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张大磊导演拍摄的致敬父辈之作。
影片所采用的有距离的观看方式,并不是以小雷的主观视点去建构与代际差距相平行的区隔,事实上就影片的主要段落来看,在切入小雷的主观视点之前,导演更习惯于先以一种小雷同时也是被观照对象的“客观”表现方式:小雷在事件发生之后再入镜,如在父亲和几个好哥们唱起蒙语版的《母亲》时,小雷在歌声响起之后入镜。
这其中还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即导演偏爱于用声音来串联转场,比如通过小提琴声来串联小雷的梦境到现实的转换,影片中还会有意地把声音的源头标识出来,如喇叭等。
回到影片并非采用小雷的主观视点镜头来区隔子一代和父一代的问题,私以为这是因为导演将两代人置于同一时空中,他所想要叙述的有他眼中的父辈,受父辈影响的子辈,但更关键的或许是一段对于个人、家庭和社会来说都十分特殊的时间,在无所不在的闹钟的滴答声中,所有人都被迫“忙生活”,都“被成为”时间的经历者,小雷的特殊性或许就在于他想要主动成为一个主动去感受时间的人,当然在小雷的背后,隐藏着导演自己想要触碰一段逝去的时光的尝试。
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对“昙花”等直接对时间问题有所象征的符号进行了淡化处理,即便是表现死亡给生活施加的阴影时也非常克制。
一部只能“重看”的电影《八月》没有给予时代背景以虚焦处理。
相反,它通过给小物件微小的细节以特写,来营造一个对于影片叙述和观众接受心理来说都是相对可靠的虚构时间坐标,比方说售票厅前的黑板和粉笔字、闹钟上的小鸡啄米,由此构造一种并不将观众距之门外的时代感。
《八月》的时代感并不陌生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因为那个时代尚未远去,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生活在九十年代的余波之中,观众对那个时代的物件或者氛围或多或少都有过切身的感受,这也是有九零后观众在观影后不会被抛掷于年代的陌生感的原因所在;二是因为即便采用了怀旧序列影片中并不罕见的表达方式,简化处理反而使情怀性的东西随着镜头和时间推移而渗透式地打动观众。
构建整部影片的“往回看”的时间坐标系为观众审视影片所叙述的过去储存在记忆中的过去、抑或是被观影经历所影响或者篡改的过去的时候,提供了一种寻找到聚焦点的可能。
当然这一出于私人目的却可达到共感效果的引导,有可能因为观众对怀旧本身的排斥而遭到拒绝,这一点是无可避免的。
《八月》还提供了一个源于导演本人的迷影空间,它在音乐和电影上的互文本是如此丰富,却又贴合于叙事和时代氛围的构造中。
如果说观众在观影之后的焦虑主要来自于重组散落叙事的困难的话,那么通过影响研究切入的阐释焦虑反而被取消掉了。
一个许诺中的彩色结尾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八月》结尾剧组正在拍摄的影片《八月》,是不是会更好?
窃以为在片尾插入《八月》的拍摄场景并不构成一个更好的选择。
按照导演致敬父辈的原意,那么这个结局的安排无疑实现了这一点。
它被统摄于影片的整体叙事框架内,准确来说它是一个在叙事已相对完整的前提下添加的半封闭半开放式结尾。
因为它是片中多处屏幕观看(包括电视机、影院屏幕)中唯一一处作了去屏幕和去观众的处理的,也就是说,对片尾的父亲所在剧组的拍摄画面的观众并不只有小雷母子二人,而是朝向正在观看影片的全部观众敞开。
在阿巴斯的《樱桃的滋味》的片尾中,剧组所拍摄的影片未必是、当然也未必不是《樱桃的滋味》。
在剧情片插入伪纪录片、尤其是指涉自身的伪纪录片的形式,是否基于一定程度上主动暴露影片虚构性而凸显拍摄的真实性的努力?
这一点或许值得深思。
《八月》后半段带给观众的另一观感或者也可纳入同一范畴中进行考虑:有观众认为后半段随时都可以结束。
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一种基于观影经验和对剧情片的预设下对于灯光亮起、“故事讲到这里”的期待,对于怀着这样的期待的人来说,一个伪记录短片形式的彩色结尾是出人意料的,它嵌入一部以黑白影像为主体的电影中,以它所能达到的最有冲击力的方式让观众记住镜头下的人——也就是导演所想要致敬的父辈,不管这一点有没有收获预期中的认同,导演的这一诉求和用心都是能被体会到的。
不完美却惊艳。
抻长的时光线,让回忆的气息如流水般蔓延。
黑白影像去除斑斓的浮躁,也加强了电影基调的寡淡。
满满的符号,父子关系,放大的听觉,和努力营造的回忆。
重呈现,轻表达。
一个极其普通的90年代的夏天,一些极其普通的生活碎片,与其说这是个故事,不如说是对一个男孩眼里的一个夏天的素描。
你很难去臆测故事到底要讲什么,你能做的就是去感受。
故事背景里是满满的时代符号和社会气息。
作为一个在90年代度过了中学甚至大学时期的人,我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亲切,那种人们在时代变迁下依然保持的纯朴味道。
对于那个时代,除了怀念,还有深深的尊敬。
看完了影片《八月》,我想起《比海更深》海报上的一句话,“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
”这是一个孩子,站在成人世界门前,学会的第一句话。
长大,是要伴随着面对和接受现实的。
就像是片中小雷的梦境,无论是女神姐姐的轻轻一吻,还是偶像三哥从羊肚子里掏出碎石,一切都是要醒的。
只是,时间的早晚。
《八月》是一部“以孩子的眼睛看成人世界”的电影。
最终,成人的世界崩塌,孩子长大成人。
而孩子的眼睛,又是一双不被成人世界发现的眼睛,没有人在意,更没有人以为孩子看得懂。
其实,他都看得懂。
也正是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孩子获得了一生难忘的经验。
没有人故意教他,但每天发生的事,又是最生动的课程。
那是1994年的8月,小雷12岁。
这是他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
在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大院温热的空气里,小雷的童年记忆是灰色的。
于是夏天也被削去了明亮,被捂进了被窝里,越发令人消沉。
那是一个正在褪色的时代,隐隐地,小雷感觉到生活在一点点变化。
没有天翻地覆,却于无声处见惊雷。
最明显的,父母变得爱争吵了,而争吵的话题,也不再是柴米油盐,而是一些更宏大的课题。
在一次争吵过后,母亲躲进屋里,父亲对一旁的小雷说,“孩子,记住,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屋里的母亲隔墙补枪,“那你就抬着吧。
”小雷笑了。
就在那一年,中国迎来了一场国企改制的浪潮。
一家家国企被私人买断,铁饭碗被打破,工人阶级的优越感荡然无存,而“向钱看”成了潮水的方向。
