忽略了爱情这条主线本身。
我们在钦佩Kate Winslet醇酒般的演技时,也不要忽略了第一人称,Michael,the reader。
在这个从十六岁的夏天所展开的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他夜以继日地录制着一卷卷卡带,当Hanna在狱中打开那第一盒包裹时心中的五味杂陈,这个设计,可谓巧夺天工。
这里省略了多少不必要的语言文字,你只需要看见这些卷卡带,一切就都尽在不言之中。
这才是伯牙子期的故事,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的Hanna的苦楚。
我知道那份记录不是你写的。
我一直深爱着你,从没有变心。
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念书给你听了。
你最喜欢听我念书,不是吗?
我会一直默默地念书给你听。
然而当男女主人公在监狱里重逢时,当我落下大颗的眼泪时,Michael将手局促地回抽,这映衬了他在22年前的那个下雪天,在监狱门口扭转的身躯。
这是多么无助的一个转身,在一个雪天,虽然雪并不大,气氛尴尬;再往前8年,他16岁的那个初春,也是一场小雪,天作之合,被她拥抱在无助的一刻。
24岁的Michael,有着一颗和他在46岁时一样,渐老的心。
他为什么不当庭作证?
他为什么探监途中折返?
他为什么要把手抽回?
他又为什么,在对他的挚爱做出以上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举动时,更不可思议地,经年累月,一卷接一卷地默默地录制着读书的声音?
这是一份尴尬的爱情,而它终将在一个无奈的寓言里做终: The Lady with the Dog,契科夫让对于婚姻不忠的男女主人公坠入了彼此的爱河,却最终对于两人的未来一筹莫展。
16岁时的他,可以近乎毫无顾忌地当街拥吻35岁的爱人,回击店员对于他"母亲"的祝福;可以在小教堂里和她相视着孩子们,露出天使般甜美的笑容,却不知Hanna泪水的深意;可以放弃美貌的同学和生日宴会去为她朗读下一本书。
当这颗心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时,他就开始渐老了。
自此之后,他始终没有释怀。
他所不能释怀的,是震惊于审判席上的恋人,居然在父辈的战争里(他不去参加父亲的葬礼,暗示了他父亲在战时的作为,以及他对于这一部分的是非曲直的困扰),是这台机器中的一枚螺丝;更多的,也是,他对于一直以来,她把这一切的秘密掩埋在心底的一种谴责。
然而很多年之后,经历了婚姻挫折的他,以及那颗渐老的心,始终不能放下的,还是那个在诀别前用肥皂为自己搓背的Hanna。
当镜头切换到监狱里,裸背的Hanna用同样的手势给自己搓背时,我的眼泪夺目而出。
正是这颗挣扎在渐老中的心,让审判时绝望与无助的Hanna,在狱中重新燃起了爱与生的希望。
在这十数年的狱中生活里,所能支持她的生命的,唯有爱人的声音,仅此而已。
Hanna在最后的见面时对Michael说,在审判之前,她从未审视过过去。
在22年的囚禁生涯中,她所学会的只有阅读而已。
这真是一个弥天大谎。
她至少,也学会了拼写(这不是一个笑话)。
如果观众们只是认为,她终于醒悟了读书识字的必要,以弥补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那这充其量也就是一部三流剧本。
Hanna所迫不及待地,在她学会认字之后,便是辛苦地一笔一划,用粗陋的字体,给爱人捎回她的心声。
她以前总是被动的,紧闭心房。
她聆听他的读书声,聆听他出游的计划,聆听他点的午餐,聆听他的诉苦和抱怨。
她很少用语言去表达她的感情,因为她做惯了一辈子的听众。
即使偶尔开口,仅也只掷出You don't matter enough to upset me这样恶毒的字眼。
这是一个时代的罪孽,造就的是只需要聆听和顺从的机器!
那么信纸上这几个苍白无力,蹩脚丑陋的字母,所连成的恐怕连一年级的学生都能写得更为高明的句子,所要发出的讯息,就比千金还重。
她曾经无奈地不辞而别; 但现在,她回来了。
是他的声音,彻底打开了她的心扉。
然而,出狱时的Hanna已经66岁。
她在狱中度过了生命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光。
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Michael的猝然抽手,让她从美妙的回忆中回到无奈的现实。
再出去,做一个裁缝,接受社区救济,去图书馆阅读,与她都毫无意义。
审判之后,对于战时自己的作为,她一定是有了不少的悔悟;更多的自我审视,恐怕来自于她对于最后十几年之内两人之间爱情的感悟。
她也许不能原谅自己在战时的所作所为,更多的不能原谅,也许是她在多少个瞬间与这一份可贵爱情的失之交臂。
于是她用这些本教会她读写的言情小说,做了她黄泉路上的垫脚石。
这些字,她曾经镌写在信纸上,也永远铭刻在两个人的心里。
犹太女作家毕竟不是被一名只在审判时诚实到近似张狂的纳粹女凶手所感动,才接受了她的小茶叶罐,而是被Michael眼神里的那份至真的感情,以及夺眶的泪水。
这一颗渐老的心,终于在片尾,面对曾经疏远的女儿,在挚爱的墓前,又焕发了新生。
I'm not frightened. I'm not frightened of anything. The more I suffer, the more I love. Danger will only increase my love, will sharpen it, will give it spice. I will be the only angel you need. You will leave life even more beautiful than you entered it. Heaven will take you back and look at you and say: "Only one thing can make a soul complete and that thing is love."
