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和生活的关系很矛盾。
一方面,剧本的逻辑比生活更严谨,更准确,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开始、转折、高潮,结尾等等都可以因素化,因为是设计过的,每个起承转合都需要有它的理由,而生活的逻辑往往无迹可寻(起码在表面上如此),它可以是重复的,单调的,没有原因的,不到我们本人掌控,事件的线索归属自然,换句话说,生活属于偶然,而剧本是必然。
但是,另一方面,无序的生活又要比剧本的严谨更为真实,除了因为剧本是取舍的结果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被剧本所服务的对象,也就是电影所决定的,因为要讲求表现力,似乎是一句废话:电影不能照抄生活,否则太实,就显得笨拙,追求光影魅力意味着剧本上的人物一定不可以是生活上标准化的人。
用前段时间看的《别来敲门》做一个例子,这部电影有一个人物是律师,他在电影里负责替一家电影公司追回在拍摄过程中出走的明星霍华德•史本斯,这个追逐的过程作为辅线其实并不太重要,但有意思的是,维姆.文德斯并没有因此简化这个人物,而是用一种剧本上常用的方法让这个并不重要的角色在短暂的出场时间里就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让剧本区别于生活,让这个律师不像一个律师,去除掉生活的印象以一个杀手的模板去写他,所以这个人物才显得有趣,电影才变得好看。
这就是剧本和生活的矛盾之处,虽然剧本的逻辑比生活更严谨,但是剧本往往又要比生活更为抽象,更不讲规矩,换言之也就是要比生活更不严谨,要像生活的底子,却不是生活的料子。
而这种矛盾在不自然之间就会露出一条缝隙,它是可能性,是真实生活和虚构剧本,也是生活盲区和全知全觉的剧本之间的一条边界,也是一种对抗。
或许,众多作家型导演正是在这种对抗之间形成了他们各自的电影风格,在一定程度上,摸索判断并处理这个矛盾的能力也正是一部电影作品优秀或平庸的重要评测标准之一。
说来是缘分,在看这部《编剧工坊》之前,我分别看了像《你的电影我的生活》、《赤足天使》、《别来敲门》等与这个命题都很相关的东西,但是后者都是边角料般的谈及,直到这部《编剧工坊》,这个命题才完全的在我心里清晰了起来。
/《赤足天使》里有这么一句台词:真想过上电影剧本般的生活啊,那太简单了,容易多了,不用自己选择,事出必有因,一切都有对应的结果,而生活则常常使我六神无主。
关于这部《编剧工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部社会题材电影,甚至有政治批评的意味。
按照他们的看法,编剧工坊只是一个舞台,而在此交锋中所延伸出的有如难民问题、种族歧视、校园暴力、青少年犯罪心理和网络社交平台的监督等问题才是导演想要表达的点。
包括最后从群像落点于具体的“问题少年”,让我们看到:正是社会上许多个体都被忽视,缺乏沟通,互相间失去理解,才导致了今天诸多问题的发生。
所以,按照这个方向,导演拍摄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讲述“法国的迷惘“”这一命题。
而假如我们以这个角度去看这部电影的话,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众多短评里对它的非议了."拍的过于散漫,编剧能力不足, 要说的东西混淆交杂.... "可是我却觉得,这并非一部讨论社会议题的电影。
相反,它是一部文学性十足的作品,它讨论的就是“剧本和生活”。
而这个基调,从影片初始,老师与同学们第一次在编剧课堂上的对话便奠定了。
是的,讲述二者之间的矛盾,界限何在,如何取舍...等等问题才是导演真正要表达的,而中间出现的一系列社会性议题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铺垫,是表达时需要用到的一种材料罢了,它并非电影的重心。
我们可以看到,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讨论剧本的开头,而直到电影的结束,这个开头还没有被工坊上的众人所写出来。
他们迟迟无法动笔,囿于争论之间的原因正正是因为这只是一个导演提供给观众看到的讨论剧本与生活之间的种种关系的切口。
导演想诉说的问题也就在争论本身,而不在于争论的材料。
他们定了剧本的开头会出现一具漂浮在海水上的尸体,然后有人说这是被黑帮追杀,有人说这样写太血腥,这其实不符合日常的真实生活,我们不是要做一部动作片,而有人又说生活本身就如此血腥,剧本比起生活甚至要更无聊一点,这样写也没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又有人开始讨论死者的原因,凶手的动机,并且从这些论述之中不停地回到生活的例子去对比,各位都希望凭此撕扯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理由,希望他们的这个剧本是最贴近生活的,同时又是最具有戏剧特征及魅力的。
换言之,他们想要的,是攻破剧本与生活之间的矛盾,这直接导致到了电影结束的时候,他们的讨论仍旧停留在此,而这也反应了导演对于这一命题的立场。
还有结尾,我们可以看到,导演拍摄了问题少年所拥有的三个选择:到海边,射杀编剧老师/自杀/对着月亮开枪,把枪扔到大海。
这三个选择依次在电影里以可能性的方式发生着。
这么拍的用意何在呢?
同样也是为了“剧本与生活”的命题服务。
仔细点看,问题少年有可能所做出的这三个选择其实是扎根于同一个原因的,也就是说他是成为杀人者,自杀者,生还者基于的都是同一个理由。
这代表了什么?
这是在回应电影伊始众人关于剧本开头的讨论。
导演是在说明,生活比起剧本,就是更没有逻辑可言的。
它是偶然的,一团乱麻的,人在生活中做出的选择,有多少是出于主动,有多少是基于被动,其实并没有人能看的清,而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剧本的人物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去创造呢?
为什么就非得要点对点地讲求逻辑呢?
线性的逻辑在生活无序的变化之下可是不成立的呀。
生活不同于剧本,讨论剧本,设置人物时都得清楚清楚,而现实是,包括我们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导演以这个视觉让我们看到了基于同样一个“常年受人忽视,受人冷嘲热讽而遭受巨大漫长的社会打击”的病变原因,而心里孤独压抑的问题少年,他即可以成为杀人者,是剧本开头那具被创造在海边的尸体的缔造者,也可以是尸体本身,导演用一整个电影就是为了演化这个讨论中的开头,争论不是尚未停止吗?
大家不是都因为恪守写作定律及生活常识而迟迟不能开展故事吗?
