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在缓缓叙说着关于家庭、亲情以及生命意义的过程中,有几处最易触动心弦。
比如吴念真饰演的家庭主人在小舅子婚宴上遇到初恋情人后,与受到女孩欺负的儿子一同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时,能够感受到其内心所激荡的复杂情感。
比如他的妻子敏敏在某一天发现自己跟母亲讲述的都是一样的话之后,极其悲伤的以泪洗面,追问自己每天在生活中到底在干什么?
比如吴念真和初恋情人相聚东京一同尝试回到当初的时候,吴念真敲开恋人的房门,一句朴实无华的“我从来没再爱过另一个人”让恋人彻夜痛哭。
比如吴念真妻子敏敏从“山上”回家之后,坐在床上说“原来都一样,只是换了个地方”。
比如小洋洋在婆婆逝去后认认真真的写下他想对婆婆说的话,在婆婆的丧礼上纯真而真挚的一字一句讲给婆婆听,讲着“我也觉得,我也老了”......。
这些细节其实没有任何华丽可言,但正因为如此,其源自生活的真实情感像不断从鲜花中飘逸出来的芬芳一样沁人心脾。
而电影自始至终简单而扎实的镜头带给我们的,便是一个真实的台湾。
电影中平淡的故事及语言所带给我们的,便是真实的台湾生活。
我们透过这部电影,能够感受到中层阶级家庭的生活现状,这样一个家庭,则刚好能折射台湾的生活现状。
并不是那么奢华拜金,也并不是那么残酷无力。
每个人都只是在为了生活而活着,有的人充满了爱活着,有的人爱的少一点,有的人,则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
这便是生活最本质的一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
生命的意义,大抵也就是在于这充满了爱与烦恼的生活。
我们当然不能从一部电影中感受到太多,关于台湾,关于台湾人,关于台湾文化,关于台湾生活。
但我们能感受到情感,那种始终会有爱维系的家庭亲情,以及不断在思考和验证的生命的意义。
生活在大陆的我们何尝没有家庭亲情,没有思考生命意义,没有生活烦恼?
正如电影中所讲的那样:其实都一样,只是地方不同而已。
文/木易
作者:Lawrence Garcia (Film Comment)译者:csh译文首发于《虹膜》杨德昌的最后一部故事片《一一》,是一部跨越多代的家庭剧,一首哀伤的城市交响曲,一部难以估量其悲痛的史诗。
观看这部影片,就是在目睹简家人生死离别的仪式;就是在审视世纪交替之际的台北;就是在凝望杨德昌电影的终点——我们可以回想起《独立时代》(1994)的那种混乱,也可以看到《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1991)的那种悲哀的愤怒,当然还有《恐怖分子》(1986)中的网状城市结构。
但是,观看《一一》的过程,也是目睹一种语言逐渐丧失的过程:即使在这部影片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听到的都是普通话,但是在一些关键对话中,杨德昌会使用台式的闽南语,这种语言的历史是充满争议、十分复杂的。
曾经,台湾岛上的大多数人口都使用这种语言,但它在日本占领时期(1895-1945)和国民党统治的戒严时期(1945-1987)都受到了压制。
虽然这种语言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但它仍然存续了下来,并永远地烙上了这些时期的印记。
在《一一》开头那个漫长的婚礼聚会中——在这场庆祝活动中,我们已经可以略微感觉到之后会发生的灾难——我们第一次听到了闽南语。
影片中的中年父亲角色NJ(吴念真饰)带着八岁的儿子洋洋(张杨洋饰)临时出去吃了麦当劳,吃完之后又回到了喜宴。
这时,NJ意外地遇上了雪莉(柯素云饰),那是他以前的恋人。
他们早已疏远,但在几十年前,他本来是要和她结婚的。
他们轻易地认出了彼此,他们也同样轻易地说出了年轻时惯用的那种语言。
虽然他们的动作比较拘谨,交流时也带着一种犹豫,但是这场戏给人的感觉非常亲密,我们看到数年的痛苦,崩塌在了数秒种的银幕时间之中。
在整个过程中,洋洋一直在旁观,他似乎不能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但当我在2014年第一次观看《一一》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理解他们的语言。
虽然这本身是一个不起眼的事实,但这种瞬间的认同感,是一次奇异的冲击。
我是在菲律宾长大的,我的家族有着中国福建省的血统。
我所说的方言是闽南语的一种分支,与杨德昌电影中的台式闽南语并不完全相同,但我们仍然可以相互理解。
对我来说,闽南语是属于家与家人的语言——它并不是一种高效的语言,但却是一种私人的语言。
当我在《一一》中听到这种语言的时候,我体认到了某种从前既不追求,也不想念的东西。
但是,《一一》让我发现了这种心理上的匮乏,因此,杨德昌的电影为我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慰藉。
这是一种借来的舒适感,但它同样也是一种舒适感。
但是,考虑到杨德昌的电影对语言的奇特关注,这种感觉可能是一种错误。
人们在台湾新浪潮导演侯孝贤的影片中,也可以看到(或是听到)类似的元素。
这种元素在他1989年史诗之作《悲情城市》中最为明显。
但是,第一次体认到这种元素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可否认的力量——因为它是出乎意料的,所以它带给我的感受更为强烈。
(自那以后,只有王家卫那部早期的杰作《阿飞正传》为我带来的类似的认同感,因为其中包含了一段较长的菲律宾影像。
)在《一一》中,主要讲闽南语的角色是NJ:在他的婆婆最初所在的医院,有一系列零散的对话;因为对任性的姐夫感到失望,发表的一系列「言论」;以及在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给雪莉打的那个柔情的秘密电话。
作为最高水平的都市题材导演,杨德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比例感,捕捉了台北的景象。
他还呈现了自己的直观感受,将整个故事的感性节奏,与相互交叠的叙事线平衡起来。
在《一一》中,他对景别与距离的把握,在任何特定的场景中,基本都起到了增强情绪感染力的作用。
他那种传达情感的控制欲,不是为了让这些情感超越生活。
他关注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疼痛、渴望和困惑。
(高楼上办公室的窗户,呈现为一种冰川般的构图。
我们看到NJ的妻子敏敏在同事面前崩溃了;下方明亮而混乱的城市景观,与这个场景中痛苦而分裂的情绪相互映照。
)对于自己应该在哪里放置摄影机,杨德昌似乎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会从台北高楼的阳台上,俯瞰地下通道的景象;他也会采用高速列车的有利位置,呈现外国都市景观带来的冲击。
后者体现在了《一一》的东京段落之中。
NJ以商务旅行作为借口,重新与雪莉有了联系。
这或许是整部影片中最动人的部分——或许也是最不依赖巧合的部分——两人使用闽南语自由地交谈着。
这对中年的老情人穿越日本的城市,满足着这些年来的渴望。
在他们的重聚戏中,杨德昌不断地切回到台北的街头,我们可以看到NJ十三岁的女儿(李凯莉饰)正在进行自己的第一次约会。
这个段落是《一一》中最为精彩的时刻,节奏性的蒙太奇呼应着电影标题中的对称性(「一」和「一」)以及变化性(从「一」到「二」)。
在这场戏的切分与并置中,我们不仅能够感受到两代恋人之间的平行性,也感受到将他们彼此分离的那种鸿沟。
我们听到两种语言交替出现,作者也并没有给出何种语言更为优越的判断,我们只能接受那些必将流逝的东西——毕竟,谁可以在当下,就判断未来的变与不变呢?
当然,这一议题注定会带来一种失落感,杨德昌在这场戏中充分地表现了这种感觉。
在1991年的东京国际电影节上,杨德昌在《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导演笔记中写道:「试想人类被剥夺了解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实真相的权利已经长达百年之久,这多么令人震惊。
好在过去的伟人们在他们的艺术创作中留给了我们足够多的线索,他们通过建筑,音乐,和文学等表现形式,帮助他们的后代在一定程度上重新了解事实真相,并重建起对人类的信心。
」虽然杨德昌特别指出,他之所以描绘了自己在1960年代的少年时期,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从更普遍的角度来说,杨德昌上述的声明,说明了他的影片用他自己的方式,纪录、保存了历史的真实。
因此,《一一》中广阔的视野,都是为了服务于某个特定的目标,那就是要呈现出「缺席」带来的阵痛,要让观众们真正地感受到一种无法忍受的匮乏感——洋洋那些拍摄后脑勺的照片,就是这一点的最佳诠释。
这些照片是为了让人们看到那些自己无法做到的东西。
无论是从语言的层面,还是从其他的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这是该打十星的电影。
电影因为拥有这样的作品才不会消亡。
我基本随着别人看电影,偶尔也会找一些自己想看的电影。
之前比较多的是黑泽明,现在该是杨德昌。
杨德昌的 一一 是我的看他第二部电影,感觉便如: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还是找到。
如果说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是喜欢,那么 一一 就是颠倒了。
我很庆幸在我已经非常衰老的年纪看到这部电影,如若是以前,大概不会觉得有多么好。
之前的一个父执辈曾经说过最好的书是如何的 :那就是你一看便觉得好,一辈子越来越觉得好。
(当时他举得例子是辛弃疾) 一一 便是这样的电影。
这种电影最大的优点就是顺。
我看 戈达尔,特吕弗都昏昏欲睡,看雷奈便会头皮发麻;看侯孝贤 会死去活来,看杨德昌 便如和相爱的女人在一起,时间弹指而瞬。
看到很多人都提到 一一 是个很悲伤的电影,并不积极。
其实厌世的人往往积极,因为最坏的都已经预料到,最毒最狠的也只是家常小菜,end之后还有end,如长流之水。
这个电影杨德昌且不必说,吴念真真是好得没有话讲。
好在一个郁郁寡欢,好在一个在那么纷乱的世间始终保存自己的一鳞半爪。
如此有魅力的角色之下,演员本身该是多么的不同凡响。
全片一直好,但他和日本朋友在酒馆里的一番对白简直好到惨绝人寰: 727 00:51:35,876 --> 00:51:38,105 以前我爸爸每天都在听音乐 728 00:51:38,279 --> 00:51:39,643 我很讨厌他听的音乐 729 00:51:39,715 --> 00:51:40,806 所以? 730 00:51:42,651 --> 00:51:46,609 十五岁,我初恋了 731 00:51:47,055 --> 00:51:50,114 突然之间,所有那些音乐我都听懂了 732 00:51:52,595 --> 00:51:56,860 后来她离开了我,音乐却留了下来 自然这一段还有前言后语,当我看这一段的时候不由暗暗发笑。
记得我读初中的时候曾经暗恋一个女孩子,她抄了很多琼瑶的小说片段,我借来看后自然要找些话题,结果发现宋词三百都有,结果,暗示变成明示,最后留下来的自然是 宋词三百。
这里想说的是情怀总会由此及彼,喜欢那种氛围往往会买椟还珠,最终都不知道怎么去衡量怎么才算是明珠千斛,怎样才算是一寸秋波。
特别是吴念真这样相貌平平,少言寡语的人突然说出如此柔情的一段话,就想起被这样的男人爱过多少会有些难忘。
电影开始便是一场婚礼,闹得近似粗俗。
高朋满座,爸爸却陪着儿子去吃麦当劳。
大人们的高兴也许只是演戏,小孩子大嚼汉堡薯条真叫人觉得世上毕竟曾经还有快乐。
于是,父子默契地回到欢宴的现场,电梯开得时候,他看见了她。
这个时候,想到世间有一种事情便叫做 他看见了她。
三百年冤孽也好,五百年轮回也好,看见了就从此难以忘怀。
这个时候,老同学出来闹场,开始把电影的气氛冲淡成闹剧,至少是正剧。
然后自然是各种各样的骗子出场:骗朋友投资,骗合作伙伴坚持,骗老情人结清财产,骗小爱人有多么深爱着对方,骗女儿说她的英语老师只是叔叔,骗上山奉献皆是自愿所以可以接受支票,骗自己没有因为羡慕别人亲吻而忘记倒垃圾而导致外婆中风,用NJ(吴念真)的话讲:如果你(老奶奶)自己决定还愿意醒来吗?