小雷父亲所在的内蒙古电影制片厂,也面临着解体。
就在解体的前一天,在工厂外燥热的操场上,一场拔河比赛正在进行。
只见工人们分成两拨,从相反的方向拽紧绳子,为那一分一毫的挪动,用尽浑身的力气。
可吊诡的是,时间流逝,绳子却始终僵在半空,丝毫未动。
这不就是那个亢奋的时代,最真实的写照吗。
所有人都卯足干劲,一心一意,过着被浪费的时间。
而这时,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喊一声:放下吧,都过去了,你们要迎接新的考验。
就像歌中唱的那样,“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国家曾经的承诺破产了,乌托邦式的大院生活终于难堪重负,土崩瓦解,所有曾经被体制豢养的人通通被甩了出去,不得已重新面对一个陌生的商业社会。
这是一种残忍的放逐,不是一句“从头再来”就可以掩盖的。
如果你对这段历史感兴趣,不妨看看黄建新导演的《站直喽,别趴下》。
影片通过发生在一个工厂宿舍楼里的邻里纠纷,刻画了一个工厂领导、一个作家文人和一个下海经商的混混之间的故事,为我们展现了那个时代特别典型的一幕。
最终,领导为钱折腰,文人斯文扫地,只有那个会挣钱的混混,成了时代的弄潮儿。
面对这样的大势所趋,一句“站直喽,别趴下”,成了体面人无法兑现的挣扎。
《八月》中小雷的父亲,同样生活在这种挣扎里。
他是一个对电影有追求的人。
在所有工人都在拔河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暗室里,为影片《悲情布鲁克》做着剪辑。
这是一种沉默的“拒绝”。
两岸城市都已背信弃义,我不会上岸,加入他们的万家灯火。
父亲的“拒绝”,源自骨子里的文青气质。
而当文青最大的赌注,是相信这世界到最后拼的是“才华”。
儿子小升初考试不利,他拒绝走后门,给儿子涨分。
下岗失业,面对妻子的冷眼,他拒绝向韩胖子低三下四地讨出路。
他最爱说的话是,“不怕,有能力的人总能吃上饭,这是好事。
”而每次说完,又会心虚冒汗。
他最爱看的电影是《出租车司机》,而片中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特拉维斯,他的孤独和愤世嫉俗,又是父亲内心的写照。
这一切,儿子小雷都看在眼里。
而影片最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对这对父子关系的呈现。
那之中没有代际的裂痕,父亲也没有因个人遭遇而丧失对儿子的关注,反倒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理解、纵容以及静静流淌的温暖注视。
在片中,小雷有一副双截棍,那是父亲锯掉家里的墩布杆儿,为小雷做的。
小雷整日带着它,想象自己是李小龙,把双截棍挥向所有猖狂的恶势力。
在学校里,他用双截棍打了因家中有权有钱而格外嚣张的同学。
在办公室,他用双截棍打了态度恶劣并拒绝给学生涨分的老师。
在电影院门口,当韩胖子试图向父亲施舍饭碗时,小雷二话不说,挥舞着双截棍,追打韩胖子的儿子。
可让人惊讶的是,那一刻,父亲并未出手阻拦,而只是远远地看着儿子,嘴角还藏着一丝笑意。
在每一次父亲不便出手的时刻,儿子都心领神会地站了出来,完成了父亲无力完成的反抗。
这一份来自儿子的“拒绝”,让父亲感到欣慰。
就像是在田野里,别人摘了西瓜拿到大院里卖,而这对父子却坐在田间,自己吃个痛快。
这是父子俩,在时代的浪潮底下达成的默契。
正如影片开头,父亲站在泳池边教导儿子,“你要夹住双臂,记着,一定要使劲夹住”,这样才不至于被潮水吞没。
可是,和所有“透过小人物反应大时代变迁”的电影一样,人终究是拗不过时代的。
在深夜,小雷推开门,看见父亲正对着空气,挥舞着双拳。
那种心怀愤满,却无处发泄的无力感,正在一点点蚕食这个中年男人。
于是我们看到,父亲原本的“拒绝”,到最后,通通成了妥协。
在饭桌上,为了儿子能顺利考入三中,父亲赔笑陪酒,而当对方说出“您放心,孩子的事包在我身上”的时候,父亲看向小雷,露出了特别让人心疼的笑容。
那笑容里面,有得偿所愿,有如释重负,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放弃坚持的人在尝到甜头后的一种无奈的沦陷。
之后,父亲加入了韩胖子的剧组,成了一名场工。
他要随剧组离开家乡,去远方,为自己的家庭打拼。
和这个短暂的八月一样,离别也显得格外匆忙。
仿佛昨天还是炎炎夏日,而今天已是惶惶深秋。
看着父亲远去的汽车,小雷愣在原地,母亲也拽不走。
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无法回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也随着父亲远去了。
本片的原名是《昙花》,英文名是“The summer is gone”——夏天已逝。
这两个名字,显然比“八月”要更为直接。
正如一股浓浓的缅怀情绪,始终飘荡在这部电影的呼吸里。
父辈们,缅怀的是一个逝去的时代。
在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和几个制片厂的老朋友聚在一起,大家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彼此说着“我们的未来都会很好的”,然后一起陷入沉默。
后来不知是谁唱起了歌,引得大家也跟着唱了起来,蒙语,只听得出那是段哀伤的旋律。
仿佛是他们,为一个时代唱起的挽歌。
小雷缅怀的,是一段无法追回的童年记忆。
这段童年的结尾,永远留在了两张照片里。
第一张,是在自家的门前,母亲养的昙花终于开放。
小雷站在昙花旁,合影留念。
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种方式,留住了一段转瞬即逝的时间。
这让我想起周云蓬在《空水杯》中唱的:“长出来又衰败,花开过,成尘埃。
”
第二张,是一张残缺的全家福。
那里面,有年迈的姥姥、姥爷,有买断工龄只换回了一屋毛线的舅舅,有早早干上个体户发家的舅妈,还有小雷的母亲。
不见的,是刚刚过世的太姥姥,她的空床,还在屋里安静地睡着。
另一位不见的,是已经远走的父亲。
3,2,1……就在按下快门的最后一刻,小雷猛地抬起右手,揽着空气,仿佛是搂着父亲的腰。
他用这个动作,给这位无奈缺席的父亲,保留了一个温暖的位置。
这也是《八月》最动人的地方。
面对一个时代伤痕的故事,它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戾气,而是始终以温暖的调子,去抒发悲凉的情感。
它就像是一首散文诗,淡淡的,一点一点铺陈,直到最后,也只是小小的爆发。
可这一切,又恰到好处。
如温柔一刀,令人猝不及防,却只轻轻地刺在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不疼,但是印象深刻。
比起痛彻心扉,更让人愿意回味。
本文部分发表于《上海电视》4月某期,如需转载,请一定联系本人、一定注明、一定附上豆瓣链接!