看过电影之后,读了[朗读者]原著小说(选择的是姚仲珍的译本)。
Stephen Daldry的这部电影,让我在目及狱中朗读的段落时难以抑制落泪。
而小说,尽管开读时并不满意其译文,但是第一人称的角度让我目睹了人物内心所有的挣扎、羞耻、麻木和愧歉。
之前看完电影之后的感叹与不解,便渐渐转化为了难言的沉重。
影片的中后段,的确很难看到本该出现的,Michael对于战争的反思、对于父辈的质问、以及对于自己矛盾情感的耻责和迷茫,更没有提到狱中的Hanna阅读的关于集中营的书籍。
对比电影,小说更像是一个男孩的心灵成长史。
而电影的做法在我看来却是,把这些交织的情感力量灌入了Michael对Hanna的愧歉,因为他曾经放弃了挽救自己的爱人。
就算没有达到原著的全部意义,它的情感力量依然是饱满的。
相比Michael少年时期的扮演者David Kross法庭一幕表现出的令人赞赏的震惊与无助,Ralph Fiennes给人印象中规中矩的表现也许只能无奈。
大段的内心独白实难以演技的才华尽现,小说毕竟不同于电影。
也正因于此,影片的第一部分,少年Michael与Hanna的一场热恋,给了导演最大的空间来呈现。
也难怪其占据了比书中更大的篇幅。
最初是惊喜于其中的情欲描摹,煽而不过。
比如这一段,男孩经历鸿蒙初辟之后的美妙浮想,镜头往复穿梭于餐桌边家人的面孔和上一刻肉体的欢愉之间,意犹未尽。
而在另一场床戏中,Hanna像一个老师般指导Michael小心翼翼的进退。
于是我们渐渐能够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是不平等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原因。
Hanna始终称Michael 为“小家伙”,除了怜爱,语气里还有一丝轻蔑和嘲弄。
也记得她说过这么一句,“以后要先给我读,我们才能做爱。
”在一次争吵之后,Hanna拿出一本《战争与和平》,毫无表情地示意对方阅读。
难以忘记的自然还有Hanna最后一次为Michael洗澡的全过程,像是一台冰冷机器。
因为电车一事的争吵过后,Michael回到Hanna面前承担了错误。
也许在电影中我们无法体会,但书中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少年自问,争吵中在面前褪去衣衫的女人,是否料到自己会主动回去,是否只为在这场争吵中取胜。
集中营的经历,给了恋情中不断发号施令的Hanna以合理的解释。
联想到法庭上Michael听说Hanna做看守时期的那些朗读者而战栗的一幕,更觉压抑。
我想肯定Hanna对Michael的爱情,但这一点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Hanna对于Michael来说不同于一般初恋的刻骨铭心。
一方面自然来自身体的欲望,如上所述已经超越了文字的局限。
而另一方面,是Hanna激发了Michael的活力与自信(遇见Hanna之前,Michael患病多时)。
这一点在书中以内心独白的方式多次提到。
而在电影中,则通过一组镜头连接巧妙呈现。
枕边的Michael面对Hanna的提问,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擅长。
下一幕,他在学校的球赛中风光了一把。
关于Hanna不会读的秘密和内心对于阅读的渴望,小说中通过数段情节埋下伏笔,在电影中受篇幅所限没有提到的有两段。
一次是Michael趁父母离家时邀请Hanna去家里,她流连于书房的模样再次吸引了Michael。
另一次是旅途中,Michael因短暂离开留下一张字条,不识字的Hanna误解其抛弃自己,勃然大怒。
电影同样刻画了小说中并未出现的细节。
其中有Hanna对餐厅女侍应一个不知所措的回眸,仿佛担心对方质疑自己与同行的Michael之间的关系。
还有便是Hanna独坐于教堂,面对唱诗孩子眼含热泪。
微笑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少年,怎会想到女人曾经的罪过,以及两人未来的重逢。