老奶奶中风后各自倾诉是很高明的一个设定。
记得金蔷薇讲过,如果试着写出一天经过会发觉是如此之难,事实上其实所有素材都是现成的,毫无构思可言。
但是小舅子发觉自己所谓的情况变好只是一厢情愿,小妹妹发觉自己过不了自己的这关,小弟弟觉得既然无用何必装“羊”,妈妈觉得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爸爸呢,爸爸是在所有人都去忙,自己也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不妨便来讲讲。
人其实也许确定真的没有人倾听的时候才会真正滔滔不绝,说给自己的倒影听,说给自己的寂寞听。
然后,可以在人前哈哈大笑。
所有的人都有烦恼,吴念真扮演的NJ首当其冲的便是生意上的问题,于是出现了一个喜欢音乐和日本人。
我喜欢上这个日本人来自他的一句话: 698 00:48:45,888 --> 00:48:47,616 你跟我一样 699 00:48:48,557 --> 00:48:50,649 我们都不太会说谎 颠来倒去,最后日本人输给了 34E。
但是两个人喝酒,两个人一起谈音乐,爱情,童年的回忆等等。
重要的是,前面那个不喜欢音乐的 她 还是和他在日本又见了一次面。
记得很久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如果遇见之前的她(他),一定要告诉自己如今不怎么好,是为忠厚。
最近看豆瓣说最流行的签名档: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心里想流行这个东西真是风水轮流,人心依然。
女的大叫大哭,全然因为男的之前给了一通电话: 772 00:57:23,264 --> 00:57:25,788 十多年前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773 00:57:26,669 --> 00:57:28,932 其实当时我有很多原因 774 00:57:30,906 --> 00:57:33,999 不过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 775 00:57:36,246 --> 00:57:39,942 现在知道你生活很好,很幸福 776 00:57:41,119 --> 00:57:44,178 我就很开心了 真的 777 00:57:45,923 --> 00:57:47,480 祝福你了!
记得看约翰克里斯多夫里有这么个情节,约翰去看之前爱过的女人,她坐在教堂里做祷告,黑纱重衣。
他脑子里却是曾经和他颠倒痴缠的肉体,现在却就在眼前咫尺天涯。
女的被这样一个电话打过来,自然惊涛骇浪: 1547 01:53:50,135 --> 01:53:53,064 人是不可能让另外一个人 1548 01:53:53,235 --> 01:53:55,204 去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过日子 1549 01:53:55,375 --> 01:53:56,774 那是很悲哀的,你知道吗?
1550 01:53:57,076 --> 01:53:58,305 但是这个人偏偏又是 1551 01:53:58,506 --> 01:54:01,945 我最爱、最爱的人 1692 02:13:27,963 --> 02:13:29,022 阿瑞 1693 02:13:34,174 --> 02:13:35,973 我从来没爱过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的表情,动作,台词都非常细腻,但女性部分还是有些戏的痕迹,吴念真这边则完全是一个深爱着的人,无比苍凉。
女儿的事情也比较波折。
儿子只拍平常看不见得一面也比较细腻。
然后,婆婆走了。
电影收煞于大家再次对婆婆说话,这次小儿子洋洋说了很多。
电影拍到葬礼的时候其实该算是强弩之末,但力量却依旧如新发于硎,这不是游刃有余,而是绰绰有余。
钢琴响起,字幕推出,我想到的最多的就是: 如果从未知道有杨德昌的存在如何是好,如果从未看过 一一 该如何是好。
长达三个小时的《一一》,我分了两次才看完。
原本在前半个多小时里面还嫌它枯燥,结果到了近半的时候,发现越看越震撼。
尤其是主人公NJ和他的日本客户在酒吧里,那个日本客户陶醉地弹钢琴的片段,是整个电影里,除了NJ在日本与初恋女友相会之外,最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激情的部分,其他时候,始终都是那么压抑,那么枯燥,那么烦躁。
整个电影的场景大部分都是在电梯间和家里完成的,那时候画面的色彩总是单调的,气氛总是沉闷的。
电影结束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我看到NJ的小儿子在婆婆的灵位前读完他的告白,最后一句话他说:“我好想你。
尤其是当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我起身去厨房为两个人做晚饭,晚餐是茄子肉丸打卤面。
锅里的葱花蒜瓣辣椒和八角一股脑地炝着锅,油烟中我忽然关掉火,跑进去书房问我的爱人:“你觉不觉得电影里的儿子活脱脱是父亲的翻版,而女儿则是母亲的翻版,这个父亲和母亲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而事实上,父亲的初恋情人反倒跟他是一类人。
你说如果当初这个父亲不要那么任性地离开,他最终和这个初恋情人在一起,一直生活了这么近二十年的时间。
他的生活还会像现在这么无奈,这么单调,这么沉闷吗?
”他低下头认真地沉思了一下,回答我说:“会好一些”。
“哎!
你为什么不说会好很多?
我觉得会好很多”我不满地大声说。
他笑了:“我向来不喜欢把话说得那么满”。
是啊,这漫长的生命中,的确难免充满无奈和困境,生活原本只是柴米油盐的简单重复。
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总有一天我们会平静地发现,生活里可以完全控制和掌握的事情,少之又少。
我们需要屈服于这个环境,需要顺应自然的规律,也需要安抚自己的内心与现实的冲突。
可这个时候,是谁在陪你一起屈服?
是谁在陪你一起顺应?
是谁在陪你一起安抚?
我想,陪伴你的这个人,完全可以决定你在这个过程中的感受和心情,及至生命的质量!
NJ和妻子的生活之所以这么单调,是因为他们是互相不能理解的两个人。
一如NJ的女儿和她的初恋男友在小酒吧里,简直鸡同鸭讲的对话一般:男:“喜不喜欢刚才的电影?
”女:“有点严肃”男:“那你是比较喜欢喜剧,不喜欢悲剧?
”女:“不会啊…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故意把故事讲的那么悲惨。
”男:“可是,在现实生活里,悲伤的事和高兴的事都有啊。
这样电影才有真实感啊!
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喜欢去看电影?
”女:“如果电影跟过生活一样,那谁还会想去看电影,过生活就好啦?
”男:“我觉得我小舅说的蛮有道理的。
他说: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至少延长了三倍!
”女:“乱讲!
怎么会!
”男:“在电影里面得到的生活经验至少是我们自己的生活经验的双倍就对了。
譬如说,杀人。
我们没有人杀过人可是我们都知道杀人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有过好几次各种杀人的经验,这就是我们在电影里面得到的。
女:“我又不会去杀人,生命是那么悲惨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我们好好对待别人,别人也不会对我们不好,干嘛要去想那些杀人的事情呢?
”男:“我只是用『杀人』来举个例子而已。
当然还有别的。
譬如他还说,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棵树,是不美丽的,所以人也应该这样。
这句话我听了非常感动,改变我对很多事情的想法。
”女:“这句话你说起来还是好像悲剧,它应该听起来很美才对,对不对?
