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里她似乎一直在哭,那种哭声让人听了窒息。
还有她那种潮水般的喘息,像一个将死的人在做一线挣扎。
而他一直傻乎乎地跟在她身边,像对待一件瓷器一样对待她。
这部电影我花了三个晚上断续地把它看完。
开始觉得它沉闷。
直到最后一天晚上,看到影片最后那一片停滞的阳光,我才觉得我彻底错了。
《密阳》太轻缓,太不动声色了。
李沧东在这部电影里对配乐极其吝啬。
但是在它的官网上,一直循环播放着片尾的那支曲子。
听得越久,那种复杂的感觉就越明显。
好象说喜说悲都是不对。
那种绝望的力量被隐藏得那么深。
尤其是当申爱发现她恨的人已经早她一步得到了上帝的宽恕,她那架空的精神世界就彻底崩溃了。
这一段尤其使人压抑。
一直到影片结束,我还在想她昏厥过去的那一幕。
原来信仰是多么不值得被探讨的一个话题。
当它被作为止痛剂的同时,它已经成为了一件廉价品。
我觉得密阳这个地方是一个讽刺。
可能她来到这座城市就是个错误。
她想逃离喧嚣的城市,去她丈夫出生的小城过平淡生活。
但是脆弱的人总把善良理解得太天真。
一个理想主义者努力想要走出悲观的阴影,就把自己放逐到一种绝对的生活状态里。
因为理想太绝对,所以后来当这种生活状态出现偏差的时候,她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坍塌了。
那个男人是她在密阳遇到的第一个人。
他似乎是带着一种敬畏在靠近她。
他甚至都不太敢承认自己喜欢她。
直到最后我们也无从得知他到底有没有走进她的生活。
也许他不懂得正确的方式,但他是那个小城里,唯一真心对她的人。
尽管包括他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痞子,一个痞子的真心能有多少价值呢?
这个角色其实是非常值得回味的。
因为自始至终,导演都没有拔高他任何。
他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人,真实到不像是一个出现在电影里,却又不为电影背负任何角色意义的人。
很多影片都会使用戛然而止的手法来结束。
有些纯属故弄玄虚,而《密阳》是我至今看过的影片里,用得最恰倒好处的。
因为随着电影的进行,作为观众的我们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脆弱和茫然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导演给出任何的结局都会使人沮丧。
所以他关掉了镜头。
把所有未决的命运都丢在了那片阳光里。
丈夫车祸去世后,申爱带着儿子从首尔搬到丈夫的故乡密阳生活。
不久后儿子被绑架并撕票,极度痛苦的申爱为了寻求安慰皈依了基督教。
但入教不久,申爱开始质疑上帝,指责上帝,不仅信教的疗愈效果丧失,甚至痛苦加倍。
申爱渐渐走入癫狂。
申爱是个矛盾的个体,和《薄荷糖》里的金永浩一样,本身性格是有缺陷的。
申爱来密阳生活的举动,表达的是她对丈夫的深情,以生活的受害者的身份来到这里,一个人带着儿子,开设钢琴培训教室自力更生。
从首尔搬来,音乐高等学府毕业,丧夫,独立、清高。
这是申爱初来密阳建立的人设。
高端背景带来俯视视角,弱势处境带来道德高点。
走在路上忍不住走进陌生人的商店进行一番评点和建议,并且真诚。
宗灿拿来假的证书给她挂起来,她坚称自己没有得过这个奖,这么挂是对自己从业操守的侮辱。
但也没把证书撤下来。
申爱本想以这样的人设融入这里,但结果是做头发的时候听到别人背后议论她的行为奇怪。
她的那套在这里可能是水土不服的。
于是她开始制造投资房产的舆论信息,塑造自己有钱并具有超前的理财意识的形象,结果因为虚荣失去了儿子。
自发的为自己设立人设的做法,并不能以好坏来评判,而是一种心理需要,有的人需要对自我进行一番设置再面对世界,这一层设置给人带来安全感和操控感。
这个人设也未必就是虚假,只是它经过编排,并怀着对别人反馈的特定期待。
申爱是一个喜欢站在高点的人,无论道德还是行为,当他的弟弟质疑为什么姐夫早就背叛了申爱,还要跑来密阳生活。
申爱为丈夫辩护,表现出了一种为爱痴狂的宽恕与大度。
对于丧夫之痛,申爱的疗愈方式是用丧夫这件事为自己制造一种舆论上的保护。
失去儿子后,作为母亲申爱是极度崩溃的。
因为自己谎言失去了儿子,除了悲伤还有自责,以及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某种迷茫。
这些感受使她流不出泪说不出话。
为了排遣痛苦,她走向曾经向她传教的邻居,加入了基督教。
她在这里可以毫无顾忌的宣泄悲痛,并接受教义的洗礼。
她的痛苦似乎获得了安置,申爱又有了笑容,充满平和与虔诚。
甚至她决定去原谅那个杀害儿子的凶手。
正能量的爆棚总是伴随着违反人性的诡异,令人不安,此时的申爱如同一根绷的过紧的弦,随时会断。
当申爱路遇凶手的女儿被流氓纠缠,她没有报以同情,扭头走开,所以她根本没有真正领会教义,更不可能原谅凶手。
宗灿说:心里原谅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去面对面的把原谅说出来呢?
是的,这种感觉像是某种审判,而结果就是审判者宣布受审人无罪。
审判宣布之前,受审人是需要跪着的。
这也很像上帝的某种恩赐,你有罪,但是上帝仁慈,所以宽恕你。
申爱在宗教中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新人设,并再次登上了高点——凶手的道德上帝。
这种感觉帮助她获得内心的安慰,暂时安抚了丧子之痛。
但结果是残忍的,在申爱还没有来得及宣判无罪之前,凶手已经皈依基督教并在内心得到了上帝的宽恕。
申爱想象中的充满仁慈的审判现场成为了一场普通的教友交流会。
人设瞬间坍塌,宗教对她的保护结束了。
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她质问,在我原谅他之前,上帝怎么可以就那么原谅他了呢?
我这么难过,那个人却说已经得到了上帝的原谅和救赎。
李沧东在这里对宗教提出了疑问,这不是一个讽刺而是一个真正的问号。
在扮演上帝失败后,申爱开始疯狂的报复上帝。
偷CD,扰乱教会活动,勾引神父。
但她心里知道,她失败了。
因为神父无法面对上帝而抗拒了勾引,因为教友们在家里为申爱举办彻夜祈祷会,善良和虔诚是真实存在的。
上帝在别人心中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俯视谁了,反而那些教友以他们的虔诚占据了高点。
这种失败将申爱推向了精神的真正崩溃,丧子的痛苦,人设垮掉的痛苦,精神寄托消失的痛苦,与上帝为敌的痛苦。
申爱不由自主的割腕,又在疼痛与鲜血中清醒了过来。
那个最真实的她被褪去了所有的设定,在街头瑟瑟发抖的呼救。
当她从精神病院出院,再次遇到了凶手的女儿。
她愤愤逃离,怒目向天。
她的心里依旧充满怨恨,但充满怨恨没有错,甚至是更合理的。
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是怎么都不会好了,最好的一种可能性也许就是带着怨恨与痛苦,继续匍匐着生活下去。
虽然李沧东用他的方式对宗教提出了疑问,但他并没有否认教徒们的善良与虔诚。
不过所有人物中,宗灿才是全剧的亮点,一个没有宗教信仰,也没有任何人设的人。
本分实在,没有内心戏,在地面上真实的生活着。
他喜欢申爱,却毫无猥琐之心,帮助申爱,不求回报,默默陪伴。
如果说宗教是教徒们的阳光,那么宗灿就是申爱一个人的阳光。
申爱并不喜欢宗灿,她的清高不允许她接受这么一个俗气的男人,但也没有拒绝宗灿对她好。
到最后,宗灿还是笑呵呵的帮她举着镜子方便她剪头发,笑容简单干净。
这么一个粗糙俗气的男人是天使吗?