导演便以局外人的身份去拆开这一点,这才是电影里编剧工坊里那个无法开头的剧本的存在意义。
事实上,导演最后给出答案就是,他们在编剧工坊上的各种争论,摇摆不定,其实用一个不变的理由就能演化出他们各自想要的不同的面目了,而这个理由也同样可以是别的理由,剧本与生活的界限本来就不应该成为剧本变化的阻碍。
因为对比电影,生活是不讲究的,不讲究的原因在于我们无法讲究。
如上述所说,基于同样一个理由,我们就可以延伸出三个甚至无数个不同发展和结局的剧本。
如果为了一定要以生活常识为基准去想清楚剧本里的那具尸体的由来,把生活的真实全部接驾过来以确保剧本的合理性才能动笔,那就成了创作的笑柄了。
而编剧工坊的老师和同学正正是受制于这一点,一直要求合理,却不知道剧本的合理和生活的合理有时候恰好是相反的。
在导演眼中,其实问题少年就是众人在编剧工坊所谈论的剧本里一直探讨的人,然后导演用了各种政治意味浓厚的材料让这个人丰富起来,那来源于生活,但也只是生活的表面,没有人因为看了YouTube上恐怖分子砍杀无辜者头颅的视频就去照做,但生活上平平无奇的人也可以“突然”做出过激行为成为杀害编剧工坊全体人员的犯人,在这个人物上往深挖,挖出他内心的孤独(也正是问题少年在电影最后的独白),而这种看似不成立的逻辑其实就是真实生活里的一个个活生生个体的真实心理,如此一来,导演通过生活取到了剧本里这个人物的合理化动机,然后再选择不为他的行为所负责,只让观众看到他几种行为的可能性。
这时,导演也就在最大程度上达成了剧本的逻辑性,戏剧性和来源生活的无序以及立意的深度。
所以,我认为,导演的真实意图就是文章开头我所说的关于“剧本与生活”的讨论,而看完整部电影之后,我的感受就如同文章开头所写的一样。
那是通过《编剧工坊》,我所理清的一些思绪。
而本片的导演劳伦.冈泰也正正是抓住了在文章开头我提及到的在探讨剧本与生活时会见到的那条缝隙---可能性之后才让这部作品以这个面向诞生的。
换言之,这部电影就是他在他的生活中处理剧本与他生活的边界问题时而得到的礼物。
我大学时代有一门主修课叫做《自我成长与专业探索》(俗称“成长小组”),其形式是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讨论一个共同的主题,每个人都要分享并且参与讨论,所有人相互交流观点、增加理解,在一种良好沟通的氛围中加深对自己、对他人的理解,获得成长。
这是一种特别好的、助人进步的形式,我自身也在其中获益良多。
所以当我们看到来自巴黎的作家在这个滨海小镇组织“编剧工坊”时,就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创作一本可以出版的作品固然是目的,在创作的过程中引导零基础的同学们在编剧之路上成长,发现从未想到的思维方式同样是目的。
以上是对片名的理解。
在临近片尾的一段采访中,作家老师说道:“……有趣的是,随着课程进展,他们看待自己的方式也随之改变。
我觉得写作是很好的自我激励方式,可以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可以获得自信,小说只是一种借口……”她的目的充满善意。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后面的学生听罢,纷纷窃笑、不以为然。
男主角安托万更是起身离去。
人物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开,一边是来自巴黎的作家,另一边是她的学生。
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鸿沟?
作家带领的工作坊讨论一个关于谋杀的问题,在头脑风暴中大家各抒己见。
关于小城造船厂的历史、种族问题等作为背景被代入了讨论。
弥漫在当下法国社会的问题——经济退步、产业衰落、极端恐怖主义等,隐隐浮现在对话中间。
同学们讨论的核心问题,是凶手的作案动机。
男主角安托万是一个机敏但又神经质的人,他提出的观点——无目的谋杀,或者为杀人而杀人的动机令在坐者震惊。
大家展开反问,而安托万一边辩护一边反击,于是冲突爆发。
安托万其实说了真话,他虽然令人讨厌,但是他却表达了真实的想法。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师(即便她对于安托万展现出了包容的态度)也不理解他的立场,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异类、一个思想上有极端倾向的人。
而事实是如此吗?
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冲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属于两种不同的人。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他们年龄不同,经济基础不同,进而在观念上也有巨大分歧。
即便安托万在自己的故事中表明真实想法,试图解释,也无法赢得对方的理解,这体现了人跟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在影片最后,安托万再次用一段话向大家说明了自己的心声:一个人做出极端的事情,仅仅可能只是因为他无聊。
而他仅仅只需要假装自己是出于种族主义或者其他目的,这样人们便能“理解”。
而实际上受害人是谁,他真的不关心。
安托万在这个小城市从小长到大,他没有生活的忧患,精力旺盛却无处 释放 。
一切都太过于熟悉,毫无新鲜的东西,他总是在 等待 ,可是等待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他在精神上流离失所,没有稳定寄托的人。
为了追求新的东西,他拿起枪,想射杀老师,这样可能会比较“有趣”。
来自巴黎的老师,功成名就。
她此行的目的是做一件“好事”。
然而当她这么做时,尤其是她将目的表述为“编剧工坊可以让他们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获得自信”,她和同学们的距离就被拉开了。
没有相同的价值观念,看似平等其实不平等的心态,让他们很难建立真正触及 情感 交流 。
但是她不信这个邪,她偏要深入试图深入了解安托万,但是她的方式始终是安托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们的谈话都是不欢而散,所以到最后,险些酿成大祸。
要我说,假如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巨大的鸿沟,就应该早做打算,干脆不作往来。
一个怀着好意,但对人类 隔膜缺乏重视的人,不要随随便便“施舍”善意。
最后,工作坊所讨论的谋杀动机问题,跟影片的人物状态形成了互文关系。
应该说编剧将社会思考、故事、人物整合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的。
讨论的过程很有生命力,大家 阐述自己的观点,而且有说服力,让我在其中看到了思维的火花。
导演、编剧对于安托万的设定,是通过他在行动上与大家的分离达到的。
当大家在娱乐时,他独处一旁面色凝重。
他独自沉浸在游戏、游泳之中。
他在做自我辩护时,喜欢攻击他人,让讨论变得不可持续。
他的机敏,在于他在背后做功课,研究议题,阅读老师的文章。
在对话中通过对方的眼神判断其 真实 态度 。
正是因为这些细节,使得安托万游离的状态,以及善变、极端的性格变得真实可信。
安托万性格有一些极端,但是也还大体能守住底线,没有真的开枪杀人,只是有这种欲望而已。
所以即便用枪,也只做射击物体的游戏。
PS:每次看法国人的作品,都有一种不可预料感。
故事结构的安排上,细节的组合 上,总是有一点不同。
昨天看了《鸟瞰人生》就有这种感觉。
今天看《编剧工坊》也有这种感觉,人物突然拿起了枪,但是仔细一想,动机又有迹可循。
这真的是导演和编剧牛逼的地方,法国人对于自由创作的尊重和日系影片真的很不一样诶。
本篇为「戛纳夏夜 解暑人生」7月10日《编剧工坊》的映后交流文字回顾,本次线上展映由法国驻华大使馆、优酷、淘票票、和观云影院共同发起。
文章很长,但很值,送你一个不太一样的workshop。
“当你在观影过程中,你可能感到乏味,但实际上我们的大部分的生命,都是在缓慢的节奏中,在细碎的打击中,形成的某种改变方向的力量。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王方“这部影片讲的是年轻人的迷茫,以及年轻人对世界悲观的看法。
我们看到了一个像唐吉柯德般的作家,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教大家写作,给予青年关心,指明生活的方向与目标。
”——编剧陈秋平
可DIY的票根云观影 云交流1. workshop 初印象主持人:请王老师聊一聊看完这部影片的第一印象?