-- 《八月》给喜欢艺术片的影迷带来的冲击,没有《路边野餐》那么大,后者以一个超级长镜头模糊了现实与梦幻的界限,探讨人生的种种遗憾和情感,情节设置相当精巧。
这两部,我都在影院看了两遍。
但《八月》未必不梦幻,不诗意,不以镜头语言说话,它淡淡地带观众去往另一个方向——恢复我们的某种记忆。
上世纪90年代初的记忆,基本被导演张大磊浓缩在短短一个月里。
这种处理,很容易产生把时空线索刻意装进一个罐头的效果,参见无数引用非典和张国荣之死的国产青春烂片。
这一层,张大磊做得勉强自然。
这也给电影造成弊端,没有这种共同记忆的人,如何明白,国企改制给下岗工人带来的瞬间绝望?
个体户在当时是个什么地位?
严打是什么?
以《亡命天涯》开启的每年十部分账大片如何震动了电影市场?
95后00后怎么看他们出生前的社会状态?
没有背景知识的外国人能否看懂?
过来人,如我,甚至比我离片中经验更近的那些大厂子弟,看完后能得出什么结论和启发?
本片用了11岁小雷的视角,又不只如此,还父亲的视角、上帝视角,最后时近时远、疏离朦胧地讲述了小孩不明白、过来人一看就懂的社会状态,它甚至没有中心情节。
说到底,它是需要观众主观参与的电影,用意识去缝补一场场戏之间的联系。
怎么说呢?
这就像我们普通人去看《魔兽》,只是看了个故事单薄的奇幻片,游戏玩家去看呢,就是看着他们从小就认识的游戏角色变成真人走来走去,角色讲的笑话,我们都听不太懂,玩家懂,角色的社会背景、江湖地位、情感关系,我们不会注意,玩家却能从一个小细节看出导演用心。
《蝙蝠侠大战超人》同理。
《八月》因为生活化,很真实,所以观众可以不费脑筋地看导演铺画册,一页一页,即便不去主观缝补剧情,这个电影时空也是成立的。
但是看完之后呢?
既然是画册,《八月》大概还是影像出彩。
此片风格略似做起梦来的杨德昌,但没有杨德昌那种犀利冷静的态度,杨的电影基本不会给我们对现实发梦的机会。
我很喜欢《八月》里警察追捕不良青年三哥那场戏。
近景里的小雷看着远处虚景里警车边的人渐渐跑近,与他擦身而过,是三哥,小雷也跟着跑起来,先是听到三哥呼叫的声音,接着远远看着他被逮捕的全程,此处的视觉语言正贴合孩子懵懂迷惑的视角。
有人说本片看不出张大磊在莫斯科学过电影。
但小雷梦中的水上倒影,河溪边因黑白影像而显得格外明亮灿烂的小树,明明沾染了塔可夫斯基的风格。
梦境多少与现实相连,越到后来越模糊界限,也避免了复制小学生作文式生硬的转场交代。
比如,德彪西的音乐渐强,小雷在被邻居小姐姐亲脸的瞬间醒来,此刻小姐姐正在用小提琴拉曲。
比如,他说想上重点中学三中,是因为校服帅还能配上三哥那样的漂亮皮带,一向宠他的爸爸气得把他丢路边,自己骑车飞奔回家。
于是他梦到爸爸带他在草间寻觅,不知道在寻觅什么,最后找到了蛐蛐,爷俩还一起吃西瓜,他讨好地说“爸,我不去三中了。
”这是儿童臆想中的困惑、解答与和解,在梦中完成。
爸爸坐车去远方做场工,切入同伴搞联谊的场景,再切回车上。
这个场景里出现了那位每天早晨站在阳台上唱美声还常常即兴喊诗的大叔,因为他后来又出场,在小雷母子看昙花的时候喊诗,所以我们判断那场联谊不是未来场景的插入,它像是在车上的一个梦,这也可能是男人对未知明天的茫然想象。
激起这场车上飘飞的,是《你在他乡还好吗?
》。
这让我们赫然想起,那几年最流行的,原来都是外出务工人员的心声,“大哥大哥你好吗?
”“思乡的人儿,漂流在外头”“你那里下雪了吗?