”我想若我是那个胖子,会想立刻走出小酒吧,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沉思那个精彩的电影,也好过这样去跟一个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人分享自己的感受。
NJ和胖子,以及NJ的初恋女友,都属于充满理想主义的人,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坚守自我,冷眼旁观却又不由自主地被洪流卷入,他们不愿意放弃自我,不愿意加入无聊的重复,却又必须配合着别人去生活,所以他们活得艰难,活得孤独。
剧中的NJ,有着不错的事业(一家公司的合伙人),不错的工作能力(合作伙伴依赖他),有着外人看来圆满的家庭(妻子和两个健康的孩子),但却体会不到幸福感,每天陪伴的,不过是对生活的无力和无奈感,更可怕的还有每天萦绕身边的孤独和无望感。
而这份孤独,我想是因为他在自己的环境中没有办法获取支持,妻子不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声音(所以他们共同生活近二十年,NJ却说他除了初恋女友,从未爱过任何人),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则抱持和他完全不同的价值观,生活里他没有朋友,没有精神上的支持和润泽,他只是靠男人本能的责任感支撑着自己的生活。
老实话,我真喜欢NJ这样的男人——静默,内敛,坚守自我。
“这也正是那些理想主义者的悲哀之处”,我边吃面条,边跟爱人谈论我的观点,“这些人在社会上本来就是少数,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们。
而你不小心就是那个理想主义者的话,就只有找到另一个同样理想主义的人,你才能有机会得到精神上的沟通平台。
找到一个这样的朋友就很不容易了,现在你如果想要找到一个这样的爱人,老天呀!
”我停顿下来,大大地吃了几口,然后接着说:“他就必须得满足以下条件:年龄相当,单身,经济能力过得去,精神和心理健康,同时那么幸运,你们还认识了,并且在同一个城市。
而这些,只不过是基础而已。
最重要的是你刚好还爱上了他,并且,天啊!
他也爱你……这,这,这简直太难了!
”“不一定非得同类型的人,才能有沟通平台的”,我的他永远慢条斯理,“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需要磨合和适应,只要两个人能够沉下心来沟通,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也是一样能够获得创造性的生活的,不至于会陷入到电影里那样的情境”。
“可是!
”我重重地回应他,“是,的确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比如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他们互相了解的程度也许会高一些。
但问题就是,很多时候都是我能够理解你,我知道你的某个行为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你的某个特质如何如何。
但我对你的某些想法和行为持保留态度。
因为虽然我理解,但不代表我支持。
这时候就有问题了,那个不被支持的人,还敢去做一些自己原本很想要的行为和想法吗?
你说是不是会有这个问题存在?
价值观不同,就可能意味着想要的生活方式不同,有多少人,尤其是男人,可以有那个胸怀,去容纳那个自己原本不认同不喜欢的生活方式?
”他默然。
可我却没有胜利的感觉,相反,我感到莫名的哀伤。
因为我看到很多人最终都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不得不选择了一个完全和自己不同世界,不同追求,不同思维模式的人,然后努力适应,努力磨合,最终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接受现实和隐忍自我,陷入NJ式的苍白和无奈里。
理想主义者们,这一生,你与谁为伴呢?
1,眷村的孩子 看完《一一》已是凌晨,屏幕在墙壁上映出苍白的微光。
我像是被一记流弹击中,全身瘫软在床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体内涌动。
我知道我应该为这部杰作而欢呼,应该为这部厚重、深沉的影片说点什么。
但在那一刻,我被绵软的生活肉身压抑着,实在无话可说。
这三个小时,几乎叙述了整个人生。
漫长而匆促,层次复杂,线索繁多。
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每个人都在展示着他(她)的人生阶段所要面对的困境、矛盾、尴尬、窘迫,他们一步一步跟着影片在人际关系的漩涡中发牢骚或是沉默,少有情绪的高潮。
影片结束了,剧中人物与我们的人生似乎还在继续。
现实也如同杨德昌电影的独特手法,声音与画面的背离、冲突和戏剧性。
我看着停滞的画面与乱糟糟的房间,那些人物却依旧在脑中走动,做出表情,沉默的静止,或是哭着说起一段富有哲理的话来。
而后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以下简称《牯岭街》),而后是《麻将》、《独立时代》、《恐怖分子》。
2007年6月29日,杨德昌走完了这一趟人生的全部旅程。
他的思想就像他的电影那样复杂、深邃而丰富。
对于这个充满荒谬与悖论的世界,对于这一座座沙漠般浮躁、嘈杂的都市,对于一个个将人拖入尴尬境地的陷阱、漩涡,杨德昌先生的眼中究竟有着怎样的世界?
怎样的人生?
他那副黑框眼镜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冷静眼神?
一时间竟无头说起。
想一想,那就从他的出生地——眷村开头吧。
1949年至1960年代,于国共内战中失利的国民政府,为安排被迫自大陆各省迁徙至台湾的中华民国国军及其眷属,在台北、新竹等地兴建房舍。
其中包括日据时代所留下的带着日式风格的旧宅。
这些因战争而颠沛流离的人们从此扎根于眷村,生活、繁衍、老去。
2007年,台湾电视节目鬼才制作人王伟忠历时五年,制作了纪录片《伟忠妈妈的眷村》。
在片子中,他带着温和的目光浏览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的眷村人民,记录下他们对眷村生活的怀念,以及眷村即将被拆除,他们被迫搬进水泥楼房的感伤。
那些老人说起曾经的艰苦岁月时,几乎都带着回味的表情。
而且对如此环境下人们的坚韧与勇敢,以及彼此之间的互助温情多有感动。
片子前后都用了范玮琪的《那些花儿》作为背景,也深化了此片怀旧的气息。
然而,回忆总是会将残酷的现实美化。
可以想见,刚刚从枪林弹雨中逃生出来的人,惊魂未定,便被生硬的扔在这片荒凉破败、形同废墟的处所。
没有社会背景、经济基础,却又无法回到家乡,与自己的亲人重聚。
他们只有凭借自己的双手支撑着破碎的生活,忍耐而坚韧的生存下去。
这是一群没有根的人,注定一辈子客居他乡。
他们的生命就像破砖碎瓦,被随意轻贱的扔在了因战争而一毛不生的焦土之上。
而他们的孩子,则像瓦砾堆中探出头的野草。
为了生存,他们只得把根茎伸进黑暗阴冷的现实环境狠命的吸取养分。
大人们的忙碌、辛苦,无暇顾及教育孩子。
与当地人的隔阂、矛盾,以及外部局势的风云变幻,社会环境的艰险诡谲,还有人心叵测,逞凶斗狠。
这些孩子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与勇气,如同藤蔓一般孤单而蓬勃的生长起来。
杨德昌的电影中,有关眷村的元素俯仰皆是。
从表层上看,那些操着各地口音的人物便是眷村的一大特色。
在《牯岭街》中,从被砖拍小孩的四川话、父母聚会的上海话,山西话、闽南话,语言如同人物所处环境般荒乱繁杂,而隔阂也由此产生,剧中的人物由此陷入更深的误会。
即使在《独立时代》这样完全以都市为主题的“浮世绘”里,杨德昌也安置了一个带着山东口音的中年出租车司机,他用自己的简单质朴,反衬出作家陷入形而上思考不得自拔的可笑。
还有暴戾,在千头万绪乱麻一团的生活困境将剧中人牢牢缠住的最后,似乎只有暴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在《牯岭街》中,小四用一把匕首结束了与青春有关的压抑、痛苦与爱情。
他用力的把刀刺入他心爱的女孩小明体内,狂怒的喊着:“你没有出息啊!
你不要脸,没有出息啊!
”重复着他父亲教训孩子的话。
小明软弱的倒下去,满身血污的他却还未预料到后果,呼唤着:“小明,你站起来啊!
快点站起来啊!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直到发现事实,才悲泣着跪下。
而在《麻将》中,从骗局、情感纠葛和父亲自杀的事实坠入绝望的红鱼,拿着手枪近乎癫狂的吼叫着射击老于世故、看穿世事的邱董,随后痛哭失声,指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枪举起又放下。
面对这个被刺穿后虚幻苍白空无一物的生命,他已完全找不到救赎之路。
还有《恐怖分子》里老实沉默的李立中,拿着警察朋友的配枪,带着妻子背叛离去、升职愿望泡汤的失落,带着北野武式黑色幽默,平静的杀死情敌、主任和自己。
暴戾的杀戮之后,通常是一段平缓的情节结尾,它们则好像是问题解决后的清新与哀伤。
而通过对暴力双方的分析,便能触摸到杨德昌思想中某些内核。
在《牯岭街》中,当小四捅入匕首之前,小明站在他的对面,不耐烦地说:“怎么你跟别人一样啊,要改变我?
可是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
你以为你是谁?
”在剧中,小明是众多矛盾冲突的主要诱因,而她本身也是个颠沛流离、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苦孩子,但在小四的心中,她象征着一切美好、圣洁、纯真,他要拯救她,他不允许别人来玷污她。
而在《恐怖分子》里,李立中想解决掉的,是他平静生活中的所有障碍,是这个世界曾经欺骗、愚弄过他的人。
他沉默的解决掉他们,就像解决生活中的一个个难题。
而《麻将》中的红鱼呢?
在他面前聒噪不休的邱董代表着一切骗局、虚伪、狡诈,所有的伪善、空虚、丧失灵魂与信仰的躯壳。
他象征了一切浮在真实之上的迷幻泡沫,这让刚刚从破灭的幻梦中跌下来的红鱼无法忍受,他必须靠癫狂的枪击打破所有的谎言与骗局。
他失去理智的扣动扳机,一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让你感觉一下死的滋味,怎样?
有没有死的感觉?
”“告诉我你活着干什么?