无论是在与Hanna热恋中的少年时代,还是了解其罪行后的那些年,Michael面对的都是两个世界的选择。
后者已经不必多言。
至于前者,我有感于电影中,Michael在泳池边望着Sophie离去的背影。
也正因此,离开前Hanna在耳边说的那句“Now you must go back to your friends”,让人难受。
Hanna仿佛是Michael现实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在陷入回忆之后更是如此。
他难于启齿,也想找人倾诉。
Hanna离开之后,第一个让他有倾诉欲望的是女孩Sophie,只是少年最终没有开口。
后来,他和不同的女人说起过Hanna,可那仿佛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电影把Michael的倾诉对象集于一人之上,那便是女儿Julia。
在小说的最后,Michael揣着捐赠回信来到了Hanna的墓前。
而电影则是让他把Julia带去墓前,开始向女儿讲述自己和Hanna的故事。
有人认为这样的结局过于冗赘,我倒不觉有何不妥。
再看法庭段落。
对于战争的拷问,导演将其浓缩为Michael的法学课上教授和同学的言论,几度穿插于法庭场景之间。
对于小说的原意来说,显得仓促。
放在完全以Michael和Hanna为情节轴心的故事中来看,又有些画蛇添足。
而那名言辞激进的学生的过分突出,又添了刻意之嫌。
似乎如何表现,本该再加斟酌。
相对而言,Michael去往集中营的段落处理得就比较好。
他伸手触摸当年集中营之外的铁网,走入深黯无底的冰冷地牢,试图去体会和原谅女人曾经犯下的罪,却无法横亘道德与人性的追问。
而小说中Michael去见法官却吞下了本该为Hanna进行的申辩,变为了电影中前往监狱探望却还是转意离开,也是一个感染力更甚的改动。
关于宣判后Hanna的那一刻注视,有没有看到人群中泪流满面的Michael,我认为没有。
(尽管小说中Michael自称意识到Hanna发现了自己。
)小说中,最后一次离开Hanna之后,Michael去了泳池。
在那里,他相信自己看到了Hanna。
“她站在离我二十到三十米远的地方,穿着一条短裤,一件开襟的衬衫,腰间系着带子,正向我这边张望。
”这一次不期而遇,让Michael犹豫不决,Hanna便不经意间在视野里消失了。
有什么原因让我认为,Michael在自己的想象中让Hanna看到自己。
当然,推敲这个并没有太大意义,我也只是试图猜测一下罢了。
十年。
狱中早已老去的女人,在听到音带中的男人发出的第一个浑厚音节时,惊慌失措地按下了停止键。
她开始艰难地认字,写极短的信给他,在送信台前满怀期待地把信封舔上。
她开始能够在签收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Michael为狱中的Hanna朗读的日子,在小说中并没有从Hanna的角度描述。
我认为电影在这个添补上处理得极好,当然,也要归功于Kate Winslet的表演。
这一段高潮,情绪的渲染和细节的刻画,让人难以冷漠面对。
也不知是否那时泪流不止的我过于贪恋,又觉得这一段收尾过快,似乎不尽饱满和完整。
Michael知道Hanna会读写以后的心理反应,这一点在小说和电影之间似乎有些差异。
电影中Michael收到第一封信后,我在他脸上读到的是惶然的恐惧与歉疚。
我的想法是,他意识到自己给了狱中的Hanna太多的希望,面对她的感谢,想到自己当时的掉头离去,觉得内疚。
这样看来他没有回信便是合理的解释。
而小说中却写道:“我读着她的问候,心里充满了欢喜:她会写字了!
她会写字了!
”,然后是:“我从未给汉娜回过信,但是我一直在为她朗读。
”。
我似乎比较能够理解电影在这一点上的诠释。
Hanna的死,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
在电影中看来,她仿佛是因Michael无法理解自己而绝望。
抱着对这一点的怀疑看小说,女狱长猜测Hanna无法面对入狱多年后忽然自由的生活。
(这岂不是[肖申克的救赎]中那位老者的翻版?