”词曲虽流俗但质朴真挚。
再想想今天外头唱的都是些啥,时代印记,民风人貌,都蕴藏在流行乐里。
父亲大概是全片塑造得最立体最有血肉的角色。
他总嚷着“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却不得不随他瞧不起的韩主任,离开熟悉的家园,放下剪辑的本事,去跑拍摄现场。
揾食不易。
他看到韩主任也会赔笑,也任凭儿子追打韩主任的儿子。
韩主任在楼下地图炮乱骂,他就暴躁紧张。
他连见老丈人,都要站起来,像跟领导汇报工作。
他嘴里说国企改制是让人凭真本事吃饭,内心却焦虑不安。
只能喝喝酒,一遍遍观看《出租车司机》尤其是那句“Who the fuck are you talking to?”最激烈,也只是半夜抡空拳中发泄一番。
他惩罚了儿子,晚上又不好意思地过去劝儿子快睡觉,既心疼又愧疚。
他们看绝症梗爱情片《遭遇激情》,儿子看不懂睡着了,他却看得泪流满面。
男人喜欢的浪漫都很残酷,是生离死别。
这种真实,大抵体现了张大磊对身为剪辑师的父亲怀有的深爱与敬意。
讲真,看完这部片,我一直沉浸在写自己童年往事的兴致中。
唤醒,也许就是这样一部艺术片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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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杯、录像带、电视里的经典电影、阳台大叔哼唱的老歌、人物身着的旧式服装......《八月》用一切可能展现的细节,重塑了九十年代初期,中国小城镇的生活,而黑白摄影,则让影片充满了怀旧的气息。
影片分为三条故事线,分别讲述了准备升初中的少年小雷,面临国企转型的小雷父亲,重病卧床的小雷姥姥,展现了老中青三个年龄层的生活状态,并借由他们牵连出的众多人物,描绘了那个时代的人物群像。
三条故事线的主题是一致的,那就是“变”。
尽管小雷一脸稚嫩,孩子气的学着李小龙耍双节棍,但面对母亲对自己学业不理想时的愤怒,他会煞有介事的说出“不以成败论英雄”,看着体态丰满的年轻姑娘,他会不由自主的做起美妙的春梦,目睹社会青年三儿自由、潇洒的生活,他会发自内心的羡慕、憧憬。
这个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从心理到生理都在经历着孩子向成人的过渡,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欲望,逐步构建自己的价值观,并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
小雷经历的“变”,其实就是成长。
小雷姥姥的这条线在剧中表现不多,它体现的“变”是衰老。
健康变差,年纪变大,人最终面对的就是死亡,姥姥在剧中没有一句台词,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比较安然的面对这种生命消逝的过程。
遭遇国企转型的小雷爸爸,面临着再就业的考验,吃惯了铁饭碗的他,突然间被丢进了汪洋大海般的自由就业市场,这条主线体现的“变”是经济体制的改革。
不论是成长,还是衰老,都是人生必经之路,并不是时代特有的,而只有小雷爸爸经历的“变”,带有鲜明的中国九十年代的特征,契合了影片极力塑造的年代感,因而也成为了三条故事线中,最重要,最着力表现的内容。
虽然,三条故事线都在展现“变”,其人物也都经历着不小的内心起伏,但是影片却呈现出一派宁谧。
这一特质,在对小雷爸爸的描摹上,显得格外突出。
小雷爸爸是一个电影剪辑师,他不但具备高等的专业技能,从片中看,他还有着很好的电影审美和相关文化修养。
显然,这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知识分子失业,就不是失去收入这么简单。
影片中,由于国企转型下岗的人物有两个,一个是小雷舅舅,一个是小雷爸爸。
前者是个普通的工人,对于下岗,他表现出的是安于命运,外加些许颓废,而后者却极其不甘心,非常烦躁。
这种对比,绝不是性格不同就能一言以蔽之的。
几千年的传统观念里,劳动者的社会地位都低于知识分子,尽管新中国成立,宣扬工人阶级当家做主,但是在精神层面,工人很少会自视甚高,而潜意识里,知识分子总会有些许优越感。
于是当知识分子遭遇了失业的困境时,反应通常会比工人更强烈,因为他感受到的不仅是生存压力,还有一种深深的被羞辱感。
小雷爸爸的不甘与烦躁,就是因为他觉得被羞辱了,尤其当没文化的邻居,善意向他提供打工机会时,他更是觉得奇耻大辱,因为他无法忍受一个被自己认为低层次的人,竟然在向自己施舍。
在他拒绝了邻居提供的工作机会后,妻子讽刺他,不肯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他却无力反驳,毕竟他这个大男人目前是靠老婆的收入在过活。
现实时时刻刻都在鞭挞着他的自尊。
种种迹象都表明,小雷爸爸的内心正在经历剧烈的震动,痛苦、憋屈、纠结......然而,在片中,小雷爸爸只表现出一点点不甘与烦躁,影片用一种强大的宁谧感,覆盖了人物的内心情绪。
但是这种情绪,并没有被擦拭,而是用其他方式,传递了出来。
小雷爸爸被邻居用冷言冷语大声嘲讽后,站在楼道烦躁的踱了几步,回到房间,对着空气挥拳,随后就恢复了平静,一切看起来波澜不惊,然而仔细观看,你就会发现小雷爸爸反复观看的那盘录像带是电影《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这部经典电影,描述的是一个越战归来的老兵,在纽约做出租车司机的故事。
作为一个军人,他失去了展示自己才能的战场,变成了城市里的底层人物,不但如此,纽约市里的一切,都不符合他的价值观,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出租车司机和小雷爸爸一样,都经历了环境的巨大变化,失去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对于新环境,却又无法适应,无可奈何的跌入尘埃,产生一种愤恨与压抑的反社会情绪。
最后出租车司机单枪匹马,借助自己强大的战斗力,拯救了落入淫窝的雏妓,立即成为纽约市的英雄,但是他却没有接受这份荣耀,而是消失在繁华的纽约街头。
《出租车司机》尽管小雷爸爸只是对空气挥拳头,但不难想象,在当时那种心境下,反复观摩这部电影的他,非常渴望像出租车司机那样,以激烈的方式,向这个抛弃自己的社会,展现自己的价值,然后骄傲的弃它而去。