你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他逼迫着血肉模糊恐惧颤抖的邱董,表达着他对这个势利虚伪社会的责问与反抗。
而杨德昌也用这样的暴力震撼着观者的心,用这一个个血腥的场景和愤怒的叫喊来戳破我们已习惯虚伪的笑脸,来警醒我们已麻木苍白的内心。
在红鱼无力自杀悲嚎倒下的同时,一阵笑声很快地响起,像是一个旁观者对这场惨淡收尾的闹剧发出嘲笑;而在《牯岭街》的结尾,狱监随手把小猫王送给小四的录音带丢进垃圾桶,则暗示着无论用何种暴力解决,隔阂与冷漠依旧存在。
也许正是不断的杀戮与殴斗,使得杨德昌的电影中散发着与眷村相似的死亡气息。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电影中对生命、对死亡的思辨。
影片中时常出现剧中人冗长的对白,一语双关,既像是情节的自然发展,又像是导演想对观众说的话。
在很多电影里,杨德昌似乎想借着角色的嘴把他对人生的理解全部讲给我们听,那些剧中人物对着屏幕说完大段大段关于人生、死亡、社会、个体的思考,就像红鱼在沉闷枪声中那段声嘶力竭的追问;就像洋洋母亲在静躺的婆婆面前失声痛哭,语无伦次;就像《牯岭街》中的小四、小明和少年们;《麻将》中的红鱼、“香港”、伦伦;《独立时代》中的琪琪、Molly、小明;《恐怖分子》中的李立中和他的妻子……他们全部都面对着人际关系、现实困境、情感纠葛以及欲望所组成的生活漩涡,困境重重,死气沉沉。
除了用狂暴或讽刺的杀戮来换来剧中人的新生,似乎已别无他法。
唯一的例外发生在2000年的《一一》里。
这次,人们当然还是陷入困境,被欺负、被冷落的少年洋洋;情窦初开,又对婆婆卧病心存愧疚的姐姐;即将成为父亲,却又莽撞幼稚的舅舅;还有在事业、情感上矛盾犹豫压力重重的父母。
只是这一次,杨德昌并没有安排一场暴力来解决掉这些问题。
53岁的他似乎已经明白了生命还存在其他更为平和的延续方式,人类的伟大也正是在面对困境甚至死亡的威胁时依然坚韧和不屈的意志。
影片在热闹的婚礼中开场,以清冷的葬礼结束。
情节并没有始终被令人窒息的阴郁悲观笼罩,而是在偶尔多了一抹温暖的亮色。
杨德昌呈现给我们的现实,已经从当初打破一切、戳穿一切的愤怒,变为了《一一》中忍受痛苦、平静面对的忧伤。
其实,他的电影中还经常展示的,是个体与社会的对抗。
对于每个角色,影片中的现实与旁人组成了他眼中的世界图景,他身处其中,感到压抑,无力挣脱。
但他同时又成为别人的牵绊与圈套。
大家便在这张网络中彼此忍耐、争斗,相互欺骗,直到在某个时刻,其中的人被无休无止的闹剧所激怒。
杨德昌在阐述创作意图时说:“《牯岭街》不是一个单纯的谋杀案件,促成杀人事件的是整个环境,凶手是整个环境,甚至小明自己。
” 在此需要提及另一个词语:距离。
无论是电影,还是杨德昌自己的生活,他都与现实,与社会保持着距离。
这也是眷村的气味之一。
这种习惯促成了他的冷静和理性。
其实,对于眷村的孩子来说,他总是孤立的,他与眼前这个阴沉的环境相向而立。
就像小四一样,对他来说,父亲言传身教的原则性与现实格格不入,他无法在混乱、凶狠的校园中保持独立,他的爱情,他的苦闷、困惑无处倾诉,他阴郁的坐在黑暗中期待救赎,而女神一般光明、纯真的小明背后,也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阴影。
这个沉默的少年,面对着强大、沉重而阴暗的世界,已无路可走。
而在其他影片中,无论是面对都市还是眷村,杨德昌都保持着有距离的观望。
正是因为这种冷静理性,他被称为“台湾社会的手术刀”,他以精准的镜头语言,看似疏远,实则无比贴近的解剖社会现实的肌体,触摸着角色与观者的脉搏。
有一个画面最能代表杨德昌阴郁、绝望、疏离的特质,那是在《牯岭街》中,山东一派被血洗。
雨夜里,目睹了整场杀戮,惊魂未定的张震,拿着他从片场偷来的电筒,缓慢的跨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斑驳的土墙上血迹未干,有的人被砍得血肉模糊,却还在呻吟着全身颤抖。
外面滂沱的大雨渲染着萧杀的气氛。
他用电筒照着垂死挣扎的山东,看着他一边呢喃一边用尽力气抓住菜刀并举起它,然后和赶来的女人抱在一起。
张震喘着粗气,神色惊慌,在女人的绝望哭泣中朝屋外走去。
外面的夜色和屋内一样黑暗,手中的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
背景惨淡,步伐蹒跚,他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黑暗面前已无处可逃。
他唯一的命运,是被这黑暗所吞噬。
而我们这些在生活中绝望,或是被绝望逼得麻木的人,我们除了被这强大的生活漩涡套牢之外,还能做出什么选择呢?
2、抒情与疏离 台湾导演蔡明亮曾说过,侯孝贤、杨德昌和他自己在本质上都是以电影作笔的知识分子。
把这三位并称为台湾新浪潮“三驾马车”的导演放在一起加以比较颇有意味。
他们的镜头都与人物保持着某种距离,不过区别也显而易见。
如果做一个不太确切的比喻,侯孝贤的镜头就像是母亲的目光,温柔慈爱;杨德昌则如父亲的眼神般冷静、严肃;而蔡明亮则完全是陌生人的旁观,漠然、阴冷。
侯孝贤缓慢的移动着镜头,随着镜前人物的动作,镜头悠悠流淌。
这样的节奏本身便充满柔情,再加上自然晕染开来的单线条叙事。
即使在《千禧曼波》、《风柜来的人》,在《最好的时光•青春梦》这样激烈、动荡的青春故事中,一个又一个的段落镜头,也像是母亲温柔怜惜的注视,它们安抚着受伤、疲累的孩子,更不用说《童年往事》、《冬冬的假期》这样本身以回忆为基调的影片。
而蔡明亮有时连镜头也不动,如同监视器那般冰冷固定着,凝视着人们被寂寞、情欲驱赶,呆滞无望的生活,寻找着救赎。
蔡明亮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伸出援手,甚至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讽带来反思,这样的冷漠凸现出工业社会中人类的孤立与异化。
而杨德昌又有所不同,他冷静地看出问题,深知个体内心的焦虑与社会暗处的症结所在。
但他并不以戏谑的方式讲述,他只是呈现。
呈现出个体的困境,现实的逼仄,随后利用角色的对白进行思考论辩。
所有观者都将在这样的呈现中受到拷问,杨德昌虽然客观、理性,不动声色,但我们却可以强烈感觉到他的心脏正与我们紧紧贴近。
因为他所呈现的正是被我们忽略同时却又正将我们困住的生活剖面。
他如同父亲般一面显得严肃、冷峻、不苟言笑。
一面却在内心里理解并关注我们。
作为“台湾社会的手术灯”,他剖开人性的躯体,照亮我们不曾察觉却已腐臭不堪的阴暗区域。
如前所述,杨德昌这种冷静疏离的观察,与他的眷村成长经历大有渊源。
杨德昌曾自述起他的沉默寡言,与老师的敌对,对人的不信任。
有论者认为他一直重复着某些主题:被压抑的少年生活,被成人世界排斥的失落。
在初试身手的《光阴的故事•指望》一段中,他精准的描写出面对爱情初萌与身体发育的少女情怀,和幻想长大,却受到冷落与挫败的少年。
从那时候起,杨德昌电影中的孩子们,就一直如此孤立于他们身外的世界。
他们被忽视,反过来用置身事外的眼光看待成人社会的光怪陆离。
这样的眼神除了客观,还带着不解产生的无动于衷。
而我们习以为常的社会生活在这样的审视中变得荒谬可笑,或是绝望可悲。
在《一一》中,杨德昌设置了洋洋与婆婆这两个旁观的角色。
洋洋是一个内向的孩子,用他的沉默固执的抵抗着来自父权社会的强横威严。
而且还用照相机拍下别人的后背,因为“你们看不见,我拍给你们看啊!
”这句话也成为导演自己的理念宣言。
据此,众多论者认为杨德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眷村,他永远都是那个旁观的孩子,沉默着躲在暗处,看透了我们的忙碌与热闹表象下的迷茫本质,然后截取生活中那些被人忽视的阴暗,来让我们惊讶、震撼。
更有意味的是婆婆这个角色,影片开始不久,她就因意外瘫痪倒床,陷入植物人的沉睡状态。
为了配合治疗,NJ要求家庭成员每天都要逐个同婆婆讲话。
因此,这些人坐在静默的婆婆面前(也就是镜头前),开始了他们的自言自语。
结果,这一看似普通的情节却成为每个人脆弱的时刻。
平时开朗多话的舅舅,在婆婆面前嗫嚅失语,无法接受这种自我的审视;姐姐紧张的袒露自己的愧疚,祈求婆婆的原谅;NJ缓缓地说起生活的平淡、琐细,对生命的容纳、理解,而他的老婆却在审视中痛哭流涕,苍白的人生经不起审视,它的空虚、重复与雷同的表象不堪一击。
这就是杨德昌独特的洞察力,他并不用侯孝贤感伤柔和的段落镜头,也不用蔡明亮凝滞到荒谬的静止与奇异故事。
他的魅力在于他只用一个个平淡无奇的生活细节,一段段平铺直叙的白描,来反证出社会本身的荒谬与人类的孤立。
这种特质在《独立时代》中得以彻底展现。
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身处繁杂的社会关系中,看似热闹和谐。
真实的处境却是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应对着这些关系,对抗着毫无头绪的复杂现实。
无论是以笑脸为面具的琪琪,还是做出玩世不恭姿态的小波,以及衣冠楚楚稳重文雅的小明。
他们都只能靠着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影片里由四位大学同学扩散开去的关系网。
每个人都在努力挣扎,自身与别人眼中的角色形成矛盾。
他们在生活表面互相依赖、联系紧密。
但当一个一个情节密集的展示出来,观者都能轻易地发现他们的孤立。
尽管貌似亲热、甚至肌肤相亲,他们却永远只在自己的空间生活,彼此疏离、隔阂巨大,中间挡着厚厚的偏见与误解。
这样的疏离引发了“儒者的困惑”。
《独立时代》的英文名叫做“A Confucian confusion”,这部影片的内容是儒家所强调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即“礼”。
但是,儒家的最高境界是通过最细小的人际关系的正确处理达到最大的政治目标的实现,也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是在杨德昌的镜头中,当个体用尽全力去应付身边出现的所有关系后,他们收获的却只有孤立、误解,以及对荒谬生活的困惑。
于是,在影片中,杨德昌借助“作家”这个隐喻式的角色表达了他对这种矛盾的困惑。
“作家”写了一本孔子在世的故事,人人都喜欢他的为人,但是同时也都认为他是装出来的,最终让他得到了身败名裂的结局。
原本在古代成为准则的理论,在现代社会却变成陷自身于囹圄的枷锁。
而“作家”还悲哀地发现,没有人能逃离出这种悖论。
“死了还不是转世来到这世界上,要将这种命运永远这样重复下去。
”这究竟是理论本身的脱离实际,还是现代社会的浮躁、虚伪导致了个体的异化?