简直颠覆了大众对天使的印象。
那对天使的印象是什么呢?
天使与人间也存在一个人设夹层吗?只能说人设夹层还是真是无处不在啊。
(写于2010-04-26)一个面容憔悴并带有一丝忧伤的女人申爱,带着儿子从首尔跑到已逝丈夫的故乡密阳重新过活。
在修车老板宗灿的帮助下申爱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规,不料儿子却惨遭绑架,最后在警方的协助下在湖中发现了儿子的尸体。
这又一沉重的打击让申爱深陷绝望与悲痛的深渊中,渐渐地在虔诚的信仰中重拾自我,又在残酷的现实中迷失自我,最后在怨恨与伤痛中自暴自弃到自我放弃。
片名密阳,顾名思义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与希望的意味,但影片中所呈现出来的则是一个女人悲痛欲绝后的自我沦陷,与一个单纯男人的痴情爱恋与追随,在我看来这部电影不像是部爱情片,更像是对“人生是美好的吗?
”这一问题的又一次质疑。
憨态可掬带着一股脑痴气的宗灿只是一个三十九岁的质朴单身汉。
爱上申爱后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如同天使般的小跟班,帮助她安慰她照顾她,但他默默的付出与热情的过甚让申爱无比厌烦,却让观众有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感觉。
他可以为了申爱义无反顾的投好于宗教中,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无怨无悔为她无私的奉献。
宗灿的爱似乎可以冲淡充斥于影片中的残忍与悲情,对于申爱悲惨的人生境遇来说宗灿的存在其实无比的重要,宗灿的爱就像是影片最后的那一束温暖的阳光,温暖人心,并成为申爱劫后余生后的唯一慰藉。
不愿相信丈夫有婚外情的钢琴教师申爱,深深地思念着在车祸中丧身的丈夫,不惜离开自己所熟知的首尔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密阳,只因丈夫时常挂在嘴边想要回家乡的一席话。
加上后来申爱与弟弟的谈话由此可以看出申爱是一个不愿面对现实,逃避生活现状且无比脆弱的人,似乎这种遭遇巨大伤痛后的自我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影片一开始申爱的身上就带有一种忧伤的气质,再加上呆滞的眼神与孤独的背影,有种徘徊在绝望边缘的感觉,更为这部影片营造出了一种悲伤的氛围。
到达密阳后申爱开始试着融入新的环境,教钢琴找投资疼孩子,申爱的脸上渐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但与此同时生活的劫难随之也向她伸出了魔掌。
得知儿子被撕票后,申爱无可救药的崩溃了,她声嘶力竭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苍白的脸不断的抽搐,泪水无止境的流淌,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她彻彻底底的掉入了绝望的枯井中,孤立无援痛彻心扉。
于是之前对上帝不屑一顾的申爱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宗教信仰中,只为从上帝那得到内心的安抚与慰藉。
申爱毫无保留的在教会歇斯底里的宣泄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悲痛,逐渐申爱完全听信于关于上帝的一切,极力掩盖着内心的痛楚试着走出以往的阴影。
我并非一个基督徒,但就影片而言我觉得申爱对于宗教的信奉像是在寻获一个精神的寄托与宣泄内心情感的渠道,可以治愈内心伤痕的良药,可以在精神上得到无限自我安慰的工具,更像是将自身浓缩在一个制造诸多美好意向的世界中的自我麻痹。
然而当申爱以为自己可以走向希望光明的生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又再一次将她打回了原型。
当申爱决定敞开心扉原谅杀死自己儿子的罪犯时,却没想到罪犯却心平气和的说自己早已在上帝那得到了谅解,获得了救赎。
申爱走出监狱后立刻晕厥了过去,再次重回了悲痛的怀抱。
此时此刻的申爱自认上帝背叛了自己。
毁了自己人生的人竟然也可以如此轻易的获得上帝的原谅,不必得到被害人的原谅只要向上帝伸出援手就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这种“人人平等”的信仰让申爱更加深陷于绝境中,难以自拔。
随后申爱开始向上帝展开“报复”,在教会奋力的拍打着桌子,表示着对上帝的抱怨与愤恨,在传道场所播放“都是假的”的歌曲,勾引牧师,向为她而祷告的家里扔石头,一直到最后的自杀。
从对生活境遇无力的痛再到对宗教信仰极端的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一直都是申爱人生的悲面性。
这部电影将悲痛以叠加的形式出现,从丧夫,到丧子,再到对上帝的丧信,三丧相继叠加将“悲伤与绝望”渲染到了极致。
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伤痛不断席卷而来,体无完肤后只好钻进宗教若有似无的信仰中寻找自我安慰,梦醒后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并非因自身的宗教信仰而存在,这是申爱极为悲苦的人生写照,也就是因为她一再的逃避,才造就了她悲剧般的人生格局,为了安抚内心的丧夫之痛抛弃以往的一切远赴密阳重新过日子,为了得到丧子之痛的慰藉完全沉溺在宗教信仰的世界中,当一切的逃避点(心爱的儿子惨死在密阳,凶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上帝的谅解)都毁于一旦时,也就丧失了活着的基本意义,以至于后来才会有割腕自杀的一幕。
逃避换来的结果往往都是双倍的伤痛,以及难以识辨的迷途,也许只有面对现实才是寻获人生意义与真谛的唯一途径。
小时候家附近有个女疯子,岁数很大了,长得一点也不机灵,整天坐在她家的窗口前往楼下吐口水,我也不幸被击中过一回,摸了一把手上都是腥味。
据说前些年她丈夫总打她,把她打疯了,那个男人我也见过,凶神恶煞的,但仿佛很护着疯子,以至于被疯子吐中的没人敢找上去理论。
我姑,亲姑,用很多长辈的话来说,她的命不好,因为她嫁的男人是个恶棍,爱好喝酒和耍钱,直到有一天她男人死了,居然是一次喝醉酒碰翻了电炉子活活烧死的。
那之后我姑经营起了完美芦荟的直销事业,每天见人的前三句话中总会问,怎么样,要不要来点产品?
高中同学,男的,身高丈二,体重二百斤往上,带个黑框眼睛,从小常年穿西服,就这么位说彪悍又太文静,说儒雅长得又太粗犷的主儿,找对象应该不算很轻松。
高中时我们是住校的,他在寝室里带领着一帮同学练香功,据说练成后身体会发出异香。
上次同学会时又见他,念到了博士,练到走火入魔了,挨个问人要电子邮箱,回家打开一看都是被取缔的内容。
有个女网友,前几年跟着大学时的男朋友北上京城闯世界,脚跟儿还没站稳就被那哥们给甩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成天不是赶场参加聚会就是去地铁唱歌。
前阵再聊,居然跟那位又复合了,房子都收拾妥了,正兴冲冲被无证驾驶着呢。
现在研究生班的同学,性别男,人很好,好到我都不好意思写他。
学文科的,满腔情愫憋到了这个岁数,应该说已经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前阵给他介绍个对象,那女的不干,他还追着不撒手,别人追求的招数不是欲擒故纵就是死缠烂打,他都不用,每天看书学习,问他还振振有辞,等我学成了她就跟我了。
例子举多了容易得罪人,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密阳》这部电影真的是在讲宗教么?