)然而面对疑问,Michael没有给出答案。
我便也下不了结论。
却注意到电影中Hanna踩着书本自缢的又一个细节。
如果要以什么话来作为结束,我想[朗读者]是我目前看过的08年最好的一部电影。
周日的下午,阳光晴好,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居然又看了一遍《朗读者》。
但凡是我看过两遍以上的电影,除了第一遍没看懂的那些除外,大多是情节浪漫感人,再或者就是我喜欢男主角的扮演者。
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些重看的原因中,《朗读者》是一个也不占。
而恰恰是它,居然马上要追平我看97BBC版《傲慢与偏见》的次数了。
不管有多少专业的影评,我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15岁的少年放学回家,在路上病倒了,偶遇36岁的汉娜。
她帮助了他,待他康复后,特意上门道谢。
此后,他们开始了一段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亲密关系。
她是公交车售票员,他只是高中生。
汉娜热衷于他为她的朗读,甚至于她在一次见面时,居然提出要他先朗读,然后他们再做爱。
跟随着少年包含感情的朗读,汉娜用耳朵倾听到了另一个世界。
少年卖了珍贵的邮票,与她骑车去郊游。
在郊外的小酒店门口,老板娘误以为他们是母子,而少年眼里带笑,当着那老板娘的面,吻了汉娜的嘴。
他们的每次争吵,都是少年先低头认错。
少年站在破旧的楼道里,嘴唇翕动,眼里的泪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回到屋里,对汉娜说:“对不起。
” 这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就像宁宁说的:“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放低姿态,并不是我自虐,而是我尊重你,以及也看重‘爱情’这件事。
”他真的爱她,所以他才会拥有那种意志与能量,能够把他自己交付给她。
有一次,他俩争吵后,她先来道歉。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这细微的改变都能使他满足。
只是,她却突然消失了,直到多年后,他进入大学学习法律,在一次法庭旁听时,遇到了正在受审的她。
她是犯人,因战争罪而即将要被判刑。
在一次次的庭审中,少年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不识字。
汉娜为此觉得羞耻,只要不暴露她文盲的身份,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在法庭上承认更严重的指控,以及长达20年的监禁。
庭审之后,少年想去看守所看望她,劝她说出这个秘密,这样可以减轻汉娜的罪行。
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见面。
他为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知道,对于她而言,这个事实是多么令人感到羞耻。
他知道她多么恐惧这个秘密会泄露出去,他尊重她的恐惧。
或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她参与的那段可怕的历史,如何面对他爱的她?
成年后的少年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在老房子里他翻出了老旧的录音机,再次为狱中的汉娜朗读书籍。
他寄给她的磁带和书,使她学会了读写。
她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寄些浪漫的书籍。
20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汉娜即将出狱,他接到监狱管理人员的电话,前去看她。
她或许是此时才真正爱上他,又或许她只是需要他,希望出狱后能在一起生活。
而这时,她需要他,多过他需要她。
他对她怀有复杂的感情,他是唯一能够为她负责任的人,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生命里的重压。
她想握他的手,但他缩了回去。
这一刻,汉娜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到了此时,仍被她叫做“孩子”的男人。
他给了她伟大的礼物,但他不会继续爱她了,甚至连照顾她都是不可能的。
汉娜虽然理解,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她看不到出狱后的希望。
最终,她将那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本本地垫在桌子上,然后踩在上面,上吊自杀了。
汉娜终于解脱了,而少年的生活仍在继续。
为了年少的那段荒乱的感情,他付出了一生的爱的能力。
记得有个情节,他的女儿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的沉默是我的错。
” 少年说:“傻孩子,这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 电影与原著在结尾处有个小小的不同,电影的结尾是少年带着女儿去了汉娜的墓地,欲把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女儿。
影片到这里便结束了,仿佛倾诉了出来,灵魂也得到了救赎。
而我更喜欢原著的设计,少年独自一个来到墓地,看着墓碑上汉娜的名字,静静伫立,默默不语。
他们的故事,他无需说给任何人听。
他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
而他没有机会同她说的话,也不愿再说出来给其他人。
我知道,作为一个看电影的人,我是真的没有领会这部电影的深厚内涵。
我只知道爱一个人,不是说他越来越好,或者我越来越好,我们就会相爱,甚至会越来越相爱。
不是这样的,爱一个人,便只是爱他,只因为他是他。
爱,是可以将一切过往都一并承担了的。
我也曾考量,我的爱,是不是太过热衷于自我幻想?