王方:这部影片的中文译名为《编剧工坊》,法语直译后更确切的表达是「工作坊(workshop)」。
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它是一个小说工作坊,即写作工作坊,主要任务是用法语写作,也是全片的主旨。
这部影片运用了一种生活流的叙事方式,通过贴近日常的情节展开,而不是追求标准的戏剧冲突、戏剧高潮或强节奏张力。
导演劳伦·冈泰(Laurent Cantet)于2008年凭借《墙壁之间》,为法国时隔20年重新拿下金棕榈奖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大家对导演感兴趣,可以去看《墙壁之间》,大家会更熟悉劳伦·冈泰的风格:聚焦生活日常、边缘个体以及低调人群。
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一些比较边缘的人物,比如在他早期的影片《人力资源》(1999)中一位从巴黎回到家乡的实习生;《失序年代》(2001)中一位中年失业者;以及《墙壁之间》(2008)描述的多族群的高中课堂。
《失序年代》
《墙壁之间》此外,观众常常在劳伦·冈泰的影片中,意识到巴黎与法国其他城市之间的对峙,这在《编剧工坊》中也有体现:来自南方海边的小镇青年们,尤其是主角安托万,对峙一个来自巴黎担任导师的作家,这两类角色之间的对峙形成了某种力量。
有人说这部影片比《墙壁之间》更有深意,我的理解是《墙壁之间》的故事在展开之前和之后,主人公们都有一个明确的生活标准。
但在这部影片当中,我们看到这些年轻人在进入工作坊之前,就已陷入迷茫、没有奔头的生活状态,但很可能对此毫无意识,在工作坊之后得以觉醒。
比如,安托万意识到这个状态之后,他虽然在游戏里死了,但在生活中活了过来,他意识到巴黎和拉西奥塔的对峙,自己的某种迷茫,这是一种自我觉醒。
D厅侧身:这部影片的哪些亮点使它能够进入金棕榈奖?
是不是戛纳对这种题材的偏爱?
王方:这部影片的写实风格跟它的主旨一脉相承。
影片中的人物命运并非虚构,这是与剧情片最大的不同。
当你在观影过程中,你可能感到乏味,但实际上我们的大部分的生命,都是在缓慢的节奏中,在细碎的打击中,形成的某种改变方向的力量。
关于题材,我们可以看到影片中有很多对白。
在《墙壁之间》(2008)、《狐火:一个女生帮的自白》(2012)、《重返伊萨基》(2014)等片中也有很多对白,这些对白推动情节发展,介绍人物身份、成长环境以及相互关系。
法国电影的对白常常妙趣横生,它不是为舞台而写的,它就是来自于生活。
如果你热爱法国电影,就会为这些对白着迷。
主持人:请陈老师简单聊聊看完这部影片的感受?
陈秋平:这部影片讲的是年轻人的迷茫,以及年轻人对世界悲观的看法。
我们看到了一个像唐吉柯德般的作家,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教大家写作,给予青年关心,指明生活的方向与目标。
我们在生活中也有很多类似的编剧工作坊,大家相互讨论,甚至争执,表达自己对政治、对社会非常对立或排斥的看法。
这反映的是社会的一种撕裂、一种不和谐,同时也反映出年轻人内心的一种焦虑,对生活的一种抱怨、一种悲观。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通过文学创作、影视创作的探讨,慢慢像主人公安托万那样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编剧工坊》剧照2. workshop 趣设置主持人:王老师在弹幕中提出,注意影片是小说工作坊,而非电影工作坊,有没有哪些解读?
王方:如果片中人物是用手机拍摄创作,那么他使用的工具可能只是影像而不是文字,更确切的说,不是法语,可能就不太有法语片的气质了。
法国作家们擅长用小说的形式表达哲学观点,例如,福柯作为一位法国哲学家,提出用哲学的眼光、哲学的角度看电影。
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出发,理解为何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小说工作坊,我们会对它的法国韵味以及题材有更深刻的认识。
A厅Silver:王老师如何看待导演选择安托万而不是选择工作坊的其他人来与巴黎作家老师展开对峙?
王方:安托万被导演和编剧选作主角有一定的意图。
首先他是白人,他看到的世界聚焦于法国年轻人的现状。
而恐袭事件、失业状况以及祖辈们的付出,他并不关心。
这种漠然可能是安托万的日常生活状态,但在参加了工作坊之后,他在生活上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觉醒。
△《编剧工坊》剧照A厅Laura:影片展现了不同人物各不相同的创作观念,请问这部电影是不是侧重刻画群像呢?
陈秋平:我不觉得这部电影是刻画群像的。
虽然电影在描绘一群人的创作,但事实上这一群人都只是陪衬,是为了衬托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对峙与冲突。
事实上,影片过半之后,几乎都是双人戏了,就是在写两个人之间的对峙,直到最后的危机。
R厅Jamie:影片对白使用了小说语言,这在叙事上是否发挥了一些特殊的功能?
陈秋平:影片中的人物在进行写作,并将自己的作品念出来,比如安托万念奥莉薇亚的小说,其实这本身是他的对话,并没有体现文学性,也没有体现语言的魅力。
就像拍工人讲他施工、工具、质量等,很真实、很生动,但是不属于文学语言的贡献。
△《编剧工坊》剧照主持人:请陈老师谈一谈这部影片的剧作结构?
陈秋平:这部电影的结构运用了反情节的写法。
通常我们所说的情节是一种逻辑关系,编剧先抛出一个线头、一个信息,让观众对这个信息感兴趣,同时对其后续的发展和结果表示好奇,并且有一些猜想和期待。
这种写法就是典型的剧情写法。
但在《编剧工坊》中,我们常常看到它抛出一个线头,却不去延续这个线索。
比如:安托万看到女导师和她的访客时,产生了某种偷窥的欲望,所以他开始远远地用手机观察,甚至跟踪,但这条线索很快就不了了之,没有接着往下写。
这样的例子在片中非常多,作为一个编剧,我认为导演是故意的,观众越是朝这个方向猜,他就越不朝这方向写。
R厅高榛鸿:我在影片里没有看见编剧的痕迹,在他们所描述的写作模式中甚至没有对话。
陈秋平:这个片子的确不露痕迹,很像一部纪录片。
不管是剧本的写作,还是演员的表演,非常接近真实生活。
尽管影片掩盖编剧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观众理解这部作品的思想、情绪以及情感,甚至对它尖锐地剖析的社会问题感同身受。
D厅侧身:创作这类影片如何把握真实程度,而不流于表面的「伪」纪录或片段的堆砌?