好吧,先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部影片,我们的主人公够惨的,先死了丈夫,又因为显摆钱被夺去了儿子,命运之坎坷跟我们的祥林嫂有得一拼,要是生在中国,她不是信了佛,就是入了党,要么得被邪教组织发展了去。
所以说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如果她生在一衣带水的北朝鲜,完全可以像《再见列宁》里的那位母亲一样,投身于革命事业,被伟大领袖接见也未可知,可她偏偏生在南朝鲜,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度,宗教似乎成了她得救的唯一道路。
得救之道,这是我们这篇文章第一次出现这个词,以后还会反复出现,请原谅我裹脚布般冗长的话题,谁叫我今晚太闲呢,要谈论这个问题,我们还得从头说起。
现在我们来到这部电影的故事发生以前,我们唯一可以获知的信息是这个女人有个儿子,更重要的是有个死鬼丈夫。
关于她的死鬼丈夫我们不可能知道得更多,因为这不是一部《人鬼情未了》似的鬼片,我们仅仅能知道他出生在密阳这个地方,片中说了两次密阳和其它地方都一样,这是因为导演同志又想以小见大,窥一斑而见全豹,他的小心思瞒不过我们。
话题扯远了,还说死鬼丈夫。
尽管没有正面描写,但我们还是可以知道,他们的婚姻曾经很幸福,否则女主角不会大老远跑到男人家乡来,而那段幸福的婚姻,或者说爱情,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样看婚姻的,已婚的和未婚的,恋爱着的和恋爱过的,起码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我对着电脑屏幕讲话的时候,我以为爱情是我的得救之道。
女主角一定也曾这样以为过,可当她的丈夫死了(死因不明),这条道路戛然而止,她不得不去丈夫的家乡寻找新的得救之道。
一个普通人,我是说如果这个人没有看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书,没有思考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如果这个人不很贫穷也不很富有,没有超过一百个人关注他也没有一百个警察来找他,又如果这个人在三十岁之前顺利结婚,赶在力不从心以前生个有屁眼的孩子,工作的时候不打游戏,游戏的光景不谈工作,中年危机的时候不乱搞用省下的钱买辆车,退休前的积蓄够给孩子租个房子。
我是说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像这样没有纰漏,或者说如此乏味,那么生活对于他来说便没有困境,更不用谈得救之道。
问题在于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等同于所有人,也许你正志得意满地行走在扑面而来的人生之路上,从此岸向彼岸进发,可仅仅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配偶出轨,离异,手淫过度,乳腺癌,小儿麻痹,更不用说某人的不幸死亡,仅仅有了一个意外,螺丝松动,整个事先装好的链条会突然断裂,你扑通落入水中,不断下沉,冰冷的河水顷刻没过你的头顶。
从河水中脱身有两个办法,有人拉你,或者找块垫脚的石头把头露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女主角还有个儿子,就如同伸出来的一只手,使她脱离了水面,她还有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叫她在密阳获得尊重,钱是她此刻的垫脚石,尽管露富使她送了儿子的命,可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来说,这实在是能迅速获得大家的尊重的捷径。
可很快,她失去了儿子,先是爱情,然后是亲情,又一条得救之道轰然封闭,她再次落入水中。
于是,接下来还有宗教式的得救之道,撒旦式的得救之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在对抗困境,有人在对抗虚无,教堂内的圣徒和教堂外的毒犯,其实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他们都在试图逃避。
关于宗教与神性这里的影评已经太多了,好吧,如果这是一部教会赞助的电影,或者说导演本人是位虔诚的基督徒,那么不用想就知道,女主角会在这一站停下脚步,停靠在她心灵的小港湾,找到她灵魂的小归宿。
而如果这是一部够酷够炫够傻X的电影,那么女主角就会向堕落低头,向撒旦屈服,成为妓女,甚至女杀手也未可知。
遗憾的是完全不是,两者都不是,导演并不想说教神性是如何伟大,也不想把他的电影拍成邪典,关于皈依和背叛都不是他想要的,看吧,接着看下去,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向我们展示所有可能的得救之道在一位渴望救助的病人面前全部封死,他想要叫我们看到的是一位试图穿越的女人那被刀划破的血淋淋的手腕,他想要说的其实毛姆在他多年以前的《刀锋》扉页上就已经告诉过我们,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被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而这次导演李沧东做得更绝,他说根本没有得救之道,什么也没有。
好了,写累了,最后再说一遍: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被越过,因此没有得救之道,什么也没有。
李沧东在一篇访谈中认为,好的表演必须要有好的剧本支撑,“剧本要给予角色层次、起伏和厚度,拥有丰富的表演空间才能让演员得以发挥实力”。
《密阳》以主角情感的起伏变化为依托的剧作,透过全度妍收放自如、真实而富有感染力的表演得以诉诸银幕。
全度妍的表演,演出了李申爱的情绪变化过程:从初来密阳时为了融入这座城市,内心的努力和隐忍,到儿子遇害后的心灰意冷和歇斯底里,再到信仰上帝后麻木却快乐着的状态,最后信仰破灭逐渐堕入绝望。
如果以“好的表演不是模仿,而是反应”这一标准来衡量全度妍的表演,我想,全度妍在此片中的表演是这一标准的典范。
同时,她的”reacting”透过一些非常微妙的肢体动作表现出来,并且她对这些肢体动作的控制收放自如,角色的潜意识和情绪很自然地就流露了出来。
在此,我想以全度妍的“手”为例,分析她对李申爱这一角色的演绎。
在影片约前1/4部分李申爱初来密阳的一段,李申爱作为大城市来的钢琴教师这一“外来者”身份和密阳这座城市的关系,给人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这种别扭,在我看来来自于申爱那种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而产生的与这座城市的距离感:她想融入这座城市,但她又看不起这座城市的人。
全度妍用手演出了这种感觉。
首先,很有趣的一点是,在这一段里,申爱和密阳的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两只手合在一起,或抱着手臂,或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
这不易察觉、下意识的动作给人一种她和身边的人的距离感,她双手合围,似乎在自我保护,表明缺乏安全感和对环境的信任,无法放松下来。
其次,在对话戏中,全度妍的手部动作也充满了戏剧性,暗示着什么,塑造着申爱这一角色的形象。
如果说对话戏中,演员的倾听很重要,那么,透过全度妍细微的手部动作,观众可以窥察到角色倾听时内心的波澜。
在申爱的弟弟和申爱谈起家里的父亲时,申爱一直把手搭在桌上,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在摆弄着什么 ;然后弟弟又问申爱搬家的原因,申爱则再次强调了(她认为的)她和丈夫深厚的感情,此时景别拉近,观众得以进一步看见她的手,她一边说,一边双手继续在做出细微的动作。
全度妍通过手的拇指和食指的摩擦,将申爱倾向于回避事实的潜意识表现了出来。
透过这个小动作,观众可以感受到李申爱这一角色性格的某些方面。
当申爱和弟弟在宗灿招待的饭局上,宗灿一边打电话给老板,申爱一边听着,侧着头,右手在后颈慢慢地来回摩挲:她或许是无聊了,而这种无聊又夹杂着些许对宗灿市侩气的鄙夷。
全度妍的这些手部动作,都是非常自然、符合真实的:当一个人紧张、无聊或者想要回避时,人的手部总会不安分。
人在交往过程中手部的动作和姿势暗示了他/她当下的心理状况,由此我们可以窥见这个人性格的一些方面。
如果说影片前1/4部分全度妍用手的表演表现出申爱这个角色的气质性格和处世态度,那么在影片的两次转折发生后,全度妍也通过手表现出了申爱逐渐放大的痛苦。
在遭受儿子离世的打击后,她内心的痛苦通过不仅通过精神上的心灰意冷,还通过生理上的不适表现出来:惊慌失措地给儿子办完死亡登记后,她的手按住胸口,一边喘气咳嗽,似乎胸中有极大地痛苦在膨胀,使她难以忍受。
然后她走进教堂,一边咳嗽逐渐到失声痛哭,一边手紧压住胸口,接着抓住衣领。
直到牧师把手放在她头上,她气息才逐渐平缓,手才松开衣领。
在这里,“手”放在胸口的动作传递了她生理的不适,这种生理的恶心来自于内心无法排遣的愤懑和痛苦,如果缺少手的动作,或许她生理的不适和精神的痛苦就无法传递出来。
其次,角色表现哭泣表达悲痛有无数种方法,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失声痛哭的形态也不一样,而在此,全度妍通过“手”捂住胸口或者抓住衣领的动作表现出来,这个动作,在我看来,之所以显得自然真实,还因为这个动作是内在于角色的:申爱是一个总喜欢抱着手臂的,有些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女人。
正是因为之前的情节里申爱的手部动作暗示出她的性格特征,在此通过紧压胸口或抓住衣领的手表现角色心中的压抑和悲痛也就显得自然合理,并加强了观众对这一角色性格的印象。
很有意思的是,接下来的一场戏讲述申爱信仰基督教之后的改变,她一边和教友聊对上帝的信仰,一边手压在胸口上,这个角色无意识的动作,也似乎在传达着些什么。
李沧东谈自己是如何指导演员时,说过:“事实上,我没什么特别的演员调度方法,我不会去告诉演员他们要演什么、他们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或肢体动作去如何诠释一个角色。
我只是会不断跟他们说要‘进入角色’,变成电影中那个确切的人物。
”全度妍在《密阳》中表演,通过手部动作展现出李申爱的内心世界,而这些动作又是那么细微和连贯自然。
以手来呈现出角色的内心的痛苦,与其说这是申爱的痛苦,不妨看作这就是全度妍在表演过程中当下的痛苦,她和角色已经融为了一体。
第13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1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密阳》,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小城居民们破碎凌乱的评价了!