只是,我希望你会了解,也许我的爱,就目前而言,暂时还不是你期望的那个样子。
但是,它不是我们的奥斯维辛。
在满足自己对爱的饥渴时,神经症者还会遇到一种基本障碍:尽管他可能成功地获得(哪怕是暂时地获得)他所需要的爱,但他却并不能真正接受这种爱。
——卡伦・霍妮《我们这个时代的神经症人格》其实看这个片子我最关心的还是汉娜的心理而非二战、纳粹这样的话题。
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典型的、令人同情和叹息的神经症者。
她的身体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这些焦虑首先来自她作为文盲的身份,其次是她作为纳粹女看守的经历。
对待焦虑,神经症者主要有四种逃避方式:(一)把焦虑合理化;(二)否认焦虑;(三)麻醉自己;(四)回避一切可能导致焦虑的思想、情感、冲突和情境。
而汉娜在这方面,第四点尤为突出。
她并非不喜欢阅读,她喜欢那些小说中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但她在数十年的光阴里宁可忍受孤身生活、没有家庭甚至没有自由的折磨,也不主动去认识任何一个单词(在她被男主角的一套又一套的录音带打动了心扉之前)。
说起来许多人会难以理解,阻止她去学习文字的原因竟然正是她对文盲这个身份的极度逃避。
神经症者会想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来阻止自己改善那使她不幸的现状,比如“也许很难”、“学的过程中不得不请教别人,而别人将会嘲笑我”,“我需要一个好的老师但目前没有适合的人”,“工作很忙等我有空了再进行这件事”,等等。
愈是逃避,情况愈是糟糕。
她一直独身生活,她不交朋友,她拒绝被提升而主动离职,她害怕被否定而离开那个深爱她的小男孩……而失败的经历会进一步衍生失败,加固她内心的自卑和行为上的孤僻。
她活得如此艰难卑微,却始终抬着高傲的头颅。
最终汉娜开始学认字和写字,我认为起作用的有以下几个因素:(1)录音带使她有了一个人自学的可能,不必承受由请教别人而引起的尴尬;(2)长期单独监禁的生活使她没有办法找别的事情来推卸这个求知的需要;(3)对新生活的渴望,对爱的渴望促使她改变自己。
显然是在入狱和收到录音带以后她才真正爱上了米夏。
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标志就是完全敞开心扉,渴望与他沟通和交流。
她给他写一封又一封的信,虽然每封信只有一句话,虽然他始终没有回信。
在他们最初的关系里,他们虽然也彼此需要,但他对她是迷恋,而她对他更多的是控制,为自己读书,却从不诉诉说自己的生活,更勿提袒露自己的内心。
他们之间的力量很不平衡。
而等汉娜爱上米夏的时候,米夏对她的感觉却已经欲说还休。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人爱的时候,他所患的情景神经症即使十分严重,也有可能完全痊愈。
”但可悲的是,神经症者本就是“自相矛盾”这个词语的活体诠释。
“任何形式的爱,都可能给神经症患者一种肤浅而表面的安全感,或者甚至是一种幸福感。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却不相信它,对它表示怀疑和恐惧……他不相信这种爱,因为他固执的相信没有任何人可能爱他。
这种不被爱的感觉,往往是一种自觉的有意识的信念,它不因任何事实上相反的经验而动摇。
”也就是说,爱确实会治愈神经症者,前提是他们确信他人付出的爱是绝对可靠的。
如果他们爱上了某个人,也会开始更多的反省并试图自救。
但假若这种努力得不到他们所期待的认可,他们会坠向更黑暗的所在。
他们爱的人不但要告诉他,他们在相爱,而且还要用漫长的耐心的行动来表现这种爱。
否则,一点的动摇都可能将神经症者内心的恐惧感诱发出来而使他们作出破坏关系的行为。
就如电影里汉娜会因为米夏一时的抱怨而毅然离去。
因为神经症者是极度的自卑的,他们本来就活在矛盾重重的苦难世界当中,以致于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
这么说来,与神经症者相爱岂不是自讨苦吃?
实际上,相当一部分神经症者拥有着非常纤细柔软敏感的内心(即使表面上很冷硬),往往具有某种超越一般人的天赋,并体现出独特的气质,即使他们看起来是那么“飘忽”和“危险”,也依然能在某个时刻爆发出巨大的吸引力。
可以确定的是,一旦“爱”得到了神经症者由衷的信任,他们的病症便会消失,并成为一个正常而坚强的人。
他们对爱人的坚贞,由此后也会是异乎常人的长久。
电影里,汉娜最后走向了自杀,是很合理的结局。
爱使她焕发新的生活热情,米夏成为她救赎自己(包括她做女看守时被动犯下的罪)的一个支点。
当她意识到这个支点对她的拒绝,那么整个世界在她心里也就成为了一个永远不能进入的场所。
她只有再一次“离去”。
但我无意谴责米夏。
因为,他也是一个神经症患者。
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倾情付出后却被莫名的离弃,这种打击使他几乎厌世。
在少年期的感情挫折后,他再也无法对人敞开心扉。
他害怕再度被拒绝被离弃而主动地拒绝去亲近别人。
他与妻子、女儿乃至父母的关系体现了这些特征。
令人欣慰的是,米夏非常的善良与克制,这种天性加上他所处的家庭氛围,使他能进行高素质的知识学习进而拥有体面的生活,又能平和地对待身边的人而不至于与世界隔膜太深。
米夏对汉娜充满了怜悯(或某种爱?