影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消解了人物强烈的内在情绪,也成就了影片营造的宁谧感。
导演张大磊表示,影片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某年八月,他回到姥姥家,在小院儿的葡萄树下乘凉,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很安静,童年时的很多回忆,在脑中瞬间闪过,让他感慨万分,如同做梦一般,于是他想把这个梦反映在电影里。
张大磊显然,这部电影是回忆性质的,所以片中有大量真实素材的显现,但它并不意在真实还原回忆中的一切,而只是表达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的感受——夏日乘凉,安静如梦——宁谧。
因此,宁谧并非电影的风格,而是影片隐藏的主题。
回首往事,几乎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但是如何评价回忆中的往事很微妙,往往并不是由往事本身决定。
随着影片的结束,小雷顺利的读上了自己理想的初中,小雷姥姥则恢复了健康,经历了生死的她,也变得豁达起来,原谅了一直与自己关系不良的儿媳妇。
待到讲述小雷爸爸的结局时,黑白色的影像猛然变成了彩色,彩色的影像里,小雷爸爸在新的工作现场,表现的十分忙碌,昭示着他决定与时俱进,竞争上岗的决心,从黑白的怀旧切换到彩色的绚丽,暗示了人物将迎接美好的未来。
影片中,人物经历的波折,在张大磊的回忆中,宁谧美好,是因为人物最终都走向了好的结局,过去的波折变成了一种有价值、有纪念意义的历练。
八月很热,而姥姥小院的葡萄树下,却很阴凉,这是一种惬意又幸福的感觉,恰如回忆起那些曾为难自己,但最终被顺利渡过的波折。
春寒料峭之际看了炎炎夏日的『八月』,感觉像是驱散了阴雨多日的潮湿气息,由内而外逐渐干爽。
清澈冷冽的空气中,想和喜欢的人牵手散步,走长长的路,聊聊彼此的旧时光。
电影一开始,十二岁的男孩小雷与父母围坐在客厅电视前共进午餐。
黑白闪动的画面并未影响观看兴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幅熟悉的日常风景画瞬间映入心里。
那时,科技还不太发达,人手一机尚在未来,一家人最喜欢边看电视边聊边吃饭。
看什么节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同在”的时光温暖舒适,一如记忆中那些不急不徐、云淡风轻的午后。
“同在”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现在人总是一起吃饭,却未必同在一个频道,更多时候是各刷各的手机。
比起与身边的家人、朋友交流,网上那个天各一方却不断刷新的世界似乎更吸引大部分的人。
但,我还是比较喜一家人紧挨着坐,守着一台破旧的电视,闲聊琐事,确定彼此同在的吃饭时光。
虽是当时的寻常风景,现在看来却弥足珍贵。
电影明明可以采用海报上如日系清新般的色调,导演却还是选择了不讨好的黑白色调。
黑白色调不像彩色看来那么生动,更有距离感,却很贴合那个朴素暗黑、情感内敛的时代。
就像看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时,一点都不觉得如果是彩色更好。
而『八月』本身安稳沉静的气质与『东京物语』相近,黑白色调正好。
『八月』以改革开放时期为故事背景。
改革开放意味着重新洗牌。
对原本生活安逸的小市民而言,这样的改变如逢巨变,但生活仍在继续。
湖面上看似波澜不惊,湖面下却早已暗涌流动。
这样的故事背景本可拍得更刺激人心,但导演却选择以十二岁男孩为主观视角,那个半大不小的年纪对一切懵懂,虽能感觉到大人之间的不寻常,却没有太复杂的想法。
无法清楚判断人与事的是非黑白,更多的是直觉的好恶。
男孩成天挂在身上的双截棍,不代表远大的志向,也许纯粹只是喜欢而已。
如此自带距离感的视角,自然成为故事里的旁观者,也构成『八月』恰到好处的叙事氛围:不强调冲突的情节,只是生活偶有波澜。
步调平缓却不显沉闷,一如平凡日常,看似不断重复,却总是偶有闪光点。
就像那个昙花一现的夜晚,左邻右舍自然聚集在一起。
在那个没有人手一机的时代,拍照仍是一件慎重之事。
小雷在盛开的昙花旁留下的纯真笑颜,定格了瞬间的美好,也成为片中难忘的画面之一,不禁想起往年家里昙花绽放的时刻。
昙花开的时间总在夏日晚上八、九点,零点左右就凋零,短短几个小时,错过难再。
所以每次只要我妈喊我看昙花,定能让我立刻放下正在做的事情,飞奔下楼拍照。
因为时间紧迫,下意识就会用力抓紧。
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很少错过昙花一现,却经常错过那些比昙花花期长,却因为我的惯性拖延,终究没看到的花儿。
就一生的时间而言,其实昙花绽放的几小时与其他花儿几日几周的花期都极为短暂,且相差不多。
但我们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所以总是来不及珍惜。
以前我并不喜欢看”很生活”的电影,总觉得生活天天在过,还要在电影里看那些不断重复的日常琐事,实在索然无味。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年少时光离我越来越远,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也慢慢淡忘,记得的确实只是某些瞬间与零星片段。
此刻再看『八月』,突然明白了如水流般的时光因为有那些琐碎的生活记忆,才能像拼图般拼成我们日渐丰富的人生。
也正因为过去渐行渐远,才需要电影将其好好保留下来。
像珍惜昙花一样珍惜时光,是『八月』留给我的温暖印记。
整部电影呈现旧时代的真实生活,而非只是符号式的怀旧。
小雷一家与亲戚之间往来密切,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难题,却总能在烦恼自家问题之际适时对他人伸出援手。
那时候的世界很小,人情味却很浓,家人之间的羁绊也很深。
印象最深的是电影里父子关系。
父亲,始终是男孩成长过程中重要的镜像。
小雷心中模糊的黑白界线因为父亲的一句怒斥而清晰。
内心不安的小雷挑灯等候晚归的父亲,父亲一句:还没睡呢。
瞬间化解了两人之前的不快。
父亲即将离家工作的前一晚,半夜两点,明知小雷已入睡,还是在儿子房里静静坐了一会儿。
送别父亲,大巴走远后,所有人陆续离开,只有小雷仍待在原地不肯走,心中对父亲的依恋不言而喻。