我们敏熙:感受心痛。
西来的宗教终被东方式的“斩断情丝(执念)”战胜。
压迫感太强,让人也如女主角般喘不过气来。
法罗岛帝国皇后:在我没有原谅之前,没有人有资格替我原谅,更没人有立场劝我原谅,罪人也不配得到原谅。
宗教非信仰,信仰需要虔诚,宗教则可带有私欲,强行信仰只会反噬信仰。
杰夫江:对上帝是否存在的讨论,在东亚电影里实属罕见,相当大地提升了这部韩国“苦情类型片”的看点和韵味。
画外的上帝从来不响,画里的爱又对不上焦,在哪里才能找到阳光呢。
巴黎小情歌:阳光普照却如此讽刺,一个始终在逃避现实的女人,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或许生活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逃避现实,不堪面对生活的一切、而寄托于他物,只是最后都崩塌,毫无依靠。
松野空松:从这部我似乎对上帝信仰得到新的理解:一个人信仰上帝,是因为他是自私的,因为他想要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才会去做出善的行为,因为自己有所求,如果这个行为无法带来内心平静,他还会信仰上帝吗?
蝠蝠:文学不能改编的地方,是用字句堆砌起的独特情感壁垒,在文字的包围之中,读者以想象来丰沛对世界,救赎,绝望的定义,而影像往往或直观或含蓄,观众的想象力被扼杀,这正是李沧东身为导演的不完美之处。
莫扎特仑苏:与其想要逾越人性不如接纳它,跨越人性而显现出的神性只是形式上的表象,多数借助于外物而实现精神超脱的本质都是自欺欺人。
“你知道大家怎么称呼你这种人吗?
俗人”。
一种反相,俗人超越圣人拯救雅人。
曲有误:前面有多明亮,后面就有多疯狂,小镇中快速传播的流言蜚语,悲剧发生后再次逃避,用之前所不重视的宗教来麻醉自己,实则心魔难除,罪孽难消,上帝取代不了自己内心的伤痛,只能尘归尘,土归土,埋葬在无人的角落。
Outisss:李沧东的电影无论是剧作水平上或者演员演技上都非常的高质量,前半部分我非常喜欢,中间突然转到宗教上面让我措不及防,而这一段也让我对整部电影的期待值大大降低了不少,后半部分处处都揪人心弦,充满了各种对于人性深刻的剖析,沉重感充斥着整部电影,让我看完久久不能回神。
RIVER:前半部分略显滞重,最喜欢的依然是李沧东镜头下的克制,所有的情绪都一度被压抑在安全线下,却又在猝不及防中突然爆发,张弛有度地玩弄着观众的心理,对宗教的刻画立场暧昧而不乏思考,最终还是落脚到女主角心底的一片荒芜。
全度妍极具说服力的表演让人切身体会到女主角的悲痛与压抑。
飞飞:宽恕与救赎,宗教与反宗教。
“我得到了上帝的爱,上帝让我爱所有人,所以我决定原谅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说你已经被原谅了?
”人生极致的痛无以开解,宗教根本上无法消解最深刻的痛处,但没有宗教,仇恨无法被驱逐,层层的矛盾包裹着人性的挣扎。
全度妍姐姐真的是个妙人,每一场感情的处理都恰到好处。
Bob_Chow:虽观感上不及《燃烧》,但文学性极强,其中能感受到各类刻意的省略和复杂的矛盾。
道德的批判或是宗教的负面印象都不能概括全篇,阳光是否作为私人的上帝,密阳又是何种存在。
修车行老板和上帝的形象有重合也有出入,究竟是批判上帝的抽象存在还是将其塑身成人,如耶稣降临人间。
生猛有力,可惜个人对全度妍的表演不算欣赏得来,否则将更震撼。
余韵极长。
盆满钵满赵+:太讽刺了,本想把信仰上帝当作一个出口,努力扮演一个信徒妄想解脱所有,却发现宗教也成为罪人为自己开脱光明正大的庇佑所。
“我都没有原谅我自己,你特么凭什么原谅啊。
” 但是从主观的角度上看,对他们两个来说,宗教也都是解脱自己的工具。
但是,这个上帝呢,只是自己的神,没有绝对的公正,也没有绝对的“一视同仁”。
唉,我们就是需要懂我们的而不是善良爱我们的烂好人。
因为对于所有人,我都说不出口啊。
Bwheat19920313:电影名贵为“阳”,整部电影的环境也没有一个雨天全是明媚无比,但整个人却异常痛苦。
那光芒灼烧得越强烈,被堆放在黑暗处的痛苦就越庞大。
她本来就是个很脆弱的人,可这世道却要将她维持着自己正常的救命稻草一根根拔去,那最后剪掉的头发被吹进杂乱的荒地,就好像破碎的心在火炉里燃烧殆尽。
不论是那些不解事理过分冷漠的旁人、那看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毫无用处的宗教、还是那看起来熙熙攘攘却“死寂无比”的小城,所有的一切都把那看起来能照到地上的阳光团团封锁。
本该普照的阳光却变得隐秘,站在下面,浑身发冷。
欧.尹:李沧东第一部,也不过是迷影以来第三部韩影,每一部都有宋康昊,我佛了...一个司空见惯的苦情故事,中间笔锋一转去讲宗教,无论是情节铺陈还是人物刻画都有较大问题。
似乎导演是为了植入对宗教的批判而刻意设置了这个在小城发生的悲剧,若这么来看,本片前一个半小时实在是充斥了大量的缀笔。
而后半程的宗教批判看似精准,实则仍浮于表面,代入到密阳语境后更觉格格不入。
宗教题材还是让伯格曼或布努埃尔去探讨比较好。
全度妍的演技是本片少有的亮点,有多处高光时刻,但仍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我并不讨厌本片,只是认为它太平庸+无聊。
George:《燃烧》的时候的感受就是李沧东在刻画人和社会的幽微关系上真是叹为观止,而《密阳》无论是对于城市、社会、家庭的刻画,导演的细节做得太好了。
可能抵达了影像的某种限制,联系导演的意识,更是令人想到一些最伟大的作家。
人太卑微,再伟大的成就也只是脆弱的成就,通过作假和忘却,我们才能找到所谓真理与安宁。
《密阳》绝不是可以用“韩国式批判”来概括的对宗教的道德/规范批判,而是一种尼采式的《真理与谎言的非道德论》:在高扬的晴空下是一场庄严的游戏,这里的欢乐和拯救运行良好,没有幸福,但却有避开不幸的机制。
李沧东镜头下的就是人和她所发明出来的这个骗局的那样一种张力,割腕后的女人和燃烧的男人,都是前社会的人。
Pincent:开头那样亮色的自然光真·暖阳暗示着同宗教的宿命缘分。
儿子的事件击垮了一位母亲,在盲求了上帝之后同以前当面对自己言恶语之人也能因宗教得缘一起吃泡菜锅,那场戏全度妍拿捏得极为到位,笑得投入但始终带有一丝病态和疯狂,也预示着后来的内心崩溃被掏空。
“神怎可能在我未宽恕他人之前就宽恕他呢”,在教堂里向上帝拷问(字面意义),而上帝沉默。
一个本是无信仰者的重生、质疑和崩溃,如同往空壳里填满又被抽空一样残酷。
伯格曼、施拉德后第一次看到亚洲电影探讨上帝是否存在的话题。
李沧东太高级了,切口足够小,留白足够多,专注人物内心,相当克制,并不说透,镜头围绕角色,而抛给观众的疑问又相当沉重,那缕阳光是什么呢?