),又觉得汉娜的所作所为令人难以接受。
在汉娜用笨拙的字体写着简单的信给他的时候,他拒绝回应一言半语,这是往日的伤痕在他的内心里刻得太深。
他可以废寝忘食地为汉娜录制一盘又一盘磁带,却无法提笔写下任何一句自己的话。
隔了多年他们相见,她眼中迸出光芒,他却不动声色。
米夏是本能地保护自己,却给了汉娜重重的一击。
后来他去接她出狱,分明是欣喜的,有着微笑,带着洁白的花束。
可是,她永远看不到了。
死亡,于在世的人而言常常充当着一剂猛醒之药。
汉娜的死最终让米夏得到一些有力的启示。
他更深地反省一切,开始用新的姿态来对待世界,对待身边的人。
他汉娜留下来的钱去帮助别人,而那爱的付出,正是对病残的人格的一种有力的治疗。
最后我要提到日本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松子,一个在男人身上误尽一生的不幸女人,她的经历体现了一个女子是如何成为神经症患者而且如何陷入失败复失败的恶性循环中。
《朗读者》则是更多地运用了侧面描写的方法来表现女主角巨大的人格矛盾。
她们有近似的悲剧,汉娜的悲剧色彩因为有着二战、纳粹的宏大而深色的背景而愈发鲜明;而松子的悲剧在导演幽默而略带夸张的诠释下有着令人振作的乐观意味。
成文于09年1月个人评论 转载请告知 奥斯卡走的到底是什么路线我们不要再深究了吧,我只是想根据我自己的观点来看这部电影,不引经据典,不查阅任何相关资料,但从故事里面的感情让大家去体验。
影片采用插叙的方式展开情节,Ralph Fiennes饰演的Michael Berg,将煮好的鸡蛋扣放在杯子上,接着将杯子放在小碟里。
自己则倒了一杯咖啡。
这是一个干净、隐忍、有故事的男人,Ralph Fiennes穿着白衬衫西裤,头发梳得整齐,他就是成熟的Michael Berg,如今的一名成功的律师。
女人裸身起床,抱怨Michael不愿和她久睡,并问:Does any woman ever stay long enough to find out what the hell goes on in your head?
她也已经察觉到了他是一个有心事的男人,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过客。
这在Michael接下来问她到底她说的是咖啡还是茶中可以看出,他心不在焉。
于是循窗望去,仍是一个雨天,Michael看到几十年前的自己在公车上一闪而过,故事回到几十年前。
他瑟瑟发抖,淋得湿透。
不得不说他和女主角Hanna Schmitz的相遇并没有太多美感可言,Hanna的坚忍成熟,或许这也正是吸引Michael的地方,临别时一句Look after yourself,Michael心里应该泛起了涟漪。
可以说,Kate Winslet在片中并没有饰演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
Hanna那时已经36岁,然而正是这种成熟而独立的韵味,在片中不可遏止地散发出来。
她或许孤傲,然而她也渴望爱情。
15岁的Michael家境应当算比较宽裕,家教也教严苛,从家庭饭局的气氛还是可以窥知一二。
Michael去找Hanna的时候,画面告诉大家Hanna独居在一个建筑工地对面,环境较为恶劣。
再一次看到Hanna,Michael才真正为之吸引。
但是到底Hanna在Michael面前宽衣解带是有意还是只是偶然,此处值得推敲。
但毫无疑问的是,Michael虽然逃跑,他却心如鹿撞,被Hanna成熟的美丽所俘获。
年轻的未经人事的15岁的少年,对于性爱有着天然的向往,那就像是一片神秘的禁区,他深深为之倾倒,却不得诉说,心事矛盾而复杂。
在公车上再次看到Hanna并了解其工作的地点,对于女性天生的好奇使他决定铤而走险,向着自己未知的领域进发。
于是他回到Hanna的住所等待,Hanna却正好回来。
后来的进展超乎了Michael的想像,然而这到底是一次预谋或者只是巧妙的机缘,只有这个36岁的女人知道。
懵懂的少年第一次体验性与爱的滋味,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片中对于Hanna的心理描写较少,只是侧面描绘了她的那些为了掩盖自己不识字这一事实的行为。
可是Hanna本身寡言少语,她想法简单而固执,正义与非正义,在她心中简单不过。
她对于Michael的感情描述,只有简单的一句话:So I am with Michael. Michael希望得到Hanna爱的告白,然而Hanna却不懂得如何言说。
她的受教育程度是有限的,她对于自己笃定的信仰,不想要太多的解释。
两人的第一次矛盾于是在Michael见到Hanna在班车上被Hanna发现时爆发。