电影中父子之情的表达极为内敛,没有太多言语,更多时候只是默默的陪伴。
彷佛只要存在,就能有安全感。
就像张大磊导演在访谈中提到的父爱:『父爱是最无形的,父爱就是孩子早上披的那件大衣,或者手上拿的棍子,如果不在意,那它就是一件衣服,不会有更多意义。
但是那就是父爱,你不需要的时候感受不到,而需要的时候它一定在那。
』以前我很少感觉到父爱,不是父爱不存在,而是从小到大父女之间的惯性疏离让感受变得稀薄。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严肃时刻居多,小时候难以亲近,长大后就变成不愿亲近。
直到去年年底因急性阑尾炎住院。
开刀前,不擅言词的父亲只是默默握着我的手,那一瞬间,开刀的恐惧突然消失了,我也读懂了父亲隐而未言的话语。
父爱确实就是『你不需要的时候感受不到,而需要的时候它一定在那。
』
『八月』獲得53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电影中小雷兴味盎然地看着父亲卷胶片,虽然还不明白父亲为何热爱电影,但那些与父亲度过的胶片时光不知不觉内化成男孩心里的养分。
有朝一日,小雷成为电影导演,拍出了向父辈致敬的『八月』。
看到父子俩一同站在金马奖的领奖台上,父亲支持儿子想拍的电影,儿子全心完成父亲的梦想,心中莫名感动。
如果电影是一场梦,父子俩同做的这场梦一定最美。
我喜欢坐慢火车,如果你也喜欢,定能在悠悠晃晃的旅途中看见高铁上一闪而逝的细微风景,它不占据你全部的视线,只在你留意的瞬间留下些什么。
『八月』就是这样一部电影。
它很生活,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却如静水深流般在某个不经意的片刻闪现隐藏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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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感觉这是一部很清新,很文艺的作品。
电影除了结尾部分,自始至终都是以黑白的形式呈现给观众,刚开始会让观众感到有些许不适应,但是随着影片情节的深入,会慢慢的理解体会到黑白影片所要表达的一种年代感。
不是年代久远,却是时代变迁,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人们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受到改革的影响。
影片也将人们的生活细节以点点滴滴的形式串接起来,不华丽,不深邃,平凡而又简单中透漏着些许无奈与悲伤。
电影中有三处关于皮带的情节,我很喜欢。
第一处是小雷目睹三哥街头勒索学生皮带时羡慕的目光;第二处是小雷说要去八中的理由是因为校服帅,有皮带,惹恼父亲;第三处则是父亲离家工作打拼前,在儿子睡觉时悄悄在桌椅上摆了一个新腰带。
用手遮挡了一下台灯的灯光,怕吵醒儿子。
那一刻,很感人,我可以说这个细节出现的恰到好处,将父爱展现的淋漓尽致。
早上母亲拉着还未睡醒的儿子去送父亲赶车,我相信看到这里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这种送别的场景绝大多数人都会经历过,留住好时光,期待再相见。
从这一刻起,小男孩扛起了家里的更多责任,他明白许多,也成长了许多。
朴实,简单,不绚丽却不失内涵,是我对这部影片的整体感受,很不错的一部电影,值得一看。
晚上一个人去看《八月》,影院稀稀拉拉几个人,哭了好几次。
看到黑白镜头前,昙花开了,杨爷爷给小雷在昙花旁边照相,其他好几个邻居都说要来照。
小时候住家属院老房子,我们家阳台上也有一盆白昙花。
在那儿住了十年,只开过那么一次。
也是好多人专门来看,稀奇得很。
我家住顶楼,三楼。
有棵老黄角兰树刚刚够到窗户,拿根晾衣杆儿就可以掏花。
我有次放学回家,站在树下听我爸在阳台上弹琴,雪绒花雪绒花,断断续续的。
大家还没弄饭,下午四点过,整个院子安静得只听得到琴声。
老院子里,家家户户都种花。
马蹄莲,绣球,灯笼花,山茶,还有一排老桂花树。
夏天晚上大家都习惯在坝坝头乘凉,我们小娃娃藏猫儿,大人就摆龙门阵。
一楼右边的伯伯最喜欢跟退休干部讲改制,买断工龄。
听求不懂。
一楼左边的张婆婆喜欢我,每年马蹄莲开第一朵都送我耍,一会儿手就肿了,过敏。
有一阵我的癖好是摘山茶花骨朵,天天带一伙跟班儿横扫院子里的山茶树,后来被一个婆婆逮现行,说等了我好几天了,也手心遭罪。
夏天太热了,睡觉热得背心打湿贴在凉席上,蚊子嗡啊嗡的。
半梦半醒的感觉我妈开了灯,在拿扇子给我扇风。
热的时候,我跟我妈也分一根棒棒冰,在客厅看电视,窗户大打开,风一吹进来还有黄角兰的味道。
那时候我还没有升学的烦恼,但书记家的小姐姐有。
小雷要上三中,她要上一中。
也没考上。
要交一万多块钱高价。
书记没有下岗,但日子也不好过。
我妈说,交高价前一天晚上十二点,他带到小姐姐从家走到一中。
路灯是鹅黄色的,路上就他们两个人。
书记一百块钱一张一张放,他女儿在后面一张一张捡。
看能铺好远。
看的时候想起父亲很多次,果不其然谢幕就打了“献给父辈们的电影”。
好像突然打开了旧录像带,闻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味道。
一地鸡毛的生活,失意的一代,还有童年。
(这部电影是去年年底看的,准确地说是金马奖颁奖的那天上午。
所以很神奇,上午看的一部电影,下午就获得了金马奖。
如今电影上映了,推荐大家去影院观影,因为无论是电影本身的艺术性,还是电影所承载的那个时代的记忆,都值得我们去看看,我是会去再看一遍的,导演照亮了我的记忆, 我欠导演一张影票。
) 2002年的8月,我大三的暑假,作为师范院校学生,学校要求我们去中学实习,可以听从学校安排,也可以自己寻找学校。
我于是找到了自己的母校,一家大型国营工厂的子弟中学。
我好像从毕了业就没怎么回去过,学校那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断壁残垣。
当然,我说的不是学校的物理状态,而是它的精神状态,凋零,颓废,苟延残喘。
我找到了熟悉的师长,他们跟我说,如果你真的想实习的话,还是另找一家吧,现在学校三个年级一共就四个班。
据他们介绍,国企改制后,一方面厂子的经济效益每况愈下,已经难以承担一所学校的开支了,学校的师资力量基本上全都散掉了,又如何能吸引来学生呢?
另一方面,工厂的职工下岗的下岗,转行的转行,从几千人的大厂变成了几百人的公司,又哪里有那么多子弟啊?