密阳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上帝就在身边吗?
阳光能照到每个角落吗?
自我剪发也许预示着重生,身边有人,也是希望。
#FIFF13#DAY1的主竞赛场刊评分将在稍后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下面进入有奖竞猜环节:某韩国导演,此前在高中当老师,40岁高寿拍出第一部电影《绿鱼》;某荷兰画家,零基础27岁开始画画,十年后自杀,此前两次大学考试落榜;某中国导演高考三次进北影,29岁自杀;某台湾工科海龟36岁高龄拍出第一部作品,成为台湾新浪潮中流砥柱……(台湾电影大师班李沧东专题讲座切片,感兴趣的bro请文末点击“阅读原文”跳转至现场完整版。
)
李沧东,导演、编剧、制片人。
于庆北大学韩语教育系毕业后,从事高中教职并持续写作,发表过数本获奖小说,年届四十毅然踏进影坛,以编剧与副导演从头学起。
1997年首度执导《青鱼》即夺得韩国青龙奖最佳影片及导演,再以《绿洲》荣获威尼斯最佳导演银狮奖。
从作家到导演,始终如一的是深掘被世人视若无睹的真实,以一帧帧无力对抗命运的人间悲剧,叩问生命最沉重的苦痛。
仅仅六部长片,部部掷地有声,三度入选坎城主竞赛,《密阳》让全道嬿摘下韩国首座坎城影后桂冠,《诗》获颁最佳编剧殊荣,《燃烧》更是荣膺Korean Screen韩国影史百大电影之首。
采访/编辑/文字:金马影展电影学院整理/排版:李怡欣责编:万年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1主题:何谓电影感老实说,我来到这里的步伐,并不是轻盈愉快的。
在出发来台湾时,我在机场候机室读到一篇关于韩国电影危机的报导,这两天我也跟来参与金马大师课的另两位韩国电影人不断地在聊「韩国电影是不是正在走下坡呢?
」几天前也有年轻的韩国电影人来找我,我们聊着现在人们渐渐不到电影院去看电影了,然后他们很忧心地问我「再这样下去,电影会不会灭亡呢?
我们该做什么才好?
」但是我跟他们说「也是一直说有气候危机,人类要灭绝了吗?
我想在电影灭亡之前,世界会先灭亡,所以不需要太担心啦。
」
第一部电影是在1895年诞生,至今已经过了128年,在这128年之中,也经历很多次的危机或是巨大的改变。
以前遇到的危机是从无声电影变成有声电影,接着又从黑白电影变成彩色电影,再来是在电视上能够播放电影,如果能够在家里观看,谁还会去电影院看电影呢?
近代又因为串流平台的诞生,大家开始用手机、笔电,用更便利的方式去接触电影,人们都不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人们看电影的习惯正在改变,我认为这才是最根本的危机。
今天不是要跟大家讨论电影的危机,而是想要藉由今天这个机会,跟大家一起去思考,在这样的危机里,我们应该创作出什么样的电影?
什么才是电影?
什么是电影的本质?
话虽如此,我想我也没办法在今天就让各位对于电影的本质产生很伟大的顿悟。
所谓电影的本质,也只是我用了一个比较夸张的词汇来描述而已,主要是我不认为我有那个能力,能让各位对于电影产生跳跃性的认知。
我只是觉得,藉由这样的机会可以跟大家一起好好探讨这些问题,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当我要描述比较戏剧性的情节时,我经常会苦恼要如何呈现戏剧性,并且不要让这件事情离现实更远,所以我接下来就跟大家介绍,其中一个我在苦恼后诞生的作品,就是我的出道作《青鱼》中的场面,虽然让大家看我的作品有点不好意思。
在《青鱼》撰写剧本的过程及拍摄的现场,我都一直在苦恼这场戏。
这场戏是男主角沫东为了替自己的老大出头,杀了敌对的老大。
因为这不是平常大家会遇到的事件,所以我很苦恼如何才能让观众感受到这场戏的真实性,我们先一起看看这场戏后再进行讨论。
(播放《青鱼》片段)
这是一场我难以忘怀的戏,因为在拍这场戏时,我的手指受伤了。
大家可以看到,他的凶器是用报纸包着一把生鱼片刀,我为了要示范让男主角看,结果切到自己的手,甚至是见骨的程度,当时赶去急诊室缝好伤口后又回到现场继续拍摄。
如何把这个场景好好地呈现给观众,让观众感受到真实,甚至在缝完伤口回来后都持续在苦恼着。
我认为可以塑造出真实的元素,第一个就是沫东在杀完黑道老大之后,一边洗地擦着地板、一边流泪的这个动作。
这让观众感受到一个纯真的青年,在第一次杀人之后真实流露的情绪,虽然这种情绪并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去经历的,但是我们可以比较轻易地去联想,也就有了真实感。
第二个元素,就是他为了把黑道老大的尸体拖进那个小小的厕所,在使力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马桶冲水的把手。
这个踩冲水把手的动作,并不是我们事先安排好的,纯粹是彩排时不小心踩到,然后这样意外的元素就形塑了这场戏的真实感。
拍摄时,如果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我们通常会去跟演员说等一下要小心,但是我在看到这样意外的收获时,反而觉得既然已经冲水了,水正在流下来,那是不是可以很自然地配合角色慌乱的心情,利用它洗去手上的血迹?
我认为这样细腻的小动作,会让观众更加感受到真实;这些无法预测的小小偶然,会让观众更轻易地感受到这部电影的电影感。
除了这种无法预测的小小偶然之外,观众要能感受到电影中的真实,或是要了解整部电影,主要是透过电影中的演员和他们演出的角色,所以演员的表演就非常重要,这些角色也必须看起来真实。
像刚刚那一场戏,演员抹地板、痛哭、洗脸的这些动作,都能让观众更好地去感受到戏剧的真实性。
在拍摄这场戏的时候,男主角韩石圭曾经问我,一边抹地、一边痛哭,要如何呈现这种懊悔又复杂的情感?