Michael要的是她的承诺,她没有。
她只有简单的行动。
Winslet演得镇定而真实。
一个女人,有点些些慌乱,却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
在听Michael读书的时候,从Odyssey(奥德赛)的奇幻旅程,到Romeo and Julie的悲欢离合,Hanna在一点点体会这美妙。
她对于性爱的观念其实还是保守的,她甚至反对Lady Chatterley's Lover(查泰来夫人的情人)里面的性爱观,而实际上,她自己也跨越了伦理,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不堪还是自己的保守,使她对这本书十分厌恶。
第一次出去游玩,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的见证,但是也暴露了Hanna的忐忑。
她害怕世俗的目光,又担心自己不识字的真相暴露。
点菜单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复杂。
其实聪明的观众在很早之前就应该猜得到Hanna不识字了,但是却不知道这一系列伏笔是为了什么。
教堂里的唱诗班一幕,是美丽的。
如果一个女人心地不纯净,为何她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中潸然泪下。
这也印证了后来Hanna在集中营的行为是因为无知被洗脑后的产物,与她本性的善良是无关的。
Michael写的小诗,尘封了这么多年,拿出来依旧温暖。
只是过往的那些恩怨是非,实在无法承受。
他如今独当一面,成了八面玲珑的律师,而当年的他,不过是法学院里一个普通学生。
那个夏天的情味弥漫,少男少女之间暧昧横生。
然而Michael有着对Hanna的种种承诺,他还是回到Hanna身边,为她读一本The Lady with a little dog。
此时有个小插曲,Hanna被上级通知将得到晋升,将在办公室工作。
她的表情再次复杂,这也是为将来审判埋下的最大伏笔之一。
或者说,这也是Hanna与Michael之间的一个重大转折。
夏天的情味依旧,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急转直下,两人之间虽存在摩擦,此次却显得分外焦躁。
一次大打出手的争吵之后,Hanna为Michael擦拭身体,就如母亲般体贴,然而Michael却不知道,Hanna去意已决。
人去楼空后,乖乖仔重回家庭,他离经叛道,也不过一个夏天,就像短暂的一段出轨,返回后,世界照常。
然而夏天渐行渐远,少年心里也有过挣扎,时光切回现在,父女重逢的一番谈话很耐人寻味。
Michael的一句:I'm not open with anyone,正是他内心深深的自责。
他的那深深埋入的内心,也是最终导致Hanna终身囚于牢狱的罪魁祸首之一。
夏天结束后的日子过的飞快,Michael也在法学院如沐春风。
女学生和他眉目传情,他似乎抛却了过去。
然而一次旁听,却揭开了他的旧伤疤。
故事发展到现在,一切矛盾突然洞明。
导演开始满足地展现他铺垫的种种情节所指向的现实。
Hanna简单的思维,正如我所说,不是她的大恶,正是她的大善所在。
然而她的无知又是谁的过错呢?
她只是被纳粹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自身的可悲,或许也是不可避免的吧。
她眼中的世界,从来没有轻松可言。
她之前的那些过去已经无从知晓了,从影片的开始,她就是个36岁独身在公交车上工作的没有文化的女人,她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些《被欺凌与侮辱的》一群人中渺小的一个。
这不是为她找的托词,她有罪,但是造成她有罪的,却是和Michael一样放弃她的人。
这时候观众或许会想,起码她是诚实的,她并非意识到自己的罪孽,她只是完全被欺骗完全被蛊惑了。
她的无知成为众矢之的,最后的那纸协议,撕毁了她的尊严。
作为一个法学学生,我也一直在试着理解,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的契合,或许需要太多太多的努力。
在本片中,Michael面临自己良心的谴责,却最终没有站出来。
他在真正的正义面前选择了退缩,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退缩的自我保全。
当Hanna苦等在审讯室里的时候,我想观众看到Hanna那焦虑而渴盼的眼神,很少有人不会为之动容的吧?