陈秋平:「伪纪录片」是一个不准确的说法。
这里的「伪纪录片」并不是贬义,而是有些电影用了纪实的表现风格,让观众感觉它像是一部纪录片,但本质上而言,这些电影也是演员演的、编剧写的,导演导的。
《编剧工坊》从拍摄到写作,包括多机位的跟拍、扛拍,让观众感觉到摄像机与被摄物之间微微的错位、晃动,都是为了营造像纪录片一样的感觉。
但这部影片绝对不是纪录片,所以也避免了情节的堆砌。
有些观众可能认为前面的戏节奏较慢,其实一点也不慢。
如果我们不是以看剧情片的心态和期待看这部电影,而是沉下心真正听懂他们的每一句话,看懂他们之间的对峙以及对话中的每一个表情,我们是不会感到枯燥的。
如果仅仅是简单地罗列,没有精心的构思,没有导演或编剧对生活的敏锐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肯定会出现堆砌的情况。
3. workshop 创作法F厅昔离π二:请问陈老师,我们如何把握生活流剧本的节奏?
陈秋平:从剧情的角度来讲,故事情节的编写节奏,在生活流的作品或反情节写法的作品中,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不需要这种节奏。
所以如果你以追求剧情片的心态看这部电影的话,会发现前面很闷,节奏非常慢,但其实这是导演故意的安排。
随着剧情的深入,观众渐渐入戏,这个节奏来源于情绪的铺垫。
在影片大约20分钟处才出现冲突,当这个冲突出现之后,我们发现学生与学生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对于社会状况、种族宗教以及恐怖主义问题,有着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峙的态度,我们开始感到震撼。
这种震撼慢慢酝酿,从每一个阶段的情绪推进来讲,是有递进关系的,节奏就是这样产生的。
J厅小瑾:剧本创作中有哪些实用的情感表达技巧,以及人物塑造的手法?
陈秋平:剧本中的情感表达没有太多的技巧。
总体来讲,情感的喷发和表达需要反向的压力,比如,你想让人感动,让人流泪,就要先对这种情感做反向的打压。
换句话说,我们看到很多让人感动的东西都是反向打压后的结果。
比如,我们描绘一个人物的善良,往往会先使劲地打压或误解这种善良,甚至是非常深的误解,使观众受到极大的伤害和刺激。
最终真相大白,正面的价值反出来,才有感动的效果。
这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压弹簧技巧」,你需要多大的感动,就要朝相反的方面进行多大的打压。
人物塑造的技巧就更难说了,因为人物塑造是一个综合的工作,如果要归结为某一种具体的技巧是比较难的。
但有一点非常的重要:不管你是在人物小传中设计一个人物,还是在剧情中慢慢体现一个人物,必须要明确你所写的这个人物有怎样的成长路径,而且你一定要在每个阶段呈现想让观众看到的人物形象。
你心目中想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观众能否感受到「他」就是那个人,是人物塑造的关键。
△《编剧工坊》剧照R厅雁:如何提炼生活中的精华让剧中人物更有代表性?
陈秋平:这类人物的特点往往有两个最主要的特性:鲜明性与代表性。
极具有鲜明性,是指他具有相当的亮点,很抓眼球;具备代表性,也即所谓共性,概括性。
如果同时具备这两点的话,就可以拿到我们的作品中。
R厅chenyu:平时我们如何训练自己的构思能力以及如何积累剧本创作能力?
陈秋平:其实不用太刻意修炼,每个人都拥有非常灵敏的感受能力。
你把自己最喜欢的、最好奇的、最欢乐的、最悲伤的感觉找到,并把它们记录下来。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随着你积累得越多,你也越灵敏。
N厅他勃罗:多人合作的写作方式该如何定义版权?
作为编剧该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
陈秋平:一个人的写作和一群人的写作到底会不会被盗版权?
哪个更容易被盗版权?
这不是写作或创作方式的问题,而是你们在创作之前的协约、签订合同方面的问题。
如果一群人在创作前先签好了合同,是不存在有版权纠纷或被骗稿的问题的。
但若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没有防备,没有法律意识,也没有签约就开始参与写作,那么不管是一个人写还是多个人写,都有可能出现被骗稿,或版权纠纷的情况。
△《编剧工坊》剧照F厅清茗:请问陈老师,您在写剧本过程中,是开始就设定好结局,还是在创作的过程中让结局逐渐浮现?
陈秋平:我个人比较主张先想好结局,是因为大多数的作者或编剧缺乏把控能力,没有想好结局的时候就像是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在创作的过程中很可能会迷失航向。
但写作或讲故事有无数种方法,没有哪一种才是唯一正确的,先动笔再产生结局也很正常。
主持人:请问陈老师有没有创作过反剧情写作的作品?
陈秋平:我非常尊重并喜欢研究生活流写作或反剧情写作,但我个人几乎没有写过这样的作品,也不太鼓励新编剧写这种题材。
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种剧本不好,而是这种剧本不太容易被制片商看中,不太容易获得投资。
但如果你已经写过几部剧,而且有资金有经验有名气,那么写一些像这样的作品也是可以的。
此外,有很多朋友立志于创作「作者电影」,即带有鲜明的个人特征、个人品牌化的艺术电影,对此我很尊重,也比较关注。
主持人:可不可以请陈老师给青年编剧一些建议?