导演没有给出正确答案,倒是用剧中角色给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解决。
一个操着山东腔的出租车司机对撞车的“作家”说:活得好好的,想那么多干嘛?
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骤然发现其实每个人都依靠自己的视角生活着,但其实,生命中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寻找。
他充满希望的发现,战胜虚伪不一定要去死,还可以真正诚实的活下去。
这是杨德昌的电影中不多的亮色。
幽默的是在片尾字幕中打出角色名是“出租车司机(孔子)”。
似乎,杨德昌正是期待观众们接受作家的理论,接受以真正诚实的活下去来克服这个社会的虚伪与浮躁。
可是在整部《独立时代》中,仅有“作家”一个人从理论上看到了这样的实质,其他人却还是在繁杂的社会罗网中孤军奋战。
不过,希望与温情总是在绝望的间隙中流露出来。
其实,在这样低沉阴郁的影片中,导演与观者就像剧中角色的关系一样疏离。
杨德昌并不想迎合我们,甚至也不在乎我们是否真正理解。
他只是讲完他的故事,说完他的理论。
但这两种关系却也有显著的区别。
剧中人的疏离是冷冰冰的,他们都在用尽全力抵抗眼前的困境,无法分心去相互理解,无法关注彼此,拥有的只是肤浅的交流与短暂的依赖。
但当我们看完这一幅幅浮世绘场景过后,杨德昌的目光在银幕背后显现出来。
他的目光中带着温情,隐藏着怜悯、期盼。
他在等待着剧中人的醒悟,等着观者能从中看到自己的症结所在,他用镜头解剖出淤血、肿瘤,逼视着我们的内心。
他将之看成一种拯救,“对我而言,拍一部悲剧是出自于关怀,是有正面效果的。
” 同情节一样,杨德昌的镜头朴实、干净,如同白描,平缓的叙述,并不带过多的感情色彩。
他多用中远景镜头,也时常采用平视俯视的角度,勾勒出人物的渺小与卑微。
而镜头的空间,却又如同周传基先生所说:“在杨德昌的影片中不缺纵深空间,不缺运动。
这是电影的两大幻觉部分。
”他的电影几乎都拥有多线索叙事构架,每个角色自成一体,但又自然的彼此联系,汇成一幅层次丰富的画卷。
在《恐怖分子》这样的片子中,形式甚至已经大过于故事本身,朴实与夸张的画面交替出现,沉闷与暴烈、幻觉与真实,直到最后也无法让人分清。
而故事的最后又总能用一个看似结局的情节来总结全片,并将之前的众多线索握在一起。
正如同论者评价《牯岭街》所说:“四个小时的积蓄,一刀刺出,整个世界,土崩瓦解。
” 这便是杨德昌的抒情与疏离,他旁观着这个世界,旁观着生命中的悖论与矛盾。
一面向我们展示出冰冷的真实,一面却又热心的为我们出谋划策。
在他的电影中,除了充盈的冗长对白,绝望无处不在,生机若隐若现。
而在这样的情节背后,我们猜不透杨德昌看待人生的真实态度,是像卡夫卡般只看到荒谬与圈套,还是像加缪那样获得绝望之后的热爱。
我们只能通过影片,去默默的同远在天国的杨德昌秘密交谈。
我不知道他会对我们说上一大堆理论,还是沉默严肃地逼视着我们,或是对荒凉都市里的芸芸众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3、一生 1985年,杨德昌与前妻离婚,转身与歌手蔡琴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这段婚姻维持了十年。
才子与佳人,电影导演与著名乐手,貌似天作之合的婚姻却不如它的表象那样美好。
婚后蔡琴不但答应了杨德昌维持“柏拉图爱情”不要性爱的要求,而且放下自己的事业,全身心支持丈夫的电影。
在杨德昌执导的《独立时代》里出任美工、演唱插曲,后又帮助他宣传筹拍《牯岭街》。
十年的无性婚姻与全心付出,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当事人明白。
在分开后的一次演唱会上,蔡琴曾因为太投入歌曲,禁不住在台上自言自语:“像我这样受过伤的女人,如果碰到一个对象,到底还要不要恋爱?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能领会这句话背后的伤心与悲戚。
杨德昌逝世后,蔡琴在公开信中如此评价:作为一个女人,她给我的寂寞多过于甜蜜。
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了一个锐利的记录者。
对杨德昌私生活的关注,让我们成为了他的电影中讽刺的那些人。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所以只有等着人来告诉他们。
”可是,了解他的生活,有助于更好的理解电影。
何况,他的电影那些带着哲学思辨意味的对白和独语,如果联系上他在现实中的导演身份以及我们的关系,将是极富有意味的。
在《独立时代》中的“作家”与主持人夫妇,几乎可以与他和蔡琴的关系划上等号,“作家”的遁世与思考,主持人辛苦维持的公众形象,旁人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关注。
而杨德昌即使是在叙述自己的时候,也从不露出激越或者伤感的情绪。
他的理性浸透在冷峻的镜头和白描的情节中。
杨德昌最初读的理工科,在美国读计算机,后来才转入电影。
因此,他的电影中少了很多侯孝贤的柔软细腻,却多了赫尔措格的冷色。
理性的人多是孤独的,他的很多朋友都证实了这一点,在陈国富看来,杨德昌是个离群索居的人,“是一个永远在思考却苦于表达的人”;李立群则认为他是“没有梦想的人”。
与理性相伴的,却是他的“红色”。
第十届上海电影节上,宣传《吴清源》的张震用“红色”来形容他心目中的杨德昌,“他是红色的,我跟他合作的时候,他总是带一顶红帽子,那是我对他最深的印象。
”想来,张震口中的红色,除了指示杨德昌电影中的暴力,更多的则在于他内心深藏的悲悯和热情。
在他冷静的影像表层之下,是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社会、人性的热心肠,他解剖阴暗、袒露荒谬、揭示悖论,其实是为了与观者一起寻找问题的答案,去摒弃虚伪,还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但是,杨德昌的红色,并不是热情亮眼的,而是低沉、克制的暗红色。
从眷村长大的孩子,到被老师讨厌的学生,再到国外的种族歧视和文化冲突。
他的成长经历一直受着外部的牵制阻碍。
这也许直接造成了疏离的气质。
他旁观着生活、社会、欲望、焦虑,甚至也包括爱情。
对于爱情,他充满不信任,无论是《恐怖分子》里对婚姻的厌倦情绪,《独立时代》里相互依赖的短暂关系,还是《麻将》中完全欲望,毫无感情的接触。
他最多在影片的最后留给爱情一线生机,比如琪琪与小明在电梯门口的拥抱,比如伦伦和马特拉在街头的凝望。
但自《海滩的一天》开始,他的影片中便充满对爱情、对婚姻质疑的现实解剖。
在《青梅竹马》中,他写下这样的台词:“结婚不是万灵丹……美国也不是万灵丹,和结婚一样,只是短暂的希望,让你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幻觉。
”当他写下这些的同时,正是他和蔡琴相识并陷入情网的时刻。
当然,对这个被经济发展冲昏了头脑的民族,对于在社会变革中无所适从的我们来说,杨德昌电影对个体与社会的关注具有更大的现实意义。
他的每一部片子刻画出人类在面对飞速变化的外部环境时内心的苦闷与慌乱。
他所描述的困境很快将降临到我们头上。
也许到那时,更多的人才能发现到杨德昌的先知先觉,和他的忧虑与思考的价值。
而现在,杨德昌已经远离了我们。
除了他留下的八部半作品,我们已无法与他交谈,无法看到这个带着一丝嘲讽笑容的男人怎样冷眼旁观整个世界,怎样化身为角色在电影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们他的态度。
放眼现在的电影院,随时上演的都是浅薄的恶搞与感伤,观众们像傻子般欢笑,被色彩和特技轰炸,被粗陋的怀旧与爱情故事煽得泪流满面。
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孤独深刻的思考者,没人愿意坐上三、四个小时倾听别人冗长的劝诫。
更没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卑微、虚妄与可笑,在别人的闹剧中看到自己奉为圭皋的价值观与处事原则是如此的脆弱、荒谬、不堪一击。
危机已在我们体内发芽,若不加以控制,势必像小四所面对的荒芜压抑那样膨胀,直到成为无法承受之重。
那时,我们才能想起杨德昌的电影,想起他早就告诫过我们这一切危机和困境,告诫过我们的步伐太快,心性太躁,才把自己与社会变得面目全非。
有时,我甚至觉得,杨德昌就是那个躲在银幕后面的孩子,他坐在阴影中,从来没有长大过。
他带着眷村孩子的警觉与惶恐,对眼前变幻不停的世界充满困惑。
他做了很多尝试,试图走到银幕的另一边看看,试图通过推理获得答案。
有时他感到绝望,有时又看到一丝生机。
他沉默的记住它们,冷静的讲述它们。
在现实中,杨德昌的确是个从未长大过的孩子,他的两任妻子,蔡琴和彭铠立,都为他扮演了“保姆”的角色。
帮他处理外交事务,承担她电影的策划、筹资工作。
现在,独在另一个世界的杨德昌,是否已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观望着地球上胡乱奔走的芸芸众生。
每当想起他,我都不由得记起《一一》结尾的那一段话,也许这最能代表我们想对杨德昌讲的。
洋洋站在婆婆的遗像前,用童声念出他写在本上的文字:“就像他们都说你走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所以,我觉得,那一定是我们都知道的地方。
婆婆,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想,这样一定天天都很好玩。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发现你到底去了哪里。
到时候,我可不可以跟大家讲,找大家一起过来看你呢?