Michael最终选择了move on,他拥着新欢云雨的时候,想着的是谁,我们不得而知。
然而所幸,导演没让我们伤心得太过,Michael和现在一样,不喜欢和除Hanna以外的女人一起起床。
都说男人到底爱不爱一个女人,要看他起床的时候爱不爱看到她。
那如果这样理解,观众最美满的愿望便实现了,Michael或许只真正爱过Hanna一个人。
最后Hanna像命中注定一样被判为无期徒刑,此时我的心也凉了半截。
故事此时开始进入顺叙,Michael开始给Hanna读书,我不得不说,这是全片最感人的一段。
自98年开始我沉迷于外国文学阅读,虽说只是爱好也阅过不下百本,不得不说,正是那些书陶冶了我的心性,告诉了我善恶,让我逐步拥有自己的品性。
我曾希冀美丽的人生,正如那些书中描述的一样。
Hanna默默听着Michael的声音。
不得见面的曾经的恋人此刻显得如此贴近。
影片此刻伴随着徐徐的音乐向前。
然而伤心的是,Michael对于Hanna的出狱,仍旧是那么忐忑和不确定。
他似乎还是一个摇摆不定的kid,如在Hanna心中一直不变的形象。
只是见面的过程不如想像中快乐,我似乎能从Hanna眼中读出几十年积攒的泪水,然而Michael只是静静地离去,他想着的,却是Hanna的忏悔。
就是这个男人啊,他造成了Hanna二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却在这一刻要求这个女人面对他对于那些不该她负责的过错忏悔。
他不肯放过一个年事已高孤独寂寞的老者,只是为了一点点假意的虚荣么?
我能感受到Hanna费力地搬起那些书,整理自己的仪容,一步步爬上那些自己曾经深爱过,以为读过了,自己同样爱着的孩子便会重新接受她的那些书,闭上眼睛,短暂整理自己隐忍却寂寞的一生。
再也没有比这更悲伤的情境,and tell Michael I said hello,几十年的阅读,或许只是融成了这简单的一句,爱人,你好。
于是再也不要计较那些战争的伤死亡的痛,即使它们是永恒的主题又怎样,爱总会在我们的身边不经意感动着我们,让我们对生活,有着更大的憧憬。
Hanna从不期望被别人宽恕,她的爱,只是寂寞而隐忍的一段长久的年华,而待到时间淘漉铅华,冲刷走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剩下的,只是她盛放在爱人心中,永远的美丽。
寂寞的恋人啊...... http://vividtime.spaces.live.com/
没有原著好
Kate的演技实在是惊世骇俗。温吞微妙的情感,近乎荒谬的执拗。如果没有她的演绎,故事就不会成立,这样一位粗粝的、愚钝的、一生真挚的底层劳动妇女。时代的一小段残章,个人的一整首烈诗。
每个人都是演技派,每个人都是一脸戏,但还远远称不上好片……虽然Kate获得了奥斯卡奖,演技是没的说,但是人物仍然没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比如对她不辞而别这件事情铺垫的不够,还有她做纳粹的阐述也不太清楚。所以还是说不出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唯一记得的就是男主角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初恋
催泪神剧
抱歉 这片子看得我职业病犯了,直到最后一分钟我都在期待剧情上的反转 到底Hanna有多么不可告人的苦衷还是情有可原的理由让她犯下反人类的罪行?结果是没有——它就是一个浪漫到一厢情愿的文艺片 任何一个法学院的一年级生都可以大声地告诉你有一种东西叫自然犯罪,杀人、防火、抢劫、强奸;这是不需要别人告诉你你在犯罪你也知道是犯罪的罪行,这和你文盲与否有任何一分钱关系吗?文盲就不知道杀人偿命吗?全片的逻辑到审判已经轰然倒塌,没有“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已经被回答过一千万次:“把枪口抬高一寸” ;所以如果一个人已经丧失了人性,她还有什么资格享受关于人的所有好事情,文学、诗歌、尊严、爱情?人性也许幽微复杂,但你不需要别人在你耳边朗读才知道不要杀人——人性也没有那么复杂。
这电影就应该改名为《大龄文盲欲女》
女主一辈子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自尊心那么强早点学习认字啊。要不是没文化也不会因为无知当纳粹的帮手。说到底就是一个无知愚蠢又狠毒的女人的一生,还值当拍一部电影来纪念?
三星半.蛮失望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
汉娜在意的是自己是否接受教育、是否识字,是否被人发现这个令她自卑的秘密,迈克和其他所有人在乎的是她是否对纳粹经历悔过,我理解汉娜的茫然,她的人生里从未有过教她认知这一切的流程,她怎么能够在认知上空降?我是汉娜,我妈是迈克,她觉得我有罪,我的罪是害怕买不起房养不起老,我的罪是没有心甘情愿地献身某项对社会有绝对积极意义的事业,我的罪是我没有真正热爱的兴趣爱好去抵抗贫穷,我懂汉娜。
又一个女精神病
没咋看懂。。。。
恶心
凯特温丝莱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三星也是看在肥温的面子上。故事没有节奏,后半段完全不知所云。
我会记住这部电影,以及。
She deserved this,all of them deserved this!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她本可以把枪口抬高一寸
如果人类没有那么复杂,那么悲剧就不会存在~
实在不感人 这种题材的看的太多了(挖鼻)
在这部电影之前就看过了这个故事。
有没有搞错啊 九不搭八的一大烂片 竟然还得了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