陈秋平:这部电影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命题,创作者需要有悲天悯人的态度。
观众能感觉到创作者对现实生活,尤其是对青年生活的关注、理解、宽容、悲悯,甚至担忧。
我觉得这种悲天悯人的态度,是尤其值得青年编剧学习的。
虽然很多青年编剧喜欢写一些穿越、奇幻、科幻题材的故事,但任何一种非现实的作品都是在曲折地表现现实,我们不能忘记内核的对人性的关注,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编剧工坊》剧照原文详见「和观映像」:https://mp.weixin.qq.com/s/TRhgq7PnsRBzH5fLh0SKQw
劳伦·冈泰的这部电影巧妙地讲述了困扰一个去工业化法国小镇的问题。
这部《编剧工坊》与彼得·杰克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纪录片《他们不会变老》有着奇怪的关系。
两者都展示了复兴历史的力量——激发或搅动现在,也就是通过将过去带入生活来点燃情感。
在杰克逊的纪录片中,观众的情感被触动了。
在法国导演劳伦·冈泰(2008年凭借《墙壁之间》获得戛纳金棕榈奖)的新片中,银幕上的参与者参加了一个创意写作课程,这个课程是在拉乔塔这个衰落的工业伊甸园举办的一项公益项目。
这个小镇曾经是地中海繁荣的造船中心,现在却成了失业和无聊年轻人的聚集地。
易受社交媒体无法无天的煽动性或电子游戏的间接暴力影响的心灵相遇,开始共同构思一部小说。
他们与一位年轻的专业作家在“课堂”上辩论它的起源和方向。
她唯一的原则是:故事必须发生在拉乔塔,并借鉴当地的历史。
导演和他的合作者罗宾·坎皮略(《每分钟120击》的编剧)巧妙地将这些规则引入了游戏中出现的冲突中。
辩证的火焰蔓延开来:从失业到社会不平等,再到移民问题,再到种族间的冲突。
在场的穆斯林被该组织喜怒无常的白人少年以“巴塔克兰”为诱饵。
老师试图干预和安抚,却陷入了男孩的煽动性成长的痛苦。
如果说这部电影的前半段是文艺片,那么后半段则是一场戏剧,最后变成了一部惊悚片。
得不偿失。
一个关键人物失去了——或者似乎失去了——他的性格一致性。
谜总比陈词滥调好。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年轻的生命处于危险的休耕状态,他们充满怨恨的犁沟向外来的机会主义理想的种子敞开。
By:Nigel Andrews
电影很好看。
靠对白和简单的情节来推动和呈现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难以捉摸的人物行为,似是而非的猜测和结论,却又在每一步中体现地合理恰当。
对我们来说,法国南部小镇、阳光、大海、夏日组合在一起明明是奢侈又慵懒的度假氛围,然而剧里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青年却把它看作坟墓一样枯燥无趣令人窒息的地方。
看不到人生的方向,年纪不小了还在做一些可有可无的社会实习,拿着微薄的薪水,靠父母的支撑勉强度度日。
也许可以选择去看更大更丰富的世界,却因为终日郁郁寡欢、满腹牢骚、愤世嫉俗的态度,把一些极端、恶意的思想和行为当作理所当然,并沉浸在堕落之中。
自己没有错,都是世界的错?
不想评判是非对错,只是想思考如果换做你我,处于那样的情景之下,更偏向、或希望自己是怎样的人生态度?
大部分电影,都希望在片尾给人指出方向,通过主人公的顿悟,以及选择之后的结果,让观众看到导演所希望表达的主题,所倡导的价值,所追求的精神。
但有的电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它只负责提出问题,而且这些问题相当尖锐,往往无解,一时半会儿,仅靠个人的智慧无法得出结论。
比如法国著名导演劳伦·冈泰 (Laurent Cantet)的新作——《编剧工坊》。
劳伦·冈泰在2008年时,配借《课室风云》,以黑马姿态拿下金棕榈奖。
这是法国籍导演,于20年之后,再度拿下金棕榈,可谓意义重大。
但在拿奖之后,劳伦·冈泰陷入了创作低谷。
这次的《编剧工坊》在形式上其实有《课室风云》的影子。
两部影片都利用大段的台词制造了文学文本和现实行为的双重空间,一边是人物围绕文学性的讨论,一边是这群人现实的具体行为,
一开始,看似是角色自身的现实影响了他们的文学性表达,而最终,我们发现,是文学性的建构反过来影响了人物的最终行为。
这有点弗朗索瓦·欧容《登堂入室》的感觉,读者和作者,虚拟和现实的相互侵占,改变了存在的最终形态。
这也是影片最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就《编剧工坊》来说,到底是先有故事,还是先有角色,男主角的杀人动机到底是因为编造的故事而成,还是他原本就有动机,而写成了带有杀人动机的故事。
《编剧工坊》的故事大多发生在一栋海边小屋,颇有名气的女作家奥利维亚作为指导者,教授一群暂时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学习编剧写作。
这个编剧工坊有点像政府出面组织的再就业机构。
参加这次编剧培训的年轻人来自法国社会的各个阶层,有着不同的肤色和政治倾向,性格各异,目的不同。
其中,有极右政治观点倾向的男孩安托万最为引人瞩目,故事也以他为“视角”而缓缓展开。
作家带着学徒,一开始就把这次的故事定向了凶杀和惊悚,他们认为这样的故事较为有可读性,不至于过度枯燥。
大部分学徒认为,凶杀是来自过去的,有着清晰的动机,是邪恶的化身;而安托万却对此大为不认同,
他首先提出,凶杀很可能是种族主义者;然后他认为,结合当地的港口特色,他认为凶案的关键和动机是那群因港口而富裕起来的上层人士;最后,他更为大胆的提出,凶杀干脆就是一位没有杀人动机的人。
为此,他用极为夸张,暴力崇拜的方式写出了故事的开头,一场令人震惊的掠杀经过,这场杀人,毫无动机,只为快感。
很多同伴对此深恶痛绝,认为他是为了炫耀写作技巧,而且触碰了道德的底线。
不过,细腻的笔触打动了奥利维亚,她希望安托万能成为她新小说的创意点,于是两人越走越近。
安托万对来⾃更上层社会的奥利维亚的迷恋与窥视欲逐渐失去控制,这种爱、欲、憎、崇拜交加的复杂情绪,最终难以预料的转变为了没有来由的仇恨,导致影⽚的后半段突然转调,打上了悬疑惊悚的类型元素。
观众也分不清,安托万采用暴力的真正缘由到底是什么,是否杀人,真的可以无动机,或者,动机,仅仅是为了去证明无动机。
影片发力的地方来自,大家编剧的故事越来越血腥,暴力,因此对现实照成了影响,通过剪辑和场景调度的处理,有时候观众甚至无法看出究竟画面是来自现实还是编剧故事的幻想。
的确,《编剧工坊》有着和《课室风云》非常相似的剧情结构,不过《编剧工坊》所触碰的现实范围更加广阔,且更贴近欧洲社会当下的情况。
比如移民问题带来的种族、宗教问题。
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黑人移民和伊斯兰教移民常常成为讨论的中心,编剧故事中被杀害的弱势群体,
或者整好相反,是暴力的施加者,暴力的来源。
对此,双方争执激烈,甚至不惜大动干戈。
不光是移民问题带来的文化冲突,还有社会阶层固化带来的迷茫无措。
问题一开始看似很小,来参加编剧工坊的年轻人有的只是为了在这里混时间,有的知道自己不会成为 一个作家,还有的人甚至对作家奥利维亚培训他们的目的产生质疑,认为那是上层白人的一种傲慢。