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钢琴声缓缓响起在宁静的深夜,开始打出字幕,漫长的时光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内心已经充盈着人生百味情绪。
而就在恍惚之间,我们已经过完了我们的人生,看完了旅途上的风景,杨德昌陪着我们,给我们说完他看到的故事,然后,我们和他一起都老了。
社会一如既往的运行着,一如既往地快速与凌乱。
杨德昌和他的电影静静的躺在回忆里,如果人真的有来生的话,但愿杨德昌的来生能轻松一些,他所看到的社会与人群也能因为他的电影少一些虚伪与凝重,多一些真诚和清爽吧。
谨以此文,纪念离去两年的杨德昌君。
尧耳写于二零零九年春
《一一》太像生活,像得都不像电影了。
这又是不少台湾影片的特点,看电影便是观人生。
《一一》几乎涵盖了人生每一个阶段:外婆——老年;NJ与妻子敏敏、NJ的初恋女友阿瑞——中年;舅舅、小燕、云云——青年步入中年;婷婷、莉莉、胖子——少年步入青年;洋洋——童年,加上舅舅儿子的出生和外婆的去世,构成完整的生命过程。
十分匠心的构造。
纵观生命的各阶段,老年是通透和豁达的;中年是尴尬的;青年步入中年是跌跌撞撞的;青春期是青涩,一不小心又是代价巨大的;童年是意趣盎然的。
中年的尴尬在于心未死、情未尽,但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事业、感情、生活无不如此。
看透又如何,看不透又如何;改变又如何,维持又如何。
似乎都了无区别。
要真正做到通透,难不成只有等到回光返照那一小会?
要真正纯洁如天使,一切都是新的,可以画最新最美的画,一定只能是初生婴儿。
像阿弟如此横竖不长进的准中年男人,望着初生的儿子,也感动得泪眼婆娑,爱之中是否夹缠着羡慕嫉妒恨?
当然是恨自己。
人生看似再乱、再麻烦、再无趣无奈无意义,也都一天天地在过去。
只要不极端到不可收拾,比如那个既和女儿有一腿又和女儿的妈妈有一腿的老师,最后就被女儿的男友胖子给杀掉了。
几乎难察做戏的痕迹,虽然它就是一部戏,否则我们无法在三小时里,纵观一个完整的生命故事: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几乎看不到表演痕迹。
影片中的老老少少,都是生活中人那样说话、走路、表情。
每次看这种极好的台湾电影,都会在心里一遍遍鄙视大陆影视。
一水的俊男美女,都住豪宅、驾豪车、拎名包、穿华服,脸蛋上的妆精致无比,睡觉也是浓深的眼影赤焰的唇,讲话是怎么不说人话怎么来。
《一一》里最喜欢的几场戏:NJ和阿瑞在日本相会,酒店门口相见那场。
一定是那样的,两个中年男女,十几年不见,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有绵长的思念、愧疚与怨恨。
然后在异国相见,还不是刻意的约会,是出公差,凑巧。
负担全无,只有欣喜和激悦。
所以两人相见时,一拥再拥,一笑再笑,眉梢唇角全是笑,和日本客商坐一块了,还在笑。
是真的,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相较同一时间,NJ女儿在台北的初恋,要有味道得多。
青涩的总归是青涩的,那怕也会刻骨铭心。
作为旁观者,还是喜欢看有况味的男女情。
小舅子跟姐夫在车上聊天那场。
姐夫说听说你最近跟前女友来往密切。
阿弟解释老婆怀孕那么久——多有理似的,孕妇们可得提高警惕了,和前女友又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有的时候还是要帮她一下忙嘛,为她服务一下。
我在第一秒暴笑,NJ慢了几拍笑,想了一想,又笑,笑到不可止。
在他这样拧巴的一个人来说——在性上忠于没有爱情的老婆,在爱情上忠于没有性的初恋女友——小舅子的性爽朗与爱丰富就太具讽刺意味了。
但人如果都生物性到小弟这种程度,诚实到小弟这个程度,不兜圈子不绕弯子不修饰不遮掩,赤裸裸坦诚诚,生活恐怕也是会乱得不成样子吧?
维系婚姻的究竟是什么呢?
比如配偶一方有了外遇,时间再长,只要瞒得好,日子依然可以声色并茂地过下去;一旦露馅,立刻天塌地陷。
似乎少有人问这之间的本质区别在哪里?
难道你被蒙蔽,他(她)就是忠诚的;反之,他(她)就是不忠诚的了?
当然不是嘛。
你和道不知道,跟他(她)忠诚不忠诚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如此一来,谎言,常被人冠之“善意的”,便成了系牢婚姻或者感情的那根绳子。
好比小燕,老公前女友跑来参加儿子的满月宴,那还得了,宁肯置这场以儿子为主角的欢宴于不顾,也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她要是知道老公还时不时跑去为前女友服务一番,又该如何?
忠诚就等于爱情吗?
NJ对老婆就忠诚了,他却只爱初恋女友,哪一个算幸福的呢?
男女间如此不靠谱,男男女女们还是前赴后继奋不顾身地跌进爱里、情里,不亦乐乎。
敏敏向老公哭诉那场。
怎么跟妈讲的东西每天都是一样的,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
怎么只有这么少?
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
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这种虚无感,实在是有相当的普遍性。
怕是人的一生中,都会多则无数次少则若干次地扪心自问人生的意义。
敏敏哭成那样,NJ也没拥她入怀。
NJ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和儿子讨论怎么才能让妈妈高兴。
这个德才兼备的好男人、好老公,却回避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爱过初恋情人之外的女人,当然包括哽咽得上气难接下气的老婆。
敏敏逃避到山上去,住庙付费修行,哪里能解决爱情缺失的人生大憾。
一个女人,一份无结果的爱情和一个无爱情的婚姻,您选哪个?
或者选一送一?
您可能会嘟哝一句:没那么惨吧!
洋洋跳进泳池那场。
虽然他在面盆里练过憋气,但面盆跟泳池毕竟两样。
那个长长的空镜头,实在挑战承受力。
所以小家伙湿淋淋地回家时,小嘴角那丝得意算什么呀,应该睥睨一切不是么。
台湾小盆友都这么淡定、沉着、智慧吗?
他从来不玩虚招,大人烟头不小心烫破汽球,他马上活学活用,把几个老捉弄他的女孩子吓了个结结实实;用大漏斗往汽球里灌水,也不是什么小男生的浴缸游戏,实施对象由主任的大红人变成主任,也算歪打正着;至于他用相机记录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给婆婆写的信,其意义已然超过成人之思、之为,直抵人生、生死。
他问婆婆: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可不可以跟大家一起去看你?
又说: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也觉得我也老了。
生命之意义,洋洋竟然也给出了答案,而且是最素朴的表达: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电梯口的几场相遇:婷婷和外婆碰到刚搬来的莉莉;莉莉妈妈碰到婷婷;一个大婶碰到在楼梯口给蚊子拍照的洋洋;洋洋和爸爸碰到莉莉妈妈。
台湾人真是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好得体、礼貌。
人生问题万千种,谁也给不了答案,《一一》也不例外,它甚至尽透无奈和模棱两可,无可无不可。
但人生这门课,分数再低,也没有重修的机会。
一步步尽量走好它,似乎也是世人皆知的理。
(请勿转载)
假如我们小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大之后的样子,会不会难过到不愿意相信?
这大概也算是悲观主义者的见解了。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也有人说,没有人要看电影里的人过得多么快乐,你的故事快乐观众就痛苦,你的故事痛苦观众就快乐,因为他们在生活中实在是已经过得太不顺了,并不希望在电影里遭受更多的打击。
似乎如此,感人的让人喜爱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要再看一遍的大多是悲伤的戏,卓别林的喜剧感人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总是笑中含泪的,不仅仅单单是没心没肺的甜蜜。
悲伤也有很多种。
有“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的隐忍决绝,有“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的物是人非,也有像《一一》里所讲述的这些人的这些故事一般,从生活大大小小不可避免的繁杂琐碎的事情之中见最本源的悲伤。
包里常常也会带相机,很少拍别人的后脑勺。
但是洋洋对舅舅说,“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
”《一一》的海报就是洋洋的后脑勺照片。
一个人看不到的又岂止只是自己的后脑勺而已啊,没有人的喜怒哀乐是全部写在脸上的。
婷婷爱上了胖子,她换上小白裙子,乘上了胖子的自行车,穿越了大大小小的街道,听胖子带着落寞的表情说“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棵树,是不美丽的。
”不知道婷婷有没有体会到胖子的忧伤。
他不爱她。
他爱她,或者说他一度爱她。
NJ在阿弟舅舅的婚礼上遇见了初恋女友阿瑞,并趁老婆敏敏上山的时候和她去了一次日本,正如对老婆坦白的一样,“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个机会去过了,一段年轻时候的日子。
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
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
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
”他是一个女人的儿子,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另一个女人少年时期的男友。
哪怕他站在她门前说“我从来没有爱过另一个人。
”他还是得回到台湾的现实中来,这就是生活。
生活却不是电影,也许真的如片中所说“电影至少可以让人生变成原来的三倍。
”看到了电影里人们的悲欢离合,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看见过杀人现场,但是在电影里看见了很多的杀人事件,我们没经历过二战,但是在电影里看到了很多关于二战时期的场景。
173分钟的电影看下来,却仿佛看过了一辈子,给予我的绝不止173分钟本身的意义。
为什么这个世界跟想象的不一样,所有的都是不公平的吗?