我问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只有两个可能,或者交给社会办学,又或者直接黄掉了。
后来的结局的确如此,几年以后,中学变成了一所外语培训学校,离中学不远的子弟小学,则变成了一所公立小学。
路过曾经的校园,工厂的家属区,曾经的俱乐部礼堂,曾经的职工浴池和职工医院,已经不是物是人非,而是面目全非。
恍惚间,我竟以为过往的生活并不存在,只出于我的臆想。
也许对于社会的进步来说,国营工厂并不值得留恋,然而对于在此生活过的人来讲,这些记忆有一种特殊效力,卡尔维诺说:它本身可能会被忘记,却把种子留在我们身上。
在《八月》这部电影中,看到国营工厂那熟悉的生活场景,我有些不能自已,这故事就像一个老旧的照相馆,储存了我儿时的记忆。
尽管此工厂不是彼工厂,然而北方的工厂,大同小异,所以关于工厂的记忆,便也成了某种集体记忆。
电影是上个周六上午看的,和我一起看电影的是一群大学生。
过后交流,他们觉得这部电影太松散、没有情节、不好理解。
而我的感受却恰恰相反,因为它超脱了情节,所以才更细腻地展现了生活的无聊,以及一个孩子眼中懵懂的成人世界。
当天晚上,这部电影居然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影片奖,始料不及的导演张大磊在领奖时甚至连口香糖都忘记吐出去。
事后想想,获奖并非不可理解,今年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上映25周年的日子,组委会希望有一部风格相近的影片可以遥相致敬;还有这一次金马奖的评委会主席是许鞍华,她在看部这部电影的时候,大概会想起自己那部《天水围的日与夜》。
在我们讨论这部影片时,很多人说这部电影很像杨德昌的《一一》。
很遗憾我没看过《一一》,所以我想到的电影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同样讲述孩子的假期生活,同样从孩子的视角去观察成人世界。
房间里同样隐隐的有一头进击的大象,似有若无。
实际上,这是很多优秀电影的表现手法,比如《牯岭街少年杀事件》,比如《杀人回忆》,导演都没有选择直接描述那头大象,但那大象却无处不在。
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那头大象叫做“种族隔离”,它是那个时代整个美国的氛围。
在孩子心里,这种氛围他们能够感受到,但却不能清晰地理解,他们只能从大人的言谈和焦虑中感到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在《八月》里,这头大象叫做“国企改制”。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影片里有一个时间标志,《亡命天涯》上映,那是1994年),地点是内蒙古的国营电影制片厂,厂子要改制,一部分职工要下岗,这就是笼罩整部影片的氛围。
这种氛围,和八月那个闷热的暑假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张小雷并不明白周遭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父亲在挣扎什么,也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卖毛线,他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上重点中学。
这部影片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把所有的疑问都停留在孩子的似懂非懂中。
毕竟,影片是从一个孩子的视角出发,对于那个年代,他也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而且还处于懵然无知的年纪。
所以他看不清这一切给经历者们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而影片,也随着孩子的视角,放弃了所谓的宏大叙事,只把目光投向细微处,显示出难得的克制。
实事求是地讲,这部影片远谈不上完美,初出茅庐的导演对演员的调度并不是那么出色,捉襟见肘的资金也让影片略显粗糙。
但导演又是幸运的,正好碰到一个会演戏的小孩,正好赶上金马奖评委会主席是许鞍华,甚至因为资金所限,影片不能充分表达,反而让观众们感受到了意犹未尽的留白。
然而有两个情节,却成了这部散漫的作品里亮眼的“刺点”,一个是雨夜中,小混混“三哥”在被捕的过程中左奔右突,如困兽般犹斗;一个是三更半夜,父亲在客厅里对着四周的黑暗拼命地拳打脚踢。
那姿态就像罗伯特·德尼罗对着镜子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但他们终究不是德尼罗,所有反抗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和窝囊的发泄。
但你知道吗?
我竟然在这两个片段里,看到了诗意。
整部影片,导演都选择了黑白影像,拉开了故事与现实的距离。
黑白影像的好处,如诗人廖伟棠所言:“黑白粒子包含着忧郁,水淋淋的忧郁,仿佛不属于此时此地。
”不过导演终究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影片最后播放的那盘录像带,是全片中唯一彩色的部分,导演回到此时此地,表达了对父辈的敬意。
而影片过度曝光的镜头,也让有关八月的记忆白得发亮。
记忆最终都变成了碎片,像一幅幅照片,照片里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阳光明媚,人也热得烦躁,耳边全是蝉鸣,但是关外,好像没有蝉吧?
下午看完电影回来不到3点,在心里打腹稿,决定写一篇观后感。
结果在4点多睡着了。
书评或影评我几乎是没有写过的,因为要把几十万字或两个小时的影像用几百上千字说清楚,不容易。
大都只能找一个不同的切入点,引出些道理和感悟,基本算是完事。
高阶一点的,再给你剖析剖析作者或导演的意图和手法,基本上也是“自以为”。
《八月》虽然被我标注为想看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观看,最终决定去看是为了支持国产“文艺片”。
它是标准意义上的文艺片,名不见经传的演员,黑白影像,带有自传体意味的电影。
电影英文名是《The summer is gone》。
就好像多年以后的回忆,总是以“那年夏天”或“夏天结束了”为时间的引子。
电影的主角叫小雷,12岁,小升初的夏天,遇上国企改革,父辈正在经历一场浩劫,但是表面看似平和,内里暗涌潜流。
电影的开始,一家三口在局促的小房子里吃饭,风扇发出比电视还要大的呼呼声,小雷问妈妈“为什么这个菜是苦的”,妈妈说“夏天要多吃苦的”。
吃完饭,爸爸给小雷做双节棍,用擀面杖,妈妈一边洗碗一边念念有词,“孩子怎么才能进重点中学,是不是要去走走关系”。
爸爸充耳不闻,不做回应,小雷把饭桌收起来。
那时候,单位的小房间太小,空间要有效利用。
就这一个开头,已然注定电影不会差。
对生活化的细节表达和抓取,于这位1982年的导演的处女作来说,十分惊艳。
虽然我不是城里的职工家庭的孩子,但是电影的背景与我成长的年代契合。
看电影的时候,旁边的一对情侣一直有在并不小声的说话。
女生一会说电影没有主线,一会说自己想睡觉了。
是的,电影是黑白的画面,没有高潮,几乎只有两个很微妙的笑点。
十分的“散”,这种散就好像我们每个人的童年夏天一样。
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一定只是个别的事情,和百无聊赖。
小雷心里有两个向往的人,一个是三哥,一个是对面楼每天拉小提琴的姑娘。
三哥是小雷内心狂野面的代表,三哥是个混混,抢学生的钱,在电影院搂着妹纸喝酒看电影,每天跟兄弟们打台球玩乐,他是自由和不羁的。
12岁也请给我一个姑娘,对面楼的姑娘是小雷的欲望和爱情的萌芽。
小雷每天在脖子上挂着双节棍,家里面贴着李小龙和崔健的海报。
他在妈妈拉着他去求重点中学的老师的时候,居然动手打了老师。
因为他的偶像是李小龙,谁叫老师不给他分。
小雷想上三中,家里人托关系请客吃饭还要送礼。
在爸妈的追问下,小雷终于说出了想上三中的原因。
并不是我想的对面楼的姑娘在三中,更不可能是妈妈以为的老师好同学多,而是三中的校服好看,还有一条好看的腰带。
在爸爸决定去外地跟着他鄙视的胖子打工前,小雷决定不去三中并且上了别的学校。
爸爸扯掉《出租车司机》的录像带,在家打拳,像是困兽之斗,也像是最后的怒吼。
只是更沉默,更无奈。
一切都将向前走,生活就是这样。
三哥失去父亲的那个晚上,小雷家的昙花开了。
“三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点。
”“滚。
”“小雷小雷过来,让杨爷爷跟你(和昙花)拍一张。
”妈妈在邻居们的簇拥下对小雷说。
小雷就这样笑着。
电影还有很多生活细节的刻画,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太太最终还是去了。
一家人终于没有了嫌隙拍了大合照却没有小雷的爸爸。
电影院改制后小雷和爸爸舍不得买票也不给走后门他们终于还是放弃了看那部“好莱坞大片”。
电影的配乐十分有年代感,这也算是我继《路边野餐》后最喜欢的一部国产电影的配乐。
爸爸在出去打工的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短暂的梦,那时候他和厂里的兄弟朋友们还在一起,为了运动会的胜利召开而庆祝。
梦醒了,发现这是一个梦。
但是,一切都还有希望。
就好像电影的最后终于有了色彩。
像那盛开的昙花。
短暂也在怒放。
这是八月,一部让我感动的电影。
写在后面的话:影评居然这么难写,我感觉我写的简直是……如果单讲剧情存在剧透,如果只讲感想好想并没有那么多,啊。
在豆瓣看了好些人写的影评,想哭。
不能绝望!!