安托万对此看得更加透彻,他阅读了奥利维亚的小说作品,因为家人的缘故,和极右实力保持着关系,并且思想上深受其影响。
但令观众最为印象深刻的还是常常独处的他,独自坐在岸边发呆,总是喜欢一个人走在后面跟着大队伍,他表现出的疏离感让我们看到了欧洲青年的一种空乏症候。
上升通道已经关闭的欧洲社会⾥,安于现状可能就是这群失去⽅向的年轻⼈最好的归宿。
劳伦·冈泰提到他拍摄《编剧⼯坊》的初衷:我试图用这部电影展示当代法国⻘年对于未来的迷茫,对多元社会的⽆所适从,与他们悲观的⽣活态度。
正是因为这种态度,才导致极右思潮能够被轻易地植⼊他们的思想。
影片中,安托万和奥利维亚,安托万与同伴之间,还有奥利维亚和学徒们的关系,其实是劳伦·冈泰⽤男⼥间性与爱的占有欲,以及人物不同阶层的差距来影射殖⺠者⼼态和对“⼊侵”⾏为的态度,
历史就这样无声的隐藏在电影背后,为人物内心的真实动机背书,产生引力。
本来是以当地的造船⼯⼚为舞台进行集体创作,结果最终讨论却引发了工人罢工、贫富差距、种族暴动,欧洲移民、极右思潮、经济衰退等社会痛点,犯罪小说是拙劣廉价的以瓢画葫,但社会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最终引发了主角人物不可预料的恐怖行径。
的确如劳伦·冈泰所说,“我的电影有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表现复杂的世界中个人的处境和感受,探究个体如何看待真实的世界。
”
最终,我们看到了欧洲年轻人的普遍心态,为什么暴力频发,极端思潮在年轻人中地位举足轻重,也许就是因为阶层板状化,导致了年轻人的无所事事,毫无希望。
片尾,我们看到安托万依然投身了当地少有的职业之一,出海捕鱼,他看上去重获新生,但影片最后几秒他眼神中的空洞,依然让人看到了潜在的危机所在。
更可怕的是,似乎没有人给这些迷茫的青年人指出方向,指点迷津。
人人忙于自保,却忘了“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01《编剧工坊》( 《L’atelier》)这是一部法语电影。
作家Olivia来到法国南部小镇La Ciotat举办一个暑期写作工坊,跟一群年轻人探讨如何写作,这个暑期工坊的目标是,项目结束时他们共同完成并出版一本推理小说。
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在他们虚构这部小说时,他们有谈论到罢工、移民、种族主义、恐怖主义等。
男主角Antoine时常会发表一些激进言论,导致大家对他比较排斥。
电影的结尾,Antoine在深夜拿着枪去Olivia家,把枪对准她,逼她开车到海边。
他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坐了一会儿,Antoine对Olivia说,你可以走了。
Olivia走后,Antoine对着月亮开了三枪,然后把枪扔进了海里。
第二天,他回到工坊,给大家念了他写的一段文字:是的,一个人可以因为无聊去杀人,就是想试试。
他可以仅仅因为无聊开枪,仅仅为了找点事情做。
他本可以告诉警察,他开枪是因为那人是阿拉伯人,或者犹太人,或者同性恋,这样人们就明白了,不需要再解释。
而对他来说,被害人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他甚至可能一枪打爆自己的头,这样人们也能明白。
他们会说他没有未来,没有朋友。
但他两者都没有做,他太懦弱,他什么也没做。
所以他百无聊赖的等待着,但在等什么?
他在城里闲逛,什么也不做,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就像人们说的“杀时间”。
但事实上,是这座城镇在杀他。
总是同样的路线。
有时候,为了消遣无聊,他会绕很远的路,但这也没有用。
他熟悉所有的大街小巷,他曾独自走过无数次,总是一个人,总是同样的风景,总是无法避开那个造船厂,那吊车被保护得像博物馆里的一件艺术品,甚至像座教堂。
那种怀旧并不属于他,他根本不在乎那个造船厂,那些工人,那些多年前建造的超大型油轮,这些都不是他的故事。
有时候他会遇见认识的人,然后假装开心。
可他认识这镇上所有的居民,一心只想避开他们。
他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对他笑,那些人都宣称爱他,要帮助他,跟他说话像对待一只小动物,一只需要被驯服的小动物。
最后他必须明白,即使无聊,即使朋友对他来说犹如陌生人,即使没有未来,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他也要感到幸福。
02 那个在西雅图偷飞机的年轻人2018年10月10日,29岁的地勤人员Richard Russell在西雅图塔科马机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偷了一架Q400客机,飞上了天空。
没有驾驶证的他驾驶着飞机,在天空中做了很多惊险的动作。
75分钟后,飞机在一个小岛上坠毁。
新闻报道里说,Richard在西雅图机场做地勤工作,引导飞机起飞、进场,装卸、搬运行李等。
他有一个与他结婚七年的妻子,家庭幸福。
朋友们也都评价他正直善良,乐于助人。
他曾经抱怨过机场的工作环境恶劣,但却又很开心这份工作可以让他享受航空公司的福利到处旅行。
他在空中时,与塔台有如下对话:Rcih:我知道有很多人关心我,他们如果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很失望的。
我想向他们每一个人道歉,我只是一个坏掉的人,我猜是不知道哪里有几颗螺丝松了吧。
以前我没意识到,刚刚才弄明白。
...Rich: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
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一条逆戟鲸妈妈背着幼崽尸体在海中游荡了1600多公里,17天后,终于放手,选择了告别。
)Rich:我有点头晕,哥们,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我要好好看看这些风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一切都很美,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就更美了。
Rich:我刚刚绕着雷尼尔山飞了一小圈,很美,我想剩下来的油还够让我飞到奥林匹克山区看看。
Rich: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某一天的上班路上,我突然想到了“死亡”这个话题。
像思考午餐想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般,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家人,我是否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重要吗?