老人们常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但这是真的么?
不可阻挡的太多了,生老病死,再强悍的人也无能为力,人不是上帝,上帝坐在高处吸烟,上帝他沉默无言。
人事平凡,暗地里波荡起伏。
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每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是白活了一样。
但是真的是白活了吗?
在现代社会里,人们追求名利,除了名利,还是名利。
读书,然后工作,再然后就老掉了。
现在过的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有多少人如NJ说“我考上电机系那天,我爸很开心,我妈很开心,你也很开心,而我呢?
我反而是最悲哀的人。
人是不可能让另外的一个人,去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过日子,那是很悲哀的,你知道吗?
但这个人又偏偏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多少的青葱少年变成了啤酒肚大叔,多少的如花少女变成了碎嘴妇女。
时光荏苒,仿佛昨天才刚刚出生,明天就已踏进了坟墓。
现在我们正年轻,是最美好的时光。
越是年轻越是争强好胜,阿弟舅舅跟婆婆讲话的时候全部话题都是钱,敏敏上山修佛,僧人来到她家,同事说他们是自愿的,NJ立马懂得是什么意思,问支票是否接受。
阿弟舅舅和妻子小燕还有前女友云云是片子里把日子过得最活跃的,吵吵嚷嚷,显得心思浮躁,与他们相比,洋洋都格外稳重。
洋洋是片子里点睛的角色,之前不愿意和婆婆说话,但是最后却长长的说了“婆婆,对不起,不是我不喜欢跟你讲话,只是我觉得我能跟你讲得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
不然,你就不会每次都叫我‘听话’。
就像他们都说你走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所以,我觉得,那一定是我们都知道的地方。
婆婆,我不知道的事情态多了,所以,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想,这样一定天天都很好玩。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发现你到底去了哪里。
到时候,我可不可以跟大家讲,找大家一起过来看你呢?
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令人唏嘘。
洋洋看着身边的人,以婚礼开始,以葬礼结束。
就是这个看似很平凡常常被女孩子欺负言语不多的孩子,带给人感动与感概。
他与我们每一个都不同,但是却又是那么的相似。
最后的结局是我也老了,就这样垂垂老矣。
很多人都习惯了口是心非,这是一种社会的选择。
面对一张讨厌的脸,你满面欢颜,因为他掌握了你的生杀予夺;面对一张喜欢的脸,你故作矜持,因为怕被看穿又被拒绝后颜面扫地;面对一张烦人的脸,你和蔼可亲,因为你怕别人说你对弱势群体冷眼刻薄;面对一张热情的脸,你冷冷淡淡,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在乎对方的……道德的约束、生活的限制、别人的眼光,口是心非有一万种理由,你以为自己是个很真诚的人,可回到家躺在床上想想,你却发现一天下来没有说过一句真心话,最后你的伪装工夫是如此地好,以至于连你自己都被你骗了。
但是能伪装的只是你的正面,当你转过身后,逢迎后的背影必是别扭的,矜持后的背影必是落寞的,做作后的背影必是牵强的,冷淡后的背影必是颓唐的。
正因为你看不见,所以你意识不到,所以你才暴露了。
想到这一点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寒毛顿长。
《一一》里面最后出现的那些背影照片,既让人无限感慨,也让人觉得无限恐惧。
在一个陌生人社会里,大家都习惯了保护自己,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渴望营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一个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能进来的空间。
所以很多人给自己的家加上了一道又一道门,从来不邀请别人来访,哪怕是有人来,也绝不带他们去参观abcdef地;所以很多人宁可冒着在高架上一堵数小时的风险,也要呆在自己的车子里,因为那是自己的一个小小堡垒;所以很多人在地铁里,宁可戴上耳机听一些无聊的音乐也不愿意与身边人有一丁点眼神的交流,因为声音的阻断至少让人在感觉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为太习惯了陌生人社会的心态,你除了自己之外,开始对谁都不放心,你甚至在熟人甚至朋友之间都给自己带上了厚厚的保护套。
你不愿意对朋友诉说你的心中苦恼,你不愿意推心置腹地和朋友交流看法,你甚至不愿意对你喜欢的人承认你的感觉。
在封闭了所有可能让自己的真实想法外泄的途径之后,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保护,可实际上你只是封闭了自己,不成功地封闭了自己。
当男主人公最终向初恋情人说了“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之后,我一度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他最后等来的也只是对方的不辞而别。
或许是缺乏勇气,或许是已经失望,总之在你提起勇气,撕开自己的面具时,对方却好像已经失去了等下去的决心,抑或在你坦诚心灵之后,对方却重新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里,这是个冷峻得多么让人抓狂的黑色幽默!
昨天在地铁里,听到了一个盲人在拉二泉映月,技法生涩,声音生硬,却有一股子凄婉的味道在里面——就像很多人的人生一样:别扭、苦困,可能有点悲剧美,但绝不完美。
只是一百七十三分钟而已,可是在片尾淡淡的曲子和缓缓的字幕慢慢流淌的时候,我却好像什么样的生活,都在这三个小时里过完了。
这是四年前的电影,非常柔软。
但是如果我那时候便看了,注定是看不懂的。
而现在,我吃惊而悲伤地看到很多自己在里面。
这种感觉,像极了阿弟看到外甥洋洋为他的后脑勺拍的照片一样——“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
一、阻滞 简南俊在家中翻了半天,突然问自己:“咦,我回来究竟是要拿什么?
” 他的老同学从电梯上下来,又跟他一起上去,门关上的霎那:“咦,我下来是要干什么?
” 也许是只有在人生被突然事件阻滞的时候,人们才会停下来思考人生意义的问题,衡量自己最初的目标和现在的处境。
简南俊的阻滞源自生意上的不顺。
传统的他与急速膨胀的商业文化格格不入,一次与初恋情人的重逢又使他经历了艰难的挣扎。
当初因为难以委屈自己的追求去符合爱人的期望,他离开了她,而多年以后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生存状况正是当年的初恋情人所希望的。
如果终究是要这样,如果人生可以有第二次,为什么还要分开?
可是当他对她说“我从没有爱过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的可能。
简妻的阻滞源自对植物人母亲的倾诉。
她发现,她每天跟母亲讲的都一模一样。
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又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
“我怎么只有这么少。
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
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 于是她选择了入山修佛。
可是除了被僧人们要走支票和每天听同样的说教,回到家之后的她发现,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她开始觉得,这一大堆,真的是没有那么复杂。
没有入山的简也一样明白了。
他告诉她,“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个机会去过了,一段年轻时候的日子。
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
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
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
” 二、爱情 婷婷的第一次恋爱是悲剧的。
像许多别的失恋一样,第一封情书,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直到第一次分手。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世界不像她想象的公平。
但是背叛她的胖子才是最悲剧的。
就连他说那么美的话,听起来都好像悲剧—— “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棵树,是不美丽的。
” 唯一死去的是那个一直说对不起,却与学生有染的英文老师。
他就死在胖子手下。
阿弟的婚姻则自始至终都在两个女人的打闹中延续。
只是生活在不停挣钱和亏损中的阿弟,竟然会在自己初生孩子犯困的录像前泣不成声。
父亲和女儿,分别在东京和台北,同时牵起了初恋情人的手。
日本商人对简南俊的初恋女友说,你是他的Music。
三、老去 简南俊不到十岁的小儿子洋洋鲜活了一整部电影。
他是一个瘦小寡言的小男生,但是充满着生命最本真、最新鲜的活力。
他的出场同样充满了挫败——总是有女生无缘无故欺负他、教导主任硬要说他的气球是安全套。
但他总是给人以希望,任何给他以打击的,他总是能够予以还击。
他的行动直接、有效、目标明确。
当他开始对一个总是欺负他的高个女生产生好感时,因为她的爱游泳,便开始在洗澡间练习憋气,最后勇敢地跳进我们一度以为已经把他吞没的游泳池。
但行动是寻找人生意义的办法吗?
人到中年的简南俊的困惑不正是来自于他当初率意的行动吗?
一刹那,洋洋给我们以希望——他爬出了我们都以为淹没了他的游泳池,湿漉漉地回到家;但是瞬间,他又使我们怀疑——在影片的最后,终于肯对婆婆说话的洋洋,却是在婆婆的灵前叙说:“我好想你。
尤其是当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 也许生活不断制造的困境,最终会悲哀地消耗这股天然的生命力。
四、方式 我在厦门生活了五年,这里夹杂的闽南话,人们互动的方式,我是熟悉的。
然而我没有想到过,闽南话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情感。
另外,此片之中,杨德昌使用的是一种立体的、有好多事情同时发生的叙事架构。
为了做到这样的层次感,他仍旧使用杜笃之录音。
我们可以从声音里听到方向、时间先后、人物远近等等很细微的关系。
虽然我没有可以与之配合的好的设备,但是竟然也能享受一些。
整个故事是淡淡的阴郁。
杨德昌不无忧伤地告诉我们人们的困惑,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传统,关于道德。
然而事实上镜头背后的他也是困惑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得到幸福,得到的真是幸福吗?
我的新鲜公号
有一幅很著名的画:太阳在海平面之上,阳光洒下整片海,沙滩上有几个人正朝着太阳的方向仰望,你认为是日出还是日落?
据说看到日出的人充满朝气,是乐观主义者;看到日落的人暮气沉沉,是悲观主义者。
某天有人问我,你看到的是日出还是日落?