以及,文艺片去电影院真的不是好选择,因为太空旷,你没有那种过多的情绪投入,可是不去电影院这些在坚持拍“小众”的导演更没有坚持的动力啦。
不错但是有点端着,还不如黑处有什么自然呢
没什么可谈的,韩红看了想打人
没有儿童视角的儿童片,太多的符号堆砌,完全没有共鸣的集体追溯。
几乎是90年代符号的堆砌,和我小时候的记忆也并不多重符合,更多是以成人思维去解读框架那时的工厂记忆家庭变故。大变奏舞台风起云涌小人物沧桑变化全都融进一个暑假的模糊时间概念,跨度大而零散。导演身怀乡愁全靠感觉走,和黑白画质的运用一样令人费解,除了摄影挺美,整体无趣疲乏。
我看的不仔细,觉得很无趣啊。小孩的视角电影出来过很多次,以前还有一个讲亚运会的。
记得大约片中时间十年后04年左右,我从姨家出来,去街上新开的电话厅给一个刚割包皮的同学打电话去找他玩,电话厅很新,一排排的座机,屋里空荡荡的,老板那天心情不错很健谈。一轮水一轮月,现在回想互联网时代之前好像只是一幕轰轰烈烈的过场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留下,世代间的差距愈发的大,未来也显得如此难以预测,迷茫依然存在,而迷茫又似乎才是自然。
大陆版四百击+冬冬的假期,太碎了,各种符号以及电影,拼凑感还是强了些,虽有年代感也有质感,可惜,无惊喜感。演员也是败笔之一
如果分别细数对比父母两人在片中站立和坐/躺下的时间,最感到惊喜的部分竟然是对张小雷父母家庭职责的刻画(其实我都不觉得这是有意为之,但在我看来如果一定要寻找所谓的时代符号的话这是90年代父母中最普遍并且与职业无关的标志了)。
结尾父亲的剧组拍的是《八月》就厉害了。
不喜欢结尾
让我想到同样出自FIRST的《告别》,都与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没落及父辈的失落有关。只不过那个是站在现在回首过去,本片是试图穿越到过去,从孩童视角观察、还原90年代中期制片厂改制时期的人事。剧情平淡,摄影不错。独特色调与黑白老片还不一样。拍个人记忆题材的片子总归差不了。个人更喜《告别》些
评论几乎都在讨论“这里代表什么”“那里隐喻什么”……好像对一部获奖电影不解读出点什么东西,就辜负了导演“高深”的镜头。这片子文本内涵较低,意义无非就是本“影集”,可照片却是演出来的。最不该的,是把九十年代拍出了七十年代的样子,无论童年视角,还是对年代感的塑造,与《我11》《黑处有什么》等差距甚远。
为什么选黑白色?
20210418重看,更喜欢了。90%情节都已忘记如同新看,但情绪与情感绵延至今更加厚重动人。拍出了「夏天过去了」的深意——“那是一夜长大,是恋爱无疾而终的预兆,是青春消失殆尽的季节,是从梦想跌入现实的分界点,是失去童真变成大人的夜晚,是人生从充满期待的未知,陷落到无可改变的无所适从。” 下次还会忘掉90%情节,但不重要——梦与记忆本如此——感受会延续。未能由4升5,因自歌厅一场之后略嫌用力,不似之前举重若轻。8.5/10小雷的假期,父亲的八月。银幕上的台词银幕下的泪,电视里的出租车司机电视外的空气乱拳,黑白影像里不能垂下的头和彩色影像里的窘迫一语,只展现父亲内心一角,孤独和无力感已透过精彩的声音设计传遍每寸画面,释放的是时代洪荒下每颗砂砾的情绪。不只回望怀念那个时代,也关照当下的我们。
現實沒有蒼茫到黑白分明,就別用黑白;虛構沒有燦爛到五彩繽紛,就別用全彩。
最有共鸣的一部电影,这个背景跟我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几乎一模一样,那个面临转型的企业,还有倔强不愿意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的父亲。整部电影无数次戳中我泪点。
ume双井包场赠票场。电影取景道具最大程度还原了约三十年前的生活:老式的转盘电话,哈磁五行杯,没改名Panasonic之前的National,大院小区里一块钱一盘的台球,考试合格后才让下水的游泳证。所有外部的一切还是无法改变导演不会讲故事的事实,像是学生作品却得金马奖你没在逗我?
生活环境非常像我小时候 但是全片过于松散 无法体会到到底想表达什么
利用黑白影像和具有年代感的物件营造怀旧氛围,最为出色的还是它的声音效果,蝉鸣狗吠极富生活气息,大大增强了九十年代质感。儿童视角还是缺乏了些童趣,旁观作用居多,并没达到时代见证的高度,这也是它虽剧情分散像侯孝贤早期作品,但精神凝聚度却又不足,优点在于情绪细节不错,有种秘而不宣的哀伤
基本上是我能想到的拍摄私人回忆最为浅显和简便的拍法。旧物临摹,符号堆砌,但人物本质还是空心的。如同翻看一沓老照片,你能捕捉到时代的浮光掠影,但并不会因为它是泛黄的,而真的与照片中的人产生多少共情。电影重点突出的文艺中年那股怀才不遇的酸劲儿,实在是太夹带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