当时我正走在林荫大道上,早晨的天气还算舒服,我听着歌,既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只是平常得坦然。
L’atelier的导演Laurent Cantet说,这部电影想反映当下法国年轻人生活无聊空虚,找不到自己位置的迷茫。
电影的结尾,在一艘巨大的驶离小镇的油轮上,Antoine和同事边说笑,边收线缆。
最后的镜头是,Antoine倚着栏杆,独自望着大海和小镇,夕阳的景色很美。
关于Richard,他的事件在网络上引发了热议,温暖的是,美国人给了他一个称号,叫“space cowboy”。
前两天,看理想有一篇推文,介绍黑泽明的《生之欲》,有一段台词如下:享受人生是人类的义务人必须对生命有贪恋说贪念是败德已不合潮流享受人生的贪恋是美德愿多一点美好吧。
前面就像白开水,直到学生们第一次吵架才开始变得有意思,不懂这里面的政治和历史,只是觉得前面有些拖沓,还以为就是单纯讲创作的故事。
为什么我觉得安托万才是最正常那一个,他很聪明,很敏感,看得太明白,所以与众人格格不入。
他对老师说,你写书时没有感情,你没有体会人物的感受。
他觉得这样的表达很虚伪,不纯粹。
老师对他而言,不只是成功阶级,老师是一个活得愉快富足自洽的人,是他想要的状态,他内心是有充沛的爱,情感,和欲望的,但他觉得现实环境无法满足他,没有人懂他。
无法释放的能量在他内心积累,变成了无声的愤怒和暴力。
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思维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要给写作限制一个底线,他们给自己限制了一个正确,把安托万视为异类,这就很可笑。
在她看来,安托万是有问题的,是不正确的,她一直说想帮助安托万,但是她并没有试图理解,而是想纠正,况且,她也真的无法理解安托万,这正是安托万觉得无聊和愤怒的原因,所有人都像那个女老师。
最后老师面对采访时冠冕堂皇地给写作加了那么多光环,在安托万看来,老师很虚假,他很愤怒。
在他看来,写作对老师来说是工具,对自己来说是表达生命本身。
他对老师说,你是吸血鬼,吸食别人的故事用来赚钱,因为老师一直在揣测,而没有共情,所以老师在第一次被怼之后,也有了反省,所以找安托万帮忙。
老师面对安托万的两次质疑,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她其实是很无力的,因为再探索下去,她就空了,她看不到安托万所说的更深的那一层,她感觉到自己很迷茫,在摇晃,所以她只能靠标榜自己的正确,来保持稳定。
最后安托万对大家读的那段话,其实很真诚的把自己袒露了出来,但是大家非常鄙夷和无语。
这情形像不像一个抑郁症患者,终于鼓起勇气与别人连接,倾诉自己的心理,但是大家只会说你别想那么多,你要快乐一点,你怎么还是不听我们的,我们对你很失望?
安托万在对牛弹琴。
其实安托万才是内心最有爱的那一个,只是他的爱太充沛了,不是别人想要的。
不可否认安托万是有点偏激,但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他冲着月亮开了三枪,没有伤害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当他只是表达,而不再在意别人是否要听,是否听懂的时候,他就放下了,不再寻找别人的认同,也就不再对别人充满期待,不期待就不失望,不失望就不会愤怒。
他找到了自己的出口,他乘上了远行的船,而不再去和限制他的环境较劲。
世界那么大,他总能找到自己的精彩,总能遇到理解他的人的,他的心里还是充满爱和希望。
文:金恒立 对割席分坐这件事,我一直觉得犹疑。
也许更潇洒、或更端方一些的人都可以率然说出“子非吾友”,但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总至少会自疑只是一时口快,或出于某种恐惧。
上周三,做了一场放映,是法国导演劳伦·冈泰(Laurent Cantet)入围第70届戛纳“一种关注”首奖的作品《编剧工坊》(L'Atelier)。
冈泰不能算是一个创作力旺盛且持续的导演。
他最好的作品《课室风云》(Entre les murs,又译《墙壁之间》)是他才华的巅峰,但金棕榈加身之后的十年内,他前后三部作品都在现实主义与悬疑惊悚元素两种常常互搏的创作取向之间兜转,也一直都在三大主竞赛的门外徘徊。
《编剧工坊》使他重返戛纳,也让他的创作重新回到了法国。
影片中,我们还能看到《课室风云》中那兼具空间感与细腻度的群戏调度。
在十名角色之间以一种自然流畅的节奏剪切镜头,精准表达微妙冲突的同时不带动多余的情绪,能做到这一点的导演并不太多,冈泰是其中的一个。
捕捉在表演边界上的,稍纵即逝的温柔、羞愤、恐惧和遗憾,这样的才华对于敏感人情变化的观者是会一直有吸引力的,其可深入的田野其实也极其丰富广大,并且并不必然与课堂上孩子们的肤色、出生地、阶级地位或性别相关。
冈泰前作《课室风云》海报 当然,选取不同背景的非职业演员,创作明显带有群体指涉的角色确实是冈泰的意图。
无论是住在巴黎20区的白人女孩与前座华人男孩的互动(美丽城?
),还是阿拉伯裔青年与来自巴黎的女作家达成的有限默契,或是安托万这样的白人小镇青年事实上与其他人更深的隔阂,也的确征示出某种当下真实的社会、甚至是国家地缘政治的状况。
这样看的话,回到法国的冈泰呈现的图景令人悲观:如果说九年前,时间还能为不同群体保证彼此终究可以达到某种微妙平衡,在九年后,向月亮开枪的少年只能在其他人的敌意中远赴海洋,而冲突也从一个语词阴错阳差的误会,升级成了在具体历史中,由前代积累至今的敌意。
然而,大而无当的感伤依然只是一个陷阱,“国家象征”与“国民性”的命题,同样,只是不该出现在艺术评论中的意识形态幻影。
放映时我不太愿意用符号式的套路去拆解作品,而会更相信直面人与人的亲近和疏离,会更接近谈论“政治”的本心。
模糊性背后总是一片虚无,而虚无总是紧随着一种较庸俗的诗意而来。
种族歧视,极右倾向,对奥利维亚的情欲。
安托万的疏离是渐进的。
大家在路上聊天时,他脱离了队伍,原因是他对作家奥利维亚的仰慕。
第一场讨论戏的第一个镜头中他看向对面的眼神,以及之后他在两人之间几次过肩镜头中呈现的状态,都做出了暗示。
相比之下,种族歧视问题最初的出现像是一个玩笑,直到安托万对阿拉伯裔女孩玛莉卡的挑衅将气氛变得紧张了些。
他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吗?
还是说,他的挑衅只是(孩子气地)出于之前没能吸引到作家注意的恼火,以及对玛莉卡被夸奖(倾听)的妒忌呢?
似乎,他身上的愤愤不平更多来自孤独?