虽然我知道这个寓意,却不想掩饰什么,我说我看到的是日落,他说你真的老了。
也是在那天我看了《一一》,本来很淡然的我却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呆坐在那里,掩面而泣,好像活了一辈子那么长,好像又只有三个小时那么短,我想起电影里的一句台词:电影的发明使我们的人生延长了三倍。
这部电影让我从十岁活到了六十岁,最后由婆婆的去世到舅舅的孩子出生经历了轮回。
十岁的我是洋洋我有个知识丰富的爸比,一个神经质的妈妈,一个温柔的姐姐,一个总叫我“听话”的婆婆。
我总是被女生欺负,我不喜欢学校的“小老婆”。
有一天,我听见隔壁的人在吵架。
第二天,在电梯口遇见了那个阿姨,我想转过去看她。
爸比说:“洋洋,不能这么看人家。
这样很不礼貌,人家会生气的。
” 我说:“可是我想知道她在难过什么。
我从后面看不到啊。
”我跟爸比说:“爸比,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也看不到。
我怎么知道你在看什么呢?
”于是爸比就教我拍照。
我每天都给周围的人拍背影,因为他们看不到我就拍给他们看。
我用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讲给大人们听,他们听不懂,他们不相信,于是我就拍下来。
后来,我发现“小老婆”也并不是很坏,婆婆死了,我跟他说对不起。
就这样,拍着拍着,我就二十岁。
二十岁的我是婷婷我有个很疼我的爸爸,一个老被女生欺负的弟弟,一个有气质的婆婆。
我跟隔壁家的莉莉是朋友,我喜欢她的男朋友胖子。
这些我都不敢跟别人说,可是堵在心里很难受,于是我就跟婆婆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不娶云云阿姨。
我问爸爸:“如果阿弟舅舅不是坏人,那小燕阿姨一定有问题了咯?
”我以为爱情有好坏对错之分,好人就应该得到爱情,坏人就不应该得到爱情。
我开始跟胖子约会,后来他们还是重新在一起了,我觉得不公平,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情,为什么胖子就不喜欢我。
再后来,经历了很多事,胖子为了莉莉杀死了与她妈妈有染的人,我的爱情也在他的咆哮中流失了,婆婆也死了。
突然间我就明白了关于爱情的很多事。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就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我是舅舅我有个很老实的姐夫,一个很关心我的姐姐,一个很凶的老婆,一个善解人意的前女友云云。
我很相信算命,每天都在想如何捞钱,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我以为我很能说,但是当我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很害怕我的老婆,我不知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真的爱她。
当孩子满月的那天,云云来了,老婆很不爽,结果同学和她吵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痛恨自己的懦弱。
那天我失魂落魄的回家,第二天,老婆在浴室看到昏倒的我,我想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想死掉。
后来,我的妈妈去世了,我的生意也开始转好。
就这样,混着混着,我就四十岁了。
四十岁的我是敏敏或者NJ我有个很木讷的丈夫,一个读书用功的女儿,一个很自闭的儿子,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关系很好的公司同事南希。
一切看上去并不坏。
有一天,妈妈陷入昏迷,我必须每天都去跟她说话,说着说着我就崩溃了,怎么只有这么少。
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
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我大哭起来,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活了这么久到底在活些什么?
南希劝说我去山上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我说,其实山上也没什么。
后来,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迷茫着迷茫着,我就六十岁了。
我有个并没有太多交流的老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一个很像我的儿子,一个一事无成的小舅子,一个相识很多年的老同学兼同事。
其实我心里还住着一个人,我的初恋女友阿瑞。
常常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我自有一套行为方式。
我讨厌生意里的尔虞我诈,我厌恶事事谈到钱的恶俗,可是我却不得不深陷其中。
直到遇到大田,我觉得自己交了一个真心的朋友,跟他谈音乐艺术,跟他谈人生哲理,从未如此推心置腹。
我还遇见了阿瑞,想起初恋的过往,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爱过另一个人,只有她。
可是我却拒绝了她,因为我觉得真没有再活一次的必要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已经回不来了。
冲突着冲突着,我就六十岁了。
六十岁的我是婆婆我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他们的困惑彷徨,知道他们的脆弱悲伤,知道他们的快乐欣喜,这些我全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我不想说,我也不能说。
因为就像植物一样,过度照顾反而让他失去了进化的本能,他们总会和我一样明白,因为他们总会有自己的六十岁,而我却要死了。
或许你现在是过去的洋洋,现在的婷婷,将来的舅舅,敏敏,NJ,不管怎么样,你最后都是婆婆,一开始都是舅舅的儿子。
周围亦有现在的洋洋,现在的婷婷,现在的舅舅,敏敏,NJ,婆婆。
一个你便组成了一个世界。
看完电影,我就开始极力给他解释我为什么看到的是日落,我说日落后是长长的黑暗却总会有黎明的到来,总怀揣着希望。
今天早上当我去跑步的时候,看到街角的早餐店,里面供应着花卷,馒头,烧卖,酸菜包,肉包,白菜包,饺子,一共七种。
我想我每天买一种,就是七天,一共有四家店,就是二十八天,将近一个月。
于是我可以跟婆婆说,我每天都有不一样。
杨德昌的集大成之作,电影即是生活。《一一》最打动人心的就是生活本身带来的厚重与绵长,那些平淡如常的生活场景,就像发生在身边的故事,而杨德昌做的就是观察并细心编织记录下来,在其中提取诗意。这句“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延长了至少三倍”,成了很多爱电影的座右铭,深以为然。
终于看了这部杨德昌久负盛名的作品,大部分固定机位的远镜头很好地塑造了一种旁观者的感觉,同时带来了一种纪录片一样的日常感和生活感,使本片整体的风格自然落地。但是,这部片子给人的感觉是纯男性化的,并不像教父之类一样直白,而是隐含在所有人物和剧情的思考逻辑里,无论是父亲辜负、忘记、重逢、告解初恋的线、还是小舅子出轨、得子、破产的线,更甚至是女儿旁观、参与、结束初恋的过程,都让人感受到所有的一切完全是男性的思维、观察和想象。看之前豆瓣的推荐语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but I really see nothing in me
有了电影之后,我们的生命延长了三倍。对很多人而言,主要是意味着,那些因为太疼而不得不漏过去的痛苦,那些因为繁忙没有仔细观看的怆然,都又能留在这个厌恶失败、嘲笑不幸的世界上,停留在我们的手边
看到大家也都这么疲惫,我也就疲惫得安心多了。虽然是第一遍看,却很快发现不能以“一部电影”的体量去衡量,因为哪怕得到一点点新的感性经验、理性经验、生活经验,哪怕看完马上去跟家里人吵一顿再看,一定会是又一部全新的电影。“我要让别人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洋洋替杨德昌说了。→22.2.20 时隔六年重温。全家四个人一起看。
台湾电影的怪圈。忍着看了一大半终于点了右上角的小红叉。第二天爬起来看完。一部电影不看完是没办法加以评判的,何况看完又沉淀两天才下结论。要不是那个小男孩有点意思估计连分都懒得打,片子要表达的本意是非常好的,但偏偏太过腔调,有时文艺是提升的点睛之笔,有时也会变成谋杀的利刃
觉得特别的垃圾 看到脑袋痛。 那台湾腔儿 恶心死我了
我这个年纪,看不懂。。。。我们本来就是矛盾的,希望重新来过,却又害怕重新来过还是和现在一样,甚至还比不过现在。不是惧怕艰难困苦,而是惧怕永恒的轮回。每天过一样的日子,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年轻人不适合看这片子。
假如电影跟生活一样平淡,那还去看什么电影,过着生活就好了。
挺压抑的.不过也看完了.
太抱歉 主要看到的是男性的无病呻吟欺骗虚伪 女性的隐忍痛苦愤怒爆发 如果这是导演想要表达的那我很感谢 毕竟很真实坦诚地展现了青年与中年性别关系 家庭代际关系中丑陋现实的那面 是那种看完以后回想起故事中的龌龊事都想呕的程度 但是似乎好像这原来不是导演的本意啊…… 时不时插入一些好像参透人生哲理的句子 借由男性之口轻浮地说出来只觉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镜头很有风格有想法 但是真的感觉过誉了
不喜欢台湾人说话的调调,情节挺好的。。。
小男孩太可爱了,多给一颗星。编剧像是TVB请的,艺术总监像是日本请的。这他妈明明一个TVB式的撒狗血"生活化"剧情,有他妈什么好文艺又哀伤的?内涵在哪?细节在哪?我只看见台湾人2000年就装的一手好逼了。两千年,盒盒,我跟小男孩还同岁。
我们到底想要一种怎样的生活,曾无限向往的一切某天会觉得微不足道。曾无法容忍的所有,某天会处之泰然…如果开始厌世,认为每天都没有任何不同,每种生活都毫无意义,甚至面对烦扰的琐事再也没有抗拒的心,那么就真的老了…
台湾人最喜欢拍的电影风格,也是我比较不能接受的一种风格
3小时太长了,看过好几次看不进去。一个家庭,昏迷的奶奶,姐姐一家四口和刚刚结婚的阿弟。看得我有点一地鸡毛。NJ的部分还挺喜欢的,无论和日本大田的交往,还是跟前女友的重聚,就是我喜欢的善良的老实人。洋洋也很可爱,小小年纪人小鬼大,按他的表现我看以后不是出家当和尚就要成为哲学家了。受阿弟肥头大耳的影响,对这条故事线完全没有好感。大女儿的邻居胖子老师老妈的纠缠不清的感情线也太乱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杨德昌的电影剧情发展真不是一般的慢
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再活一次好像也没必要。节奏太慢,看不明白
只是小孩子牵动了我的视线。
我还真 不适合这么过于冗长的片子····太过了