他其实并不是很有把握。
我跟他说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因为杀人后随之而来的未知情绪,也不是我们能够真实体会的,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感情,所以不用想得太复杂。
你可以想象小时候要去学校,但是因为生气,鞋带怎么绑都绑不成功的时候,那种情绪上来后哭出来的激动情绪,就揣摩一下这样的感觉。
当遇到这种常人无法经历的情绪时,在表演上应该如何呈现呢?
我认为就是要从微小的细节中去找到类似的情感,从而发展成实际的演出。
2意外的惊喜降临,电影的美好瞬间导演其实是很像在模仿神的一个职业,精心准备计划、营造情境,让角色在场景中活动,让演员揣摩剧本中的角色去做表演,这些都是安排在必然的因果关系之中。
但导演不应该抱持着要像神一样完美操控一切的想法,导演要去指导、要去拍摄的,不仅仅是原本就安排好的计划,而是要能容许所有的变动,接受所有可能性的发生。
我们不能忘记电影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不应该进行毫无生气的拍摄方式。
像是前面几段所提到的,一次性、偶发性的事件,才是让观众能够融入电影更好的方式。
就像《青鱼》中,不小心踩到冲水把手,利用马桶水去洗手的情节,根本没有办法在事前去设计,就算到了现场,也很难去想到这样细微的环节。
我总是期待在拍摄现场能够遇到一些意外,无论是风、意外的阳光,还是演员意想不到的微妙表情,或是如同《青鱼》那场戏一样没有计划也没有安排的偶然细节。
如果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顺利拍摄,我反而会觉得很不安,觉得拍摄不太顺利,所以总是期待着意外的惊喜降临,而等待这种一次性的偶然情节,或是无法被安排的微小时刻出现,我觉得也是拍电影的过程。
在实际拍摄过程中,经常遇到我所期待的偶然,接下来想要给大家看的一个案例,是《燃烧》的片段。
这场戏是女主角在抽了大麻之后,沉醉在药效当中,忘情起舞的样子。
(播放《燃烧》片段)
这个跳舞的场景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电影时刻。
大家应该看得出来要拍摄这场戏非常困难,因为这是日落的一瞬间,如果NG可能就无法继续拍摄,要隔天重拍。
所以我在拍摄这场戏之前,其实是抱持着不可能会成功的心情,也已经把这个画面分成很多个不同的镜头,变成比较碎的方式去拍摄,万一今天没拍完,隔天再接续着拍就好了。
如果坚持要用一镜到底的方式,可能一个月都没办法拍到想要的画面。
大家可以看到,刚刚的画面是从女主角尚未跳舞的时候开始,然后我们的摄影机就一直跟着她。
很幸运的是,当时我们感觉一切都蛮对的,就持续跟着演员的舞蹈一直拍摄下去。
其实这样的拍摄方式并不是我们特别安排或设计好的,所以大家也可以看到,演员有一度离开镜头了。
摄影师发现演员出镜之后,想着该怎么办呢,不然找个东西来拍好了,就拍一下远方的风景,拍完风景之后再拍一下演员,拍着拍着想说要找个东西结尾,就想到拍这棵树,就成为了这颗镜头的结尾。
当时拍摄是由摄影指导亲自掌镜的,我坐在monitor前面,很神奇的是他的运镜就跟我心里所想的一样,我们没有进行任何的对话,也没有事先协调好。
我看着镜头想说「哎呀,演员出镜了,那接下来拍风景吧,再拍个树吧」。
然后镜头就很神奇地转移到我想拍的东西上面,彷彿跟摄影指导有心电感应一般,好像隔空在操控他,最后成功地拍下两人都很满意的成果。
我经常被问这场戏是怎么拍摄完成的,今天可能是我第一次如此完整地跟大家分享这场戏完成的方式。
这场戏的成功,不只是因为我们偶然地在从开机就持续不停地拍到了最后,还有在这个场景当中,黑暗和光亮边缘的时间感,在女主角海美的舞蹈当中感受到的现实和非现实,平凡和美丽,幸福感跟不安,还可以看到远方美丽的夕阳,在风中飘荡的国旗,迈尔士戴维斯(Miles Davis)的爵士旋律,甚至听得到小牛的哭声,这些偶然的元素都很好地被保存在这颗镜头里面。
但也不是说这场戏发生的一切都是偶然的,其中也有精心缜密的安排和计划。
例如说海美的舞蹈看似随性,其实我们送她去上了很多课程,这个舞蹈比较偏芭蕾,想要展现的是一种白天鹅的感觉,所以她经过了大量的练习。
我认为要能够在拍摄现场捕捉到这些美妙的偶然,是需要以高度缜密的计划做为基础。
说实话,在拍摄过程中,运气好的话,这些偶然的瞬间都能遇到;但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最后一场戏出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电影般的瞬间。
《燃烧》的结尾,男主角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脱光了衣服,最后点火燃烧。
在场勘的时候,现场是一个非常荒凉,没有任何感觉可言的地方,我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如果在这个场景能下雪就太好了。
可是问题在于,拍摄的时候还没有非常冷,而且就算很冷,也不可能要老天爷下雪就下雪,所以我们只能先按照计划,把能够准备的尽量安排好去做拍摄。
大家可以看到在最后,男主角脱光了衣服,开始要点火的时候,真的就飘起小雪来了。
在那个瞬间,所有的工作人员跟演员都大声欢呼,彷彿收到老天爷的赠礼一般。
这样子的偶然性,就是拍电影很美好的地方,这样子的瞬间,就是让我期待每一次拍摄现场的原因。
3呈现与不呈现,思考画面的取舍接下来要分享给大家的,是我的作品《密阳》。
这场戏是女主角在河边确认自己小孩的尸体,很悲痛的场景。
(播放《密阳》)
女主角从警车下来,走到了河床确认尸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她的面前有东西在晃?
那是一个虫子。
这个虫子在我们剧本上没有设定,我们也不知道现场会出现这个虫子,也不可能跟虫子讲好这时候要出现。
像这种意外的偶然出现,就是非常电影感的瞬间。
当然我不是为了给大家看这个虫子,想要给大家看到的是,虽然女主角去河床边认尸,但是我并没有让大家直接看到尸体,而是用远景去呈现。
其实到了这场戏拍摄的最后,我都还是一直在苦恼,要不要让观众看到这具尸体呢?
主要是因为我们有花预算制作一个非常精美的、真实的假尸体,但是我还是在最后决定不要去拍摄这个部分。
虽然让观众明确地看到尸体,是一个可以感受母亲失去小孩的悲痛和愤怒的快速方式,但是不让大家直接看到这具尸体,其实也是一个好的表现方式,我认为这是对片中母亲的一种义气的展现。
电影最大的魅力,就是它能够呈现我们看不到的微小事物,因此我们要思考,透过制作电影要展现给观众的是什么,这是随时都苦恼着我们的一个问题。
要展现给观众看的方法有很多,可以用长镜头去描述,也可以用特写,尤其特写是非常直接去引导观众看到某些事物的描绘方式。
在制作电影的过程中,要让观众看什么、不让观众看什么,如何取舍,这是从拍摄到剪辑都要思考的部分,其中也包含着伦理问题。
我们在制作电影时,难免会去迎合观众的喜好,因为观众都想要看比较有趣的内容。
现在Youtube和串流平台的算法,导致我们都只看自己想看的内容以及那些内容的延伸。
在算法的推波助澜下,我们反而渐渐地产生了分裂,或是对彼此有更大的偏见,中间的代沟也更加极端,阶级分化更明显,甚至连男女之间也比以前有了更大的分歧。
尽管科技技术的发展原本应该是要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是却很讽刺地加深了社会的分裂。
我们所创作的电影,它是一个媒介,让人们可以相约在电影院一起观看,一起体验电影中的时光,并且对角色的生命产生各种共鸣。
电影是让我们能够感受他人生活的最佳媒介,这也是它最初的用意。
所以当观众的观影习惯改变成只想看自己想看的内容,以及在族群分裂比较严重的时刻,我们更应该要努力制作出能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交流和沟通的电影,不能放弃初心。
Q导演好,您的创作生涯开始得比较晚,从四十岁才开始拍电影,而且电影作品数量其实不算多,可是每一部都掷地有声。
在这些电影里面,有很多不同的题材,比如说社会事件,也有村上春树的小说,甚至你还曾经分心去当老师、政务官等。
是什么样的动机,才触发了导演想要去拍一部电影?
李沧东:我小说写着写着就开始拍起电影,然后电影拍着拍着,又走上担任政务官的路,这一切就是不知不觉地发生了。
我现在还是同时从事着小说作家跟电影导演这两份工作,但不论是哪一份工作,我觉得我的心情跟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我还是保持着初心,我希望透过我的文字、我的剧本,让观众去感受到我想说的故事,这是我永远不变的一个目标。
大家可以看到《燃烧》当中的男主角,他期望成为一位作家,他曾在电影里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谜团,我不知道该从何写起」,我也曾经这样想过。
我现在写作的时候,也是会不断地回想当初的自己,想要透过写作带给大家的是什么?
我想我跟在座想要成为导演的朋友,或者是现在已经是导演的朋友,我们每天在想的事情其实应该都是一样的,就是我要说什么样的故事,我要做什么样的电影,我要怎么去阐述我想阐述的,这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课题,我们的苦恼应该都是一样的。
我在这边祝福大家,在未来制作电影的过程当中,有机会可以遇到电影之神。
谢谢大家。
年轻有才的寡妇来到丈夫想去的小镇,希望和儿子开始美好的生活。
却想不到新生活还没展开画卷,儿子就被撕票了。
痛失爱子的女主,无意中闯进了基督教的聚会,被集体洗脑的场面所感染,痛哭流涕后,皈依了。
只不过她的信仰完全只是为了抚平伤痛的借口。
嘴里说着原谅,其实心中一直隐隐藏有怨愤。
被人怂恿着要挑战宽宥,于是去监狱探望杀人凶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成了基督徒,爱着上帝,也被上帝所爱,之前犯下的所有罪行,都因为这博大无私的爱而一笔勾销。
还有天理吗?
凭什么杀人犯还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微笑着说“原谅一切”,就因为他爱上帝上帝也爱他?
原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放掉过往潇洒生活、并且活得一定会比监狱里那个人要幸福得多得多的人,没想到,理应在仅存的良心的谴责中度过一辈子的人,竟然抢先一步得到幸福的真谛——上帝连这样的人也原谅?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还在俗世中痛苦沉沦的人,没想到,应该被原谅的人,竟然还反过来说原谅自己,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她那被刻意压制的怨愤终于喷涌而出,既然原不原谅,对方都早已超脱,那么剩下的爬行在这污秽地面上的自己,总该寻找发泄点。
于是她依旧还是恨。
恨杀人凶手,恨那些把杀人凶手改造成圣人的基督徒,但是最后,还是恨自己,恨这个世道。
为什么要原谅,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绝望?
她破坏,她自残,她崩溃。
幸好身边还有一个默默守护的男人。
虽然我不认为她有多么喜欢他,但是恨到毁天灭地连自己的存在都想消灭掉时,有这么一个人守在身边,总归还是能将她拉回现实的。
影片的最后,从疗养院回到家的她,像是稍微能够放下愤怒,好好过活了。
也许时间可以平复她的怒气,她的仇恨。
但是,我心中所想的,还是她那如死灰一般的面容和举止。
以前那个会弹钢琴会微笑的少妇,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这片子好几年前看的了,只是今天突然被问及宗教的问题,就想起了我寻寻觅觅无病呻吟又装作虔诚的那一年。
因为有所求,于是才选择相信一样事物,就像片中的女主,为了不再悲伤,于是选择放下,选择爱,选择原宥。
但是,人若是异常顽固,执念太深,而你的自我催眠又不够强大的话,最终还是无可救药的。
你选择忽略的逃避的各种负面效果,积怨已深,终究还是会爆发的。
所以,对于固执的人来说,这并不是解决之道。
好多人说这是一部关于默默守护的爱啊宗教的宽恕原谅啊什么的电影。
我却一直觉得这片子简直就是在默默讽刺基督教的传教方式。
最近看的《波拉特》也有一段类似的场景。
那些软弱无助的人,聚在一块,互相哭诉,发现原来还有比自己还惨的人,便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就是这种loser心态。
当然也有倒过来的。
各种分享神迹,各种魔幻励志贴。
我并不是说基督徒不好,不,其实引人向善总归是好事。
我就是有点受不了传销洗脑一样的聚会。
自己默默地爱上帝不就好了嘛。
为什么要别的人也无差别地爱所有人呢?
所以就说,为什么要原谅呢。
反正狭隘如我,是不会原谅的。
刻意的忘记,并不会真正放下。
我只是继续我原本的生活,想起来了,就咬牙切齿一番;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那样过呗。
我是不会原谅的。
我会不屑,会鄙视,会厌恶,会忽略。
但我绝对不会原谅。
下次见面时,我不会一笑泯恩仇。
绝对不会便宜了伤害过我的人。
《密阳》里的女主角李申爱的困境是,在没有完全了解基督教的“罪”与“宽恕”的体系的情况下,只为了求得一时的心灵安慰,而加入了基督徒这一行列。
却以东方式的人与人之间的“恕道”来理解上帝与人之间的宽恕,从而导致了基督信仰的破灭。
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以他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这是一条很明显的建立在道德律上的人间法则。
就是说,孔子——更可能是宋儒,预设了一条超然于人类而可以独立存在的道德律,人生的一个高超目标,就是在实践中去体验它,并奉行它。
这条形而上的道德杠杠是朱子的理论核心,他把伦理学形而上化。
很多人一辈子都在默默地追寻这个高深奥妙的道德律,也有一些人认为它就存在于我们的认真而努力的平凡生活之中,可以通过“顿悟”来感知它,如王阳明,或如影片名字所暗示的Sceret Sunshine。
影片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表演上都无可挑剔,尤其它对剧情的剪裁大可称道,但更有价值的东西似乎也如片名一样深蕴其中,这个东西可能牵涉到现代人的秘密心灵领地,更可能牵涉到东西方两种思维的信仰态度。
简单地分析李申爱的心路历程:1、【未开悟的懵懂的生活】:失去丈夫后决心带着孩子回丈夫老家努力开始新生活;2、【依赖上帝的生活】:失去儿子信教后的心灵慰藉状态;3、【绝对自由的生活】对上帝失望后无信仰癫狂状态;4、【找到真谛的生活】回归第一个生活状态,但已经拥有了更强大更坚定的心灵,也可以说是找到了更坚强的信仰。
(这个阶段影片没有正面描写,只是以最后一个镜头和片名来暗示)。
在西方人看来,《密阳》里的困境可能并不是困境,或者说他们可能已经解决了这个困境。
当信仰成为罪恶心灵的庇护所时,我们怎么去理解“主”?
当然在西方古典神学看来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因为对于主,我们只有信或不信,而没有“去理解”的权利。
这种以天然的曲格臣服为前提的信仰,与现代社会的人格张扬形成了一种持久的怀疑张力。
启蒙运动以后的西方思想企图逐步贬低上帝来张扬人性,但当世界大战使人性的光环褪色后,上帝又重新地回到人们心灵的最深处,20世纪对上帝的拨乱反正总还保持了这样一个来之不易的底线:上帝的归上帝,理性的归理性。
韩国的情况就比较复杂。
占全国人口40%的基督教徒不可能对韩国人的精神层面没有改造,而作为一个典型的儒教国家——而且还是程朱派理学,韩国人,特别是韩国的知识分子,是怎样把朱子的道德理性与上帝的终极实在相统一的?
用马克思的话讲,就是调合客观唯心主义无神论与客观唯心主义有神论的问题。
李申爱本来可能已经碰触到这种问题——她失去丈夫。
但她还有儿子,现世的温暖还没有完全失去时,她可以把精力完全投入到对现世的关怀中,办钢琴学校,教育儿子,而且丈夫在死完全是一个意外。
但当儿子是被他人故意剥夺时时,她的灵魂开始拷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极端的处境为信仰的交锋提供了回旋的余地。
对杀人凶手的原谅是把所有矛盾交织在一起的节点。
当她在上帝的怀里得到关怀,并逐渐医好心灵的创伤之后,她萌发了原谅凶手的念头。
这本来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的内心所自发形成的道德感,她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有了某种成“圣”的可能。
而基督教与朱子理学的分歧就在此处:基督教认为这是上帝的荣耀,人一旦把这种道德感据为己有,就是觊越;而朱子认为这是人所固有的神圣性,贩夫走卒,皆可成圣。
当李申爱在痛苦之后逐渐发掘出某种人类的神圣性时,她却发现上帝已经盗用了它,并假之以慈悲之名,行庇护罪恶心灵之实,于是她彻底失去信仰。
只是此时她未了解的是,上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仰。
上帝并不等同于信仰,抛弃上帝,真正的信仰有可能就会浮现。
她出院之后,在理发店出来时,怒向天空的一瞥,宣告了与上帝的彻底决裂。
而真正帮她找到信仰的,就是平凡的、毫不起眼的生活,包括那个她一直不屑的男人。
宋康昊的精妙之处在于他从头到尾都甘于当一个这样不起眼的老男人,而当女主角与观众在影片结尾时,都会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发现。
博客:http://www.mtime.com/my/Lyeast/
这一年写了太多东西,写得有点吐了。
要是过去,看完《密阳》这样一部电影,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把感想写出来。
停了几天,觉得还是要写,因为这基本上是这几年以来最让我震撼的电影了。
当钢琴老师的女主角的丈夫车祸去世,带着儿子去老公的家乡密阳生活。
不久,儿子却被绑架杀害,承受世间最大苦难的她受到密阳的基督徒的影响,加入教会,产生了原谅杀害儿子凶手的愿望。
见到凶手后,发现凶手气色很好,心境平和,凶手告诉她:他信仰上帝,上帝告诉他,上帝已经原谅他了。
钢琴老师内心寻获拯救的道路被封死,她无法说服自己,上帝可以原谅一个十恶不赦的凶手,却无法给从善的她施以援手。
现实嘲弄了她,宗教也不过是一个骗局。
当教会在做礼拜的时候她偷偷的放上一盘CD,放到最大音量,歌词唱到:“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是谎言。
”电影看到这一刹那,让人傻在那里,伴着强烈的心碎。
女主角的扮演着全度妍,把角色演得深入骨髓,情绪随着她的表演崩溃,让人感到恐惧。
比起《撞车》这类人与人隔阂如山的电影,《密阳》更让人觉得窒息。
人与人无法交流,那就不交流吧,毕竟还有一个物理的方式,解决精神的问题。
但自己却无法摆脱自己,不可控的自我精神一旦陷入僵局,结局只好是彻底的孤独无助。
跟同事聊天讲到这个电影时,天启还说了一个故事,日本战败后俘虏被关在旅顺,一个年轻的管理员发现了强奸并杀害了自己姐姐的日本鬼子,复仇的心理不可遏止,所有的人都拉住他。
最后报告打到了周总理那里,问可不可杀,周总理说,不可杀。
话题逐渐从社会、宗教、现实、信仰扯到了复仇、原谅、死刑、道义、国家、个人、法律、懦弱、义气,看不到尽头,无休无止。
我们要怎样的智慧,才能在活着的时候,为一些事情划上句号呢。
好家伙,惊悚片儿啊。劝导演做个人,肚子里没货儿就别拍这么长折磨人。不过他至少还知道自己是在拍电影。
女性是脆弱的,女性又是坚韧的。
秘密的阳光,真的不是谁都能真的见到。所谓救赎,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沧东 全度妍 宋康昊 看的过程心里一直憋着个痛,为这个女人揪着心
太长了...
看不下去了=.=|||||
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上了,每次看都觉得心脏内壁被铜汤匙刮过一遍,只是导演交流只听了半场还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其实如果导演在大胆一点,更不顾及观众感受一点,把那些人物行为的语言解释去掉,我觉得片子会更好。
最震撼的不是全度妍丧子的崩溃,而是她寻找到内心平和后的再一次崩溃——宗教也无条件地成为罪犯的心灵庇护所。我觉得李沧东不是反宗教,而是反所有容易得到的原谅和救赎。想要重建生活,除了遗忘,难道只能靠上帝?我只觉得他始终袖手旁观。秘密的阳光,和别处的并没有不同,照耀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压抑+晦涩,不过还是有一些深意
信仰
4.5 很好阿,和《诗》一样,不是去强调“故事”和“情节”,而是在突出“人”的本身和人的“状态”
毁三观
宗教一度让我以为要糟,结果在猜出探监要转折的情况下还是被转折的点惊到了,真是太牛了!里面的教会和家庭聚会场景太熟悉(说来也算是做过的田野咩),益发觉得这个片儿好啊~以及主角姐姐你就是不要从了大叔!我支持你!【2016,全度妍想要僭越上帝的工作进行宽恕,殊不知只有上帝才能宽恕】
我们进入世界的方式往往是从命名开始的 但在李沧东的电影里 我们先进入世界 再完成命名 秘密的缺席和无所遁形的阴暗面建构起「阳光普照」的「密阳」当“他者”心中「隐秘的角落」一览无余 密织的阳光反而带来了类似「杀人回忆」里无尽的苦痛、窒息与空无感 申爱将宗教信仰完全建构在一种功能性的价值选择上 所以一旦在“原谅的资格”议题上僭越了身份 缺乏深层情感依托的宗教信仰全然稀释瓦解 诗性的力量也就由有限走向了无限 这是一种异样无限开阔的诗性表达 将上帝的无力和人性的自我挣扎剖析开来 个人边缘化的痛苦与上帝无力的拯救并置 它迫使银幕前的我们开始思考:信仰的终极价值是什么?诗性在生活中有何作用?
刚看完 很愤怒 分数先这样
太慢了
就是李滄東,也免不了歇斯底里
大饼叔不喜欢,女主角演得真像一个疯子。我讨厌大喊大叫。
7/10。算半个反宗教片,一面承认了神性对人精神的积极引导,一面指出了神性对人性欲望的无能为力,但后者的触发点是惹上心魔变成恶化。很陈腐的主题和表达,相伴的是同样陈腐又可有可无的爱情线,以及绿色三部曲中美好梦想不堪一击的幻灭。李沧东喜欢用长镜头的旁枝末节来表达周遭环境对人物心理影响。 @2014-06-09 12:00:15
还是文艺片内味,女主演技很棒,氛围渲染和拍摄调动都不错,但剧情和故事内核乏善可陈。除了罪犯以外的当地人都挺好,女主的精神分裂也罪不在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