同样,我们可以大概称之为“极右”倾向的东西,在安托万身上是伴随着他独自入水的画面展现的。
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对极右宣教的关注是参与工坊讨论之后起的,但可以说,导演在突出这和他的孤独之间的联系。
又及,我们很难不注意到赤裸上身的安托万俯视电脑屏幕时画面中的情色意味,只是我们分不清楚情色是指向屏幕中的女作家,还是女作家在谈论的暴力,或者其实并不能将两者分开。
因为极端政治倾向往往不是人理智选择的结果,而是情欲的宣泄。
于是就下一次讨论中,安托万的宣泄失去了控制,他的攻击性遭遇了真正的敌意。
他的确越界,也因此真正与群体疏离了。
于是他被推向了与奥利维亚之间的联系。
后者似乎也被他身上的攻击性吸引了。
只是在树下的又一次讨论中,安托万口不择言,粗野又惊人坦诚地将这种攻击性指向了奥利维亚。
很难说是不是他的坦诚彻底激怒了奥利维亚,或者,是因为,与他攻击性中的情色意味相对,奥利维亚对安托万的好奇(恐惧)与她的创作焦虑相关,并不是情色的。
但更明确和重要的是,其实无论是创作者对小说人物的道德焦虑,还是恶意(比如谋杀者)的动机问题,或者是安托万身上的唯我、激愤与道德感的缺失,这种种危险,在法国文学传统中都并不新鲜。
纪德和加缪之后,太多的法语作者沉陷其中,“奥利维亚”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绝不是因为软弱或者智识的缺陷,虽然旁观的我们很容易下这样的结论。
有趣的是,我们会发现,导演冈泰与联合编剧罗宾·坎皮略(Robin Campillo)的创作往往会与非职业演员的选拔和培训同时进行。
这样的创作方式与片中“工坊”的集体创作有类似性。
奥利维亚的焦虑和恐惧会是导演的投射吗?
导演在采访中说,影片故事的原型是1999年的一次真实的工作坊,当时他就创作了一份剧本大纲,那么18年后,吸引他回到这个故事的,除了现实政治的变化,会不会还有同样的焦虑和恐惧呢?
这当然是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了,就像奥利维亚的存在感也消失在了月夜中。
影片的最后十分钟变成了安托万的独角戏。
影片的后半段有些拖沓,导演甚至还自作聪明地跟观众开了一个“对镜说话”的拙劣玩笑。
但幸而,关键的,在奥利维亚居所的对话戏保持了水准。
我们能在两位演员的脸上找到几乎每一次情感变化的表达,在这个过程中,政治立场依然只是水面的波纹而已。
真正在水下发生的,是奥利维亚的恐惧,随着她越来越清晰的看到安托万精神陷入的困境,生长,盖过了创作焦虑、道德关怀与某种情感期待。
或许可以这样说,安托万的一切困境都生自孤独,而他的孤独来自他可能的敏慧,或仅仅是来自他的性格、肤色加上一点点某事某地情绪的巧合,或者说,来自另一些人对孤独的恐惧。
相对地,安托万的故事结束于彻底的疏离。
他最后的目光指向他的过去,而非未来。
这是放逐还是新生呢?
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从孤独到疏离,像一个循环,而《编剧工坊》最重要的表达,便是为这个循环的节点提供了又一次细腻生动的解说。
而解说这个循环,或许就是我们克服这个循环的开始,无论你是安托万,还是奥利维亚。
添加微信号paokaishubenxbb加入全国影迷群
这部影片的制作者们通过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情感隐忍却又充满张力的故事。
发生在小小的写作workshop 中的对话看似随意却充满对深刻问题的探讨,关于国家身份,种族冲突,政治与艺术,关于绝望,恐惧,关怀。
男主角对于杀戮和暴力的看法让我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与罚中塑造的角色。
庆幸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选角,角色都是又拍摄地当地的非专业演员扮演。
演出有一些进步的空间,比如男主角微妙的心理变化刻画的可以更细致,不过这个角色难度确实很大,已经非常出色了。
“设计”(或编剧)感太强,这一缺点和「监护风云」有相似之处。所以真的想看完上影节睡掉半场的3/4,纪录片式手持长镜的“自然”感
戏剧需要冲突才能吸引观众。但冲突离谱或程度过大,都是相当倒胃口的。
到最后其实是个加缪局外人式的故事,大方向是值得玩味的,但因为角色人设都是非专业的编剧,所以工坊里针锋相对的冲突和讨论都太粗浅了,细部处理不太精彩#SIFF21
SIFF2018…7/10 Cantet的激辯戲基本是回歸了課室風雲的水準,但對於政治議題和當代性的展現 / 討論——哪怕僅是對一個參雜其中個體的理解——都浮於表面,導致我都開始懷疑Campillo對劇作的參與是否真正有益。
em。。。。。
隔靴搔痒
前两镜和随后的那场戏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开场,神秘又耐人寻味,可惜后来直接全线崩塌,强忍着不弃看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手提箱女郎》,也是一个极为喜欢的开场。
并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背后总有一丝丝冷风。落寞颓废的小镇青年们聚集的圆桌游戏,理想与现实,试探与探索,靠近与对峙,不仅是个体,还包含了社会政治问题(移民、种族主义、极右等),导演画了好大一个圈。我以为男主与女老师之间有暧昧的情分,原来只不过是单纯的杀机。
圣战组织者有一把枪,Antoine也有一把枪。前者扫向了人群,后者在海边往月亮开了三响。
2018412 二星还行
完全没有《课堂风云》里面的冲突,也没有传统法国电影对个体的挖掘
与劳伦·冈泰前作《课堂风云》一个套路么,截取法国社会一个空间反映整个社会群体的所思所遇,以达到窥一斑欲见全豹的效果,结尾偏软了一点,整个故事巧有余力不足,只被选入一种关注单元还是有道理的。
???
2.5 法国近年时事热点电影陈词滥调大集合,因为主旨就已经令人厌倦,形式上的亮点受到牵连全都显得无意义。剧情转折强行到令人抓狂。男主小哥哥倒是演得相当不错。
我觉得辩论很一般诶,不知道把编剧课堂换成戏剧构作课的话会不会更理解一些,最后结尾的GBM很好听
看的是胖鸟压制版本,恍如隔世啊
#2018法国影展#后裔翻山射日,男孩漂浮在水面,注定不凡的开头。没落的造船厂和港口,无聊的小镇青年。女作家和几个年轻人,在山上一起创作小说。作家的恐惧来自无知,谎言更是冠冕堂皇。一万个臭皮匠也比不上一个诸葛亮。无趣灵魂的合集在孤独的青年面前必须沉默。对月连开三枪,不错的小说
能不能好好讲怎么编故事,全片讨论社会问题我还不如去刷知乎呢
闷
写情色小说的白左老文青联手叙利亚穆斯林、黑皮移民、北非小阿排挤了白皮底层安托万,他们写的是政治,是正确,而安托万被定义是犯罪,女白左为什么如此重视极右,她为什么不组织同学写反思暴恐的小说,极右开过枪吗,穆斯林的暴恐难道不是就在身